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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終于還是沒有出門,當次日早晨身著他最常穿的那件玄色上繡著金絲蟠龍紋樣的常服,在雨後清新明媚的秋光踏出屋子的時候,卻被門口倚著柱子縮著脖子寐著的王瑾嚇了一跳。
「你在這里做什麼?」
听到了朱瞻基的聲音,王瑾恍惚間醒了過來,這一醒,覺得身上更冷,只想打噴嚏,好容易忍了下去,躬身道︰「殿下,臣在這里等了殿下一夜。」
「好好的,等我做什麼?」朱瞻基的狐疑畢現,「出什麼事了麼?」
「殿下,」王瑾的嗓音有些啞,「只是臣覺得,有件事,如果臣不早點告訴殿下,事後殿下定會責備臣。」
「哦?那還不快說。」朱瞻基漫不經心地望了望秋色,地上水窪經過一晨陽光的照耀已經蒸發殆盡。
「蘇湛……蘇大人,被逮進詔獄了。」
此言一出,朱瞻基似從迷夢中猛然驚醒一般,霍然轉頭冷喝道︰「你說什麼?」
「蘇湛犯了謀逆的罪,命令是從北.京皇上那里傳回來的。」
朱瞻基倏地覺得一股涼意從頭頂一直冷到了腳底,怔怔問道︰「怎麼會這樣?」
王瑾道︰「說來話長,據說是蘇湛舉薦的煉丹師給皇上進獻的金丹有毒。不過事已至此,殿下似乎不便插手,只是臣覺得這事,殿下一定是想要知道的。」
「是什麼時候的事?蘇湛進去多久了?」
「昨天的事,如今也有一天一夜了。」
朱瞻基的臉緊繃著︰「為何不早告訴我?」沒等王瑾回話,腳下已經生風,向著門外而去。可是,尚未走到門口,卻見到張太子妃在孫芷薇的陪同下,踏進門廊來。
朱瞻基一怔,只得低頭道︰「母妃。」
張太子妃應了一聲,臉上掛著淡薄的笑意,在晨光中那頭上的珠釵熠熠生輝,柔聲道︰「你這是要去哪里?」
朱瞻基此時心中焦急,嘴里卻只道︰「我有點急事要去辦。」
張太子妃故意板了板臉,道︰「難道母妃來了,你就不陪陪母妃麼?」
朱瞻基為難道︰「我確有急事,望母妃諒解。」
張太子妃撲哧笑了,揮了揮手道︰「既是急事,當然母妃也不能阻攔了……」
朱瞻基如釋重負,腳下又像是嵌上了風火輪,就要往門口奔去。
但是在他轉身的一剎那,張太子妃又語帶凜冽地說道︰「只是……你不會是想去詔獄吧?」
此言一出,朱瞻基的身形頓時像是結了冰凌,定在那晨風中,片刻冷滯以後,才微笑轉身道︰「母妃在說什麼呢?」
張太子妃唇角凝著笑意,道︰「我的話也不長,你來听我說兩句如何?」
朱瞻基斂著情緒,雙拳在身後緊緊攢緊,卻又緩緩舒張開,笑道︰「願聞母妃教誨。」
隨著張太子妃去書房路上,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孫芷薇,孫芷薇卻一直低著頭,並不正面逢迎朱瞻基的目光。
到了那書房內,屋里卻只剩了張太子妃和朱瞻基兩人,其他人都自覺地候在外面。
晨光透過窗欞射進屋內,那光束中的塵埃浮浮沉沉,光影白皙,只是在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卻更顯得灰暗。
張太子妃直截了當地說︰「蘇湛的事情,想必你是知道了,我只是跟你說,不要管。」
「母妃」
「你不要當母妃什麼也不知道,想當初蘇湛那孩子去了山.西的時候,你便失魂落魄,等到他的罪被皇上赦免了,回到京師來的時候,你又第一時間去看他。和一個侍衛,如此親近,你難道忘了你的身份了麼?」
「母妃,其實……」
「我不想听你解釋,你應該知道,自己身為長孫長孫,有多少眼楮在盯著你看,巴不得雞蛋里挑骨頭,你倒好,公然和那個叫蘇湛的侍衛在宮里拉拉扯扯,你以為,不會有旁人看到?」
朱瞻基的嘴緊緊抿著,喘息聲重了些,卻仍斂著神色,面容依舊保持著平靜。
「你不要以為你父王就非你不立,這個皇太孫的位置,你不想坐,想坐的人多了去了」這句話,張太子妃的語調中已經帶著顯而易見的冷意,明顯的訓斥充盈在話音中,目光也是如刀鋒一般,朝著朱瞻基望去。
朱瞻基的身形微微一動,卻只是躬身道︰「我知道。」
「你知道?」張太子妃听了這句話,怒氣似乎更勝了些,「你不爭不辯,真是讓我的心都涼了,難道真如傳言所說,你竟也隨著那不正之風,學起王孫貴族的壞毛病來了?」
「我那時就曾經和母妃說過,不要听信那些風聞,蘇湛和我,沒有什麼別的見不得人的私交。我對他的特別之處,不過因為金忠老師的話罷了。」
張太子妃道︰「無論如何,此事已經如此,你便再一旁靜觀即可,不要在中間攪什麼渾水了。」
張太子妃說完,作勢要走,朱瞻基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沉聲道︰「難道……這一切,都是母妃你……」
