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一片低低的啜泣聲，蘇然安慰這個又安慰那個，最後其他三個人都止住了眼淚，她卻哭得不能自已。
說不傷心，誰會相信。
那是她深愛的人啊，人一輩子有很多次戀，但是愛卻只有一次。
蘇然听得整顆心都在抽`搐，她想起那天他抱著她，溫柔地哄她，叫她然然，叫她不要哭。
禮小柒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今天也不知道哭了第幾次了，明明是結婚的好日子，卻是那麼地悲傷。
她轉回身去，渾身顫抖，給卓炎戴戒指的時候，戴了幾次都戴不進去。
沒有他。
楊愷看了看她，轉回去看著前面，說話有些有氣無力，「那天的葬禮，你不是也去了嗎？」
蘇然雙腿一軟，差點倒在台上，卓炎立即將她抱住。
許是聲音太吵了，嚴藝懷里的小寶貝被驚醒了，‘哇——’一聲哭了起來。
楊愷很難過，看著孩子，想起了醫院里的蘇然，又想起了自己的二哥，伸手抱住了嚴藝，在她耳邊沙啞道︰「小藝，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
「我的老婆當然不是笨蛋。」他輕笑著湊過來，捏了捏她的臉，然後說︰「听著，我咳一聲給你听。」
禮堂里一片死寂，除了蘇然低低的啜泣聲，再也听不到任何的聲音。
江遲聿眉心輕微地一皺，隨後……往上指了指。
她站在台上，大著肚子，穿著經過特別改制的婚紗，動作笨拙地轉身，面朝著江遲聿他們這邊。
生命中缺少太多的愛，分量最重的那一份失去之後，生命還有什麼意義？
‘咳——’
蘇然心里的絕望如同潮水一般襲來，她有種即將要窒息的錯覺，卓炎這時及時伸手扶住了她。
卓炎沒說話也沒動，只是站在床邊看著。
楊愷最不淡定，有些煩躁地扯了扯自己頸間的領帶，接著又開始解袖扣，貌似想挽袖子。
哪怕他是來送上殘忍的祝福的，那也好過他沒有出現。
禮小柒沾沾自喜之時，听到他開口說︰「是我咳的，但是太丟臉，所以就說是老四咳的。」
「你拉我進來就問這個？」他表示懷疑。
江遲聿模著她的頭，低低嘆氣︰「傻瓜，一切都會過去的。」
江遲聿動了動腕表，隨即抬眼看了看賀之岩，後者微微一點頭。
他說希望她幸福，說她馬上要當新娘子了，要她漂漂亮亮的。
她們說，莫昊南的外傷其實並不嚴重，嚴重的是他的內傷，四根肋骨斷了，其中有一根肋骨插進了內髒，他死亡的過程……是一個極慢的折磨過程。
江遲聿揚了揚眉，一臉的‘你真聰敏’。
卓炎守在她的床邊，看到她睜開眼楮，笑著問︰「醒了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知道你們都還認為老二活著，可是小七，如果老二真的還活著，你覺得他這個時候會不出現嗎？」
「江遲聿！」禮小柒怒，「我知道莫昊南沒死，今天那一聲就是他咳的，你別以為我是笨蛋。」
禮小柒看看楊愷，接著迅速去看台上的嚴藝，後者卻是眉頭緊皺。
她看了看，又看了看，真的沒有她。
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愛到願意為她放下自尊，丟掉性命，那他怎麼會舍得她難過？
「……」江遲聿嘴角抽`搐，看她轉身要出去找人，他忙拉住她，將她困在了自己的懷里，「我說的是天上，不是樓上。」
愛情之于她們每一個人，都是活下去的希望和養分。
一說到嚴藝，楊愷頓時泄氣，慢慢地扣回袖扣，打好領帶。
嚴藝不是沒見過他激動的樣子，可是他此刻……居然紅了眼眶。
禮小柒皺眉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那麼一次。
可是莫昊南，沒有你，再漂亮的新娘又哪里來的幸福。
她搖頭，忽然又緊緊抓著卓炎的手問︰「孩子有沒有事？」
禮堂的邊上，三個男人站在那里，皆是沉默。
賀之岩伸手攔住他，眉心微微蹙著︰「有沒有點樣子？嚴藝看見了會嫌棄你。」
話落，他真的咳了一聲，那聲音……和禮堂的好像。
禮小柒搖頭，「當然不是問這個，你告訴我，莫昊南在哪？」
莫昊南，就是蘇然這輩子唯一的一次愛。
頓了頓，她有些難過地說︰「老公，別說蘇然接受不了莫昊南已經死了這個消息，我也接受不了，今天在休息室，蘇然幾乎哭到崩潰，可是轉眼她又笑著上台舉行婚禮，她說莫昊南在天上看著她，她要開開心心地嫁人，不讓他走了還擔心她，怎麼辦……我好難過。」
——
