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的聲音在整個會場響蕩,具有一種奇妙的直指人心的力量。
「這些天我都在琢磨,我當了學生會主席會怎樣?我為什麼要競選這個學生會主席?為什麼要在燕大的學生歷史發出屬于我的聲音,打上屬于我的烙印?我忽然發現所有的問題都回到了對好生與差生的認識上了。我發現好生與差生的區別,那就是我們是精確的活著的。初中時代我是全班第一,但全年級僅僅是第八,我于是精確地比較著我的對手們,這個學期前進兩名,那個學期前進一名,我的計劃最終總是精確地達成,終于我成為全年級第一。讀高中,我已經沒有對手了,于是想著大學一定要考燕大,我的學習計劃,我的社會調查與實踐,我每天的時間安排是以半小時來計算。我不知道在座的有多少人跟我一樣都這麼喜歡時間控,但是,我相信同學們很難容忍光陰浪費。因為我們,都有一種危機感,因為我們在我們原來來的地方我們是別人樹立的學習榜樣,我們的人生軌跡,是我們那些差生同學們用來教育和激勵他們下一代的活生生的例子!同學們,我們任重道遠。但是,如果讓我來回憶,我的學生生涯中哪一段最快樂?我想我的回答是︰小學五年級之前!是真正的自由,是真正的體會知識的快樂!」
有些人開始發出驚訝無比的嘆聲。
林燕點點頭,道︰「是的,我也很驚訝。但是,我的內心就是告訴我這個答案。」
林燕的開題無疑很吸引人,但是跟競選學生會主席有什麼關系?
林燕笑了笑,繼續說道︰「到現在,我依然保持這強大的精確計算的慣性,我知道我要一分鐘背兩個單詞,前後要花一個小時時間可以保持一個英語新單詞長期記憶,在大一大二我完成了三分之二的學分,以便于大三我有更多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大學畢業後我將考公務員,我有信心成為中央國家機關的公務員,在國家部委工作的兩年時間內同時完成自己的在職研究生學歷。三年後我將從中央機關到地方上任職。可以說,我有一個屬于我自己的五年規劃,它精確到每個月每個禮拜。我相信在座的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規劃。因為這是我們的人生規劃,這個對我們最重要。」
林燕這麼一說,很多人都點頭。像林燕這種準備走仕途的在座亦有很多,對林燕規劃的先到中央機關過渡,順便完成研究生學歷很是認同。
「但是,當學生會主席卻從未在我的規劃之內。」林燕話題一轉,忽然說道,「直到現在我都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進入第二輪?」
台下有人開始笑起來,而更多的人開始認真地听林燕的講演起來。
精確計算人生,原來從這里切題進來!
「我忽然發現,人生並不是你能精確規劃得了,人生之路就在我們的前面,它充滿了未知數。」林燕環顧全場,擁有自信的女人無比美麗,這一刻,林燕周身上下,可謂熠熠生輝,即便是台下的女生們也受到其吸引。
周宏心中喝彩,太棒了,不愧是高三四的老班長。
「而我對于學生會,也是一個變數!」林燕鏗鏘有力地說道。
吳政的臉色開始有些變。他剛剛講演完畢的時候,心里面已經提前奏響凱歌了,特別是看到林燕剛剛站起來走向講台的表情,吳政甚至可以斷定,林燕根本沒想到自己能進第二輪,因此也根本沒有精心準備這第二輪的講演。那一刻,吳政覺得勝券在握了。可是,當林燕沉默之後拋出第一句話,吳政心里就感嘆,他還是小瞧了林燕的應變能力。在這一刻起,吳政真正正視林燕,若非資歷問題,林燕真是他強大的對手。
但是,當林燕說出「而對于學生會,也是一個變數!」這樣直白而強大的話的時候,吳政就咂模出林燕言語中威力,居然有一種直指人心的力量,她分明是告訴大家,選吳政,學生會是可能會越來越好,但那是可以預期的,但是選她,就可能帶來一種充滿未知的魅力與期待,一種充滿變革潮流般的涌動,一種可能劃時代的感覺……林燕的暗示太強大了!
「變就是變化。」林燕整個人都感覺處于一種奇妙無比的戰斗狀態。
這一刻,林燕分明就是一個斗士,她已經豁出去了!
