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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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顛簸勞頓,倒總算是風平浪靜。蘇湛與朱瞻基來到膠州府時,已經是深秋時節,寒風夾雜著風沙陣陣肆虐。
這些日子里,目睹了百姓的顛沛流離,朱瞻基竟比在京城的時候顯得更加消瘦了,縱使蘇湛一味勸說他要注意身體,可是在飲食上他還是用得很少,總是心事重重。
膠州府尹是個滿臉褶子的中年男子,皮膚黝黑,身材干瘦,姓薛,名遠,據說是朝中大將薛祿的某位遠房親戚。這朝中大臣們的關系,還真是打斷了骨頭扯著筋,盤根錯節、藕斷絲連。
在朱瞻基和蘇湛還未到達的時候,薛遠就已經接到了線報,一大清早就在城外等著他們,他們的馬車到的時候,薛遠已經是滿面塵土了。
雖然薛遠一干人等備好了酒席要給朱瞻基接風洗塵,但是朱瞻基這次出行可不是游山玩水來的,婉言拒絕了他們的盛情邀請,與薛遠等人徑直到了府衙,听他們匯報賑災事宜。雖說這薛遠是朝中大臣的親戚,但是他自己看起來也是很有學識,言談辦事倒很是利落,談及賑災分糧事宜,薛遠也說的頭頭是道,朱瞻基很是欣賞。
明朝設置九衛十八所,這賑災事宜根據朝廷的命令,朝廷下撥的款項,直接到各州府,州府下屬各衛所布置施糧事宜,在朱瞻基和蘇湛到來的時候,賑災事宜早就有條不紊地展開許久了。至于朱瞻基所擔心的「借振自潤」,這光听他們的匯報又不能得知,于是听完匯報表揚了一番這薛遠,就隨著蘇湛到了後堂,和蘇湛說決定明日自己去到靈山衛親自視察情況。
誰料第二日,當朱瞻基和蘇湛都收拾好行裝,準備出門時,朱瞻基的內侍王公公卻攔住了他,道︰「殿下,薛大人自不敢和殿下明說,如今外面的瘟疫肆虐得厲害,殿下出去,恐怕不安全。」
蘇湛在一旁看了看這王公公,他雖年逾中年,卻一直伴隨朱瞻基身邊,當時第一次見他時就因為救了朱瞻基一把,被他賞了幾兩銀子,他確實是時刻把朱瞻基的安危掛在心頭的。朱瞻基常年生活在東宮,雖說也有和朱棣騎馬打仗的經歷,但是畢竟短暫。他就像溫室中的花骨朵,這身上沒什麼抗體,要是真有了個三長兩短,恐怕連蘇湛自己也月兌不了干系。
因此,听到王公公這麼一說,蘇湛也道︰「殿下,王公公的擔憂不無道理,不如由微臣代勞,回來悉數稟告殿下便是。」
朱瞻基皺了皺眉︰「你們真是好有意思,難道我千里迢迢來到此地就是為了在屋中飲茶休憩的嗎?」。他連日來的疲倦還掛在臉頰,此時臉色一肅,又道︰「誰若再阻我,小心我治罪」
蘇湛暗暗嘆氣,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此時,只好和王公公深深對視了一眼,無可奈何地任憑朱瞻基去了。
王公公駕著馬車,朱瞻基和蘇湛坐在馬車里,從府衙出發,到靈山衛僅用了半天的工夫。
靈山衛所門口正擺著施米攤位,老百姓排著長隊,每人端著碗瓢等待著發米。
王公公把馬車停在一邊,朱瞻基和蘇湛沿著隊伍向前走著,隊伍里的百姓,幾乎個個衣不蔽體,在這秋意濃郁的寒冷季節里,在外的皮膚黝黑而布滿傷痕,不管男女老少,都是首如飛蓬,目光中飽含著對生的渴求。
朱瞻基走兩步嘆一口氣,待走到那施米的台子前,已經不知道嘆了多少口氣了。蘇湛也是看得心疼,這些百姓中,還有許多干瘦的孩童,一雙可憐巴巴的大眼楮瓖嵌在消瘦的小臉上,更顯得眼中的空洞淒苦。
那施米處坐著三個穿著官服的青年,左邊的那一個負責記錄,在中間的負責發票,最右邊的拿票給米,每個百姓只能領到那麼一小碗,也只能說聊勝于無吧。
朱瞻基問一個剛剛領到米的老太太,道︰「這些米夠吃麼?」
老太太已經滿頭白發,此時看到一個衣著華貴的人問她,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勉強笑道︰「老奴家里沒什麼人,燒點水,把米下進去,喝米湯,能吃個幾天吧。老奴腿腳不好了,每每走十里路過來,已經半條命快搭上了。」
朱瞻基忍不住,從米缸里又抓了一把米,要往那老太太的碗里放,卻被旁邊的官差一把抓住,冷喝道︰「你是誰?干什麼?」老太太趕緊嚇得捂著自己的米蹣跚小跑著走了。
蘇湛在一旁喝道︰「大膽放手」
那官差也不知為何,竟被蘇湛一聲冷喝嚇住了,果真放了手。
朱瞻基轉過頭來,冷眼看著抓他的手的人,道︰「就這麼點米,怎麼夠吃?」
那官差道︰「公子,看你像個富貴的主兒,不夠吃你家給啊,我們也是當差的,你就別為難我們了,這每人都是有限額的,要是都給了她,那後面那些排隊的人還吃什麼?要說可憐,這里個個都可憐,你總不能每人都多發些吧」
朱瞻基一听,嘆了口氣,道︰「是我疏忽了。」
那中間發票的人也抬起頭來,道︰「看你們二位不像本地人啊,來這兒干什麼的?」
最左邊那個在冊子上用毛筆畫圈的人笑道︰「公子別擔心,很快每人就會發的多了,這瘟疫死了不少,逃難的也不少,留下的人可是越來越少了。」
朱瞻基冷聲道︰「淒慘至此,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那人冷笑一聲道︰「 ,你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啊?給你兩分顏色你是要開染坊怎麼著?快閃開閃開,別耽誤我們干活」
中間的人也道︰「說的是啊,你當這米是你家的,你想拿就拿?剛才沒把你的手剁了就算不錯了,快滾一邊去」
蘇湛剛想拔刀,朱瞻基卻已經把手按在她要拔刀的手上,緩緩搖了搖頭。
幾人在這邊正說著,隊伍後面卻已經發生了騷動,只能孩子的哭聲和叫罵聲乍起,在這慘淡的光景里顯得格外淒切。
朱瞻基和蘇湛走過去一看,只見幾個年齡稍長的孩子正圍著一個干瘦的孩子拳打腳踢,蘇湛急忙上前拉開了眾人,把中間被打的小孩子抱了起來,對周圍打人的人道︰「你們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