蘇然醒來的時候是中午，也不知道是哪天的中午，她只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某人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和她調`情，她惱怒地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問︰「今天那一聲是誰咳的？你別說楊愷，我知道不是他。」
不是說不等了就真的不等了，不是說要和卓炎結婚了就代表她真的接受莫昊南已經死了的事實，到底……還是奢望他其實還活著，在她大婚的時候，出來見她一面。
不是他，不是。
「小藝……」
兩人都愣了愣，連忙哄孩子。
「不，我出現過，你知道的。」江遲聿握住她的手，聲音低低的，卻無比動听，「那一次，你在醫院，我出現過，還被嚴藝看到了。」
「二哥愛蘇然，就像我愛你，大哥愛小七，三哥愛婠婠一樣，如果沒死，他也不舍得看蘇然這樣，蘇然生不如死，你以為他會好過嗎？」他抓著嚴藝的肩頭，越說越激動。
「葬禮什麼的都不重要，如果你們三個要制造一場假死，實在太簡單了，我們幾個女人，根本不是你們的對手，但是楊愷，你看看蘇然現在這幅生不如死的樣子，如果莫昊南沒死，你們真的太殘忍了。」
江遲聿他們那邊的角落里，忽然傳來一聲劇烈的咳嗽，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冰涼的眼淚滑過臉頰，蘇然眨了眨眼楮，最後一次看了看這個角落。
蘇然是最後一個轉過去的，那個聲音她太熟悉了，是他嗎？
蘇然松了口氣，松開卓炎的手，閉上眼楮說︰「我有點累，我想再睡一會兒，你不用守著我，沒事的。」
「楊愷你閉嘴！」嚴藝立即打斷他的話，臉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憤怒，也不管懷里還在哭的孩子，氣急敗壞地說道︰「你要是再敢說‘死’這個字，我馬上死給你看！」
難道，真的是她們太敏感了？莫昊南真的死了？
「死了，小藝，二哥真的死了，你別問了好嗎？」楊愷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忽然轉過來，很激動地說著。
床上的人好像真的是在睡覺，可是她的眼角卻不斷有淚水滑落，她的唇幾乎被她咬破。
嚴藝想到的事情，禮小柒同樣想到了，回到家之後，她把孩子交給顧晚歸，就拉著江遲聿進了臥室。
她們不知道莫昊南是不是真的死了，她們只是和蘇然一樣，希望他還活著，希望他在這最關鍵的時刻能出來。
可是，沒有。
禮小柒白他一眼，「怎麼不會？之前你炸死，我生不如死的時候，你不是也那麼狠心沒有出現？」
「……」
「然然……」
眼看著那枚戒指就要戴進去了，不要說蘇然，連左婠婠、禮小柒、嚴藝三個人都是萬分緊張。
從醫院回家的路上，嚴藝在半路的時候逼楊愷停車，盯著他的眼楮，一字一句地問︰「楊愷，你和我說實話，莫昊南真的死了？」
「卓炎，他真的不在了……」蘇然眼神空洞，說了這句話之後，居然暈了過去，現場大亂。
禮小柒大驚，「什麼？他在我們家？在樓上？樓上是天台啊！」
婚禮進行得很簡單，也很順利，只是最後交換婚戒的時候，蘇然頓了頓動作。
「沒事，別擔心，醫生說孩子很健康，要你多休息。」
你真的……死了嗎？
可是當她轉過去的時候，只見楊愷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大家說︰「抱歉，我喉嚨不舒服。」
你說，我該怎麼辦？
「小藝……」楊愷震驚不已，伸手將她轉了過去，卻看到她滿臉淚痕，哭著說︰「在我心里，沒人比你重要，寶寶也一樣，我是這樣，小七、婠婠和蘇然也一樣，我不怕莫昊南死了，我只怕蘇然生下孩子之後會活不下去。」
「別叫我！」嚴藝一把推開，別過頭去，半晌才哽咽地說，「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會跟著你。」
莫昊南，原來你真的不在了。
卓炎終究是看不下去了，俯身替她擦眼淚，心疼地說︰「然然，我知道你和我說結婚是認真的，但是我也知道，你想用結婚來驗證莫昊南是不是死了這個事實，現在……接受事實好嗎？」
如果他沒死，他不會舍得讓自己的女人嫁給別人，是尤其是那個女人深愛著他，還懷著他的孩子！
蘇然，接受事實吧，莫昊南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