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田園風 第040章︰生不如死

作者 ︰ 零雨濛

一小段路,踉踉蹌蹌,田圓打起精神站起來,往胡同深處二大爺田豐銀的家里跑去,田喜平所在的西屋,已經亂哄哄站滿了人,她硬生生地擠到了最前面。

「喜平,我的閨女啊,你咋恁傻唉傻閨女……」

被幾個年長的女乃女乃輩的婦人攙扶著,謝氏哭得昏天黑地,鼻涕和淚兩相流。

「節哀順變」

「人死不能復生」

「臨嫁人想不開,這閨女沒福氣啊」

親戚朋友小聲議論紛紛,怎麼說的都有。

紅色如血的布帶還懸在房梁,在眾人的鼻息中,活了似的,微微晃動。田喜平安靜地躺在床上,紅色扎頭繩、紅色短衫、紅色長裙、紅色鴛鴦繡花鞋……甚至連她脖子上纏繞著的一道深紅色的勒痕,看起來都是如此喜慶。

「這應該是她從小到大穿過的最漂亮的衣服吧。然而,到底是什麼,讓一個年僅十歲的女孩子想到了上吊自殺?」

田圓的眼淚終于還是忍不住,啪嗒啪嗒滴落下來,這個問題她還是想不明白。

…………

「小圓兒,我說的這些話,你可別跟俺娘學,要不她又該打我了。」

田喜平緊緊拽住田圓的胳膊,眼神有些迷離,慌慌張張地說道。

「嗯,放心吧,喜平姐,我任何人也不會說出去,你也別想不開。」

說著,田圓就腳步匆匆出了屋,離了院子,回家了。

田喜平和往日里一樣,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吃飯時細嚼慢咽,吃過飯打水洗碗刷鍋,所有的事都忙完,這才回到屋里納鞋底。

當天夜里,田喜平出門解手,進了堂屋,听到東屋說話的聲音,滿心好奇,于是躡手躡腳趴在門口,細細听起來。

「他娘,這馬家孩子病重,眼看就不行了,沖喜沖喜,萬一沖不好,人沖死了,咱喜平嫁過去就當寡婦,一輩子背上個‘克夫’的惡名,再嫁都沒人願意要,那樣活著還真不如死了」

田豐銀對馬家提前娶親沖喜這事,仍舊耿耿于懷,不免擔心閨女以後的生計,有些著急地說道。

「他爹啊,你咋就想不通哩?咱圖的是他馬家的嫁妝錢,又不是那要死不能活的娃子,這閨女出了門子就是潑出去的水,別說克夫,就是克死公婆也不管咱屁事了。」

謝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往千層底上狠狠地扎了一針,「再說,咱閨女活生生嫁過去,跟了他們馬家的姓,克死了男人,人家背後指指點點也好,戳脊梁骨也罷,要是忍受不了,想不開上吊喝藥或投井死了,也省得連累咱這邊的名聲。」

田豐銀又是一聲長嘆,娓娓說道︰「唉,你別說,閨女也是塊心頭肉,養恁大了,咋想都有點不忍心。」

「他爹,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唉翻過這個年,咱大娃子十五,小娃子也十二了,上學上不起,親事到現在也都定不下來,要真有本事,你多掙點錢回來,別在這心疼早晚是人家的閨女」

謝氏看田豐銀平日里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臨到事上,這了那的沒個準兒,忍不住氣憤,惱羞成怒,用力把鋼針往鞋底上一扎,往床上一扔,「嗷」的一聲,假哭著罵道。

接下來屋里盡是田豐銀的嘆息聲和謝氏干打雷不下雨的嚷嚷聲。

「上吊,喝藥,投井……上吊,投井……上吊……上吊……」

門口趴著的田喜平,心中泛出一股苦味,眼淚早已經淌到嘴里,苦澀難耐,六神無主,身子輕飄飄的,嘴里喃喃地重復著幾個字,機械地移動身子往這兩天一個人住的「閨房」挪去。

西屋里隱隱約約的聲音漸漸消失了,夜已深,人已靜,遠處時不時傳來一兩聲狗吠。

田喜平吹了吹燃著陰火的麻桿兒,點亮了屋里新置的紅蠟燭,輕輕推開了平日里難得一開的窗子,一股夾雜著涼意的秋風襲來,她連忙護住燭火,往風吹不到的地方挪了挪。

燈如紅豆,把不大的屋子染成了紅色,牆上田喜平的影子搖搖曳曳,如水中無根的浮萍。

田喜平抬頭看了看橫亙在頭頂,並不算太高的房梁,猛地呼了口氣,又長長地吐出,踮起腳尖,從床頭的木箱上拿下出門子時要穿的新衣,不慌不忙地套在身上,先是大紅色裙子,又是大紅色短衫,一個個系了扣子,整了整胸前的褶皺,系了紅頭繩,穿了紅色繡花鞋,雙手放在腿上,端端正正,文文靜靜,坐好,臉上不舍地笑了笑。

她隨後站起來,一手翻起床上被子,露出床板來,另一只手拎了凳子放在上面,拍了拍手,爬到床上,拿了木箱上做嫁衣剩下的大紅布帶,一頭用活結系了大紅色篦子,小心翼翼站在凳子上,把有篦子的一頭往上一拋,不偏不倚從房梁上通過,又落了下來,晃悠幾下被她死死抓在手里。她解下篦子,扔在床頭,把紅布帶比劃著脖子打了個死結。

「當啷」一聲,小板凳從床上跌落下來,清脆悅耳,打破了寧靜。

映在斑駁不堪的牆上的黑影,沒有發出聲來,掙扎了幾下,先是像秋千一樣擺了一陣,後來直接靜止不動,只有裙擺還在波浪一樣,層層蕩開來。

…………

因為是未出嫁的閨女,按照習俗,不需要守靈三天,也沒有所謂的頭七到五七等禮數,田喜平當天夜里便被裝進用廢舊木板草草做成的棺材,匆匆地埋葬在東邊林子里,田家墳院外的一處草叢里。

出殯的時候,田圓還特意跟了過去,整個儀式很簡單,沒有哭聲,沒有嗩吶,新土壘成的墳包很小,沒有花圈和紙錢,陪伴她的只有秋風和野草。

田雨辰、田浩然和姜文軒,以及田有余姜氏夫婦,無法理解,平日里和田喜平並不熟稔的田圓,為什麼會哭得如此慘烈,直到昏死過去,才息了聲,止了淚。

之後醒來,田圓沒有把當時的心情說給任何人听,後來和柳白羽提起這件事,才透漏了一句︰「看著她的墳,我覺得躺在里面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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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的工作沒了,不得不正式找工作,一言難盡不管怎樣,每天的文,用心寫,照更不誤,多謝朋友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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