「假如我成為學生會主席,我會摒棄和剔除學生會中那些不合理的制度,縮減合並有關部門,譬如公關部與宣傳部要合並,文化部與策劃部要合並,我將進一步明確分工,不再是為了一個校級活動所有部門開動而是各部門負責制,形成學生會相關部門,專業社團,商業結構三級聯動機制,使整個學生會運轉更為高效。」
如果說林燕一開始關于好生與差生的演講貼近人心但有些空泛的話,那麼現在的這些話就開始實實在在契合在座的學生會會員內心。學生會經這麼多年發展,新部門只有成立而無裁撤,因而目前的學生會機構的確是越來越臃腫,這就必然出現一些職權重合的區域,而在這些區域相互攬權與扯皮的事也就屢屢發生。歷年來學生會主席也動過裁撤的心思,但學生會類似一政府機構,裁撤起來難度極大。林燕是新銳面孔,一直只在系學生會,看她模樣和魄力可能還真下得去手。學生會會員中一些改革派內心深處開始大為激賞。
「假如我成為學生會主席,我今年頭等重要的事就是率領女生部向教育部提出‘禁婚令’質疑,提請解除‘禁婚令’,教育部若沒有答復,我會促使本地人大代表形成提案提交,若在我任期,不完成此事,即可視我為不稱職!」
掌聲猶如雷鳴。
「燕大是科學與藝術之中心,是學業與事業的起點,現在我們要增一項,愛情之中心,家庭之起點!」
林燕話音一落,掌聲雷動。
「讓我們更加覺得「青春無悔,燕大無憾!」林燕大聲道。
熱烈的掌聲再一次打斷林燕。
「我們是精確地活著的,」林燕長吸一口氣,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氣質。
領袖氣質!居然讓眾人心頭產生這樣的一種奇妙之極的感覺。
「如果不如此,我們就不能夠在今後劇烈競爭當中月兌穎而出,我們在座的諸位在計劃著日後進入政府,進入企業,計劃著出國深造,計劃著自己創業,我們崇尚步步為贏,害怕一步差,步步落後,如此,我們忽略一個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學習的自由與快樂。」
吳政面色陰冷,心道漂亮話誰不會說。
「從一出生開始,我們就被精確的設計著,來到大學亦是如此,即便是在燕大,依然存在一些難以讓人忍受的課程與教師,如果我成為學生會主席,將推出一個教師榜,把我們最喜愛的教師推上榜,完完全全是我們自己的意願。」
掌聲再一次熱烈起來。
由學生會推出學生最愛教師榜,這個主意好,連站在最後的周宏都覺得眼楮一亮。林燕上台看似沒有準備,但是張口這麼一說,句句打動人心。更厲害的就在于她顯得沒有準備。吳政的演講雖然極其成功,但是被林燕這麼一提醒,咂模起來,吳政的講演無一不是事先準備好了的,恐怕就連一個逗號句號該配什麼表情都是精心設計了的。在座的許多人都很了解吳政,這一比較,林燕沒什麼準備的即興演講立刻顯出其能力與氣魄來。
能混到燕大學生會能夠在這里投票的人,都不是傻子,精密計算,多方衡量這些復雜的活對他們來說不是難事。
高峰感覺好了一些,因為他察覺現在的吳政也有如坐針氈的感覺。高峰被狠狠打了臉,這背後沒有吳政使絆子,高峰打死也不信。林燕無疑很優秀,但是走到這個場合,想絕地反擊,高峰並不認為有這樣的可能。但是現在,高峰不這麼看了,原本清晰的結果再次撲朔迷離起來。林燕真的很強,高峰甚至覺得有重新認識她的必要。
她看似天馬行空的言語一下把吳政逼成一個守成有余開拓變革不足的角色,而燕大,燕大學子從內心深處以及骨子里是向往自由,渴望變革的。近年來,學生會在燕大學子面前只是一種維系,跟其他任何大學的學生會沒有太大的區別,就這一點,就引起燕大學子的不滿,今年這次競選若沒有林燕,甚至都沒有那麼大的關注度。若是林燕勝出,今天最慘的就不是他,而是吳政。那就是所謂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想到這,高峰目視台下他的那些鐵桿。
翟天就台下坐著,看到高峰的目光,又見每每林燕講話完畢高峰率先鼓掌,自然了解其意,點了點頭。
「不僅僅是教師學生最愛榜,還要對全校的公共課進行評議,哪些是我們最喜歡的,哪些是我們最不待見的,哪些是最容易通過的,哪些又是號稱四大名捕的?」
台下發出愉快的笑聲。
「在此之外,我會盡力促成燕大學生開課,每一年,我們學生會組織選拔,推薦優秀學子在自己的特長領域開辦選修課,只要通過專家評定有足夠人數選課就可以開,而且一樣享受學分,真正實現我的課堂我做主!」
眾人聞言,眼楮一亮,這個點子好啊。一直以來,燕大學生的選修課那就只能學校開什麼他們就只能選什麼,若是學生也參與進去,這就不得了,如果剛才那學生最愛教師榜還僅僅是有些新意的話,那這「學生自己開選修課」那就是真正創舉了。
這個在別的學校不可想象,但是在燕大還真可能,有些學生還真是天才外加鬼才,就其特長領域說不定還真能達到開課的水平。高峰差點拍案叫好了,真不錯,此舉一出,對學校整體教學秩序根本沒有改變,只是小小的改變,卻足夠燕大拿出去說是「教育改革創舉以及先河」之類的。燕大萬眾矚目,卻十多年如一日,相信校方也是極希望出現亮點的。學生申請,學生會篩選,學校最後審核,既能控制又顯自由,兩全其美啊。
我的課堂我做主,這口號太具煽動性了。
「假如我是學生會主席,我會加大體育部的工作,要知道‘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身體,我們的事業就沒有基礎,沒有持續發展動力。在游泳成為燕大必修課之外,我還會極力促成國術成為校必修課!」
「好!」,「好!」台育部的會員忍不住大聲叫好起來。
林燕環顧四周,一種把控全局的感覺油然而生,這一刻,她忽然感覺到,她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她的語調開始緩慢但仍然充滿激情,「假如我成為學生會主席……」吳政那華麗激情的演講開始全面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