她轉頭笑道︰「你知道你皇爺爺討厭這些煉丹術士之流,這不過是讓你皇爺爺對你的王叔有個更清醒的認識罷了。」
朱瞻基心中似有涼風吹過,原來竟是一石二鳥。讓皇上對朱高煦更加失望的同時,卻順便可以除掉蘇湛。
「母妃……金大人曾說……」
「他說的什麼話,你還要放在心中第一位麼?如今大局已定,那蘇湛在衛所里,還有些妖術的傳聞,怎麼知道他不是用妖術迷惑你,才導致你如此失魂落魄?芷薇是個好孩子,善祥更是你的正牌妃子,你在善祥那里過過幾夜?你說,你這樣,如何讓你父王放心,如何讓你皇爺爺相信你已經成了個有擔當的男子漢?你不必再說了,都說後宮不能干政,我不過是和你聊聊天罷了,你向來是個聰慧的孩子,我相信你不會不明白。」
張太子妃說完,輕輕拍了拍朱瞻基的手,拖著逶迤的裙擺轉身而去,頭上的步搖在行步間發出一閃一閃的耀眼光芒,可是在朱瞻基看來,卻如同一個個釘刺,不偏不倚,直接刺進了心底。
待那小太監唱和恭送太子妃的聲音漸熄,朱瞻基冷著臉出了書房,孫芷薇在旁邊小心翼翼地持著一件斗篷,想給他披在背上,卻被他甩手一擋,踫落在地。
王瑾急忙上前,低聲問道︰「殿下?」
朱瞻基的眸子浮著一絲淡然,但在最深處卻全是堆積不止的陰霾,搖頭道︰「我要看書,任何人不許來打擾我。」
王瑾躬身道︰「是。」
朱瞻基回過身,再次進了書房,不顧門前緊緊咬著嘴唇的孫芷薇,「砰」地一聲,關上了屋門。
秦淮河岸,仍是數不盡的風流俊逸,說不完的紙醉金迷。
一處頂好的青樓里,鶯鶯燕燕之聲不絕于耳,在那霓裳羽衣之間,一個油乎乎的腦袋咧嘴笑著,左摟右抱坐在檀木椅上,微微張嘴,被旁邊姑娘的一只巧手向嘴里塞了一顆紅紅的果子。
那姑娘嬌笑著問︰「張公子,甜不甜?」
這張公子笑道︰「甜,但是沒有你甜,我的小美人」
「討厭」姑娘的粉拳輕輕捶了張公子的胸口一下,卻又欲拒還迎。
「唔,」那張公子把嘴唇撅了起來,閉著眼楮,朝著懷中那香軟而去,「來親一個」
「噗」嘴唇卻親在一片冰涼上,陡然一驚,伴隨著懷里姑娘的尖叫,他睜開眼來,眼前竟是一柄刀鞘
懷中的女子早已在尖叫聲中嚇得四散而逃,屋內霎時除了他自己和眼前這個黑衣人,一個人也不剩了
他也駭然不已,瞪著眼看著眼前這個滿臉肅然的男子,結結巴巴道︰「好漢,好漢饒命」
「你叫張堯?」
「是,是,在下正是張堯,我和你無冤無仇,你想干什麼?」張堯片刻之前還在溫柔鄉里翻滾,片刻之後,卻有一黑衣人持刀所逼,自己一時反應不過來,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
「我是朝廷里的人,我有事問你。」那人的臉龐沒入燭光中,明明像是白面書生,卻又不食人間煙火一般,臉頰的輪廓悉數寫著冷酷無情,一雙眸子深不可測這男子不是他人,正是夏煜
「大俠……哦不,官爺,我也是朝廷命官的親戚,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直說,都好說,都好說。」張堯不覺間,冷汗沁出,連衣裳都濕透了,只覺得那兩肋下嗖嗖生寒,連那牙關似乎都咯咯作響。
「你是否認識……趙有才?」
張堯一愣,道︰「認識,認識。」
「他曾拜在漢王門下,可有此事?」
「是,是,那時他的鼻孔都朝天了,連我都不認識了一般。」
夏煜點頭道︰「那我問你,漢王親軍全部調轉去了居庸關北,他去了嗎?」。
張堯眼珠子一轉,道︰「我和他很久沒有聯系了,我也不清楚。」
夏煜手中刀噌地一聲響,凜然道︰「你再仔細想想。」
屋內霎時靜得只剩下張堯滴汗的聲音,張堯忙道︰「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他沒去,前陣子還見著他了。」
夏煜輕笑道︰「這趙有才好本事,皇上的命令,都可以幸免于難,而不用去那麼遠的地兒。」
「是啊,是啊。」張堯訕訕道。
「誰……給他這麼大的面子?」
張堯頭搖得像撥浪鼓,道︰「不知道,真不知道。」
夏煜笑了笑,把刀鞘噌地抵在他的兩胯之間,冷聲道︰「宮里不少公公叫我幫他們物色新人呢……哦,我這說哪去了——我剛才的問題,你再想想。」
張堯嚇得快尿褲子了,道︰「我好像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誰?」
「趙有才幸免于難,後來找過我一次,一起酒過三巡之時,他好像說……他說……是東宮的面子……」(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