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聲,舒雅陡然驚醒。她睜開惺忪的眼,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旁邊坐了一個長頭發的男的,整個人幾乎靠在自己身上。
舒雅「啊」了一聲,卻被那男人惡狠狠瞪了一眼。舒雅立刻慌亂起來,怎麼辦?怎麼辦?
就這時,那個一直靠窗像是睡著的男生突然站起,伸了伸雙臂,小聲道︰「讓讓!」
舒雅連忙讓開。
男生到衛生間轉了轉然後回來,舒雅正要讓,他卻說道︰「你坐里面吧!」
舒雅有些沒反應過來,抬頭看到他澄淨無瑕的目光,明白了,身子趕緊挪了挪,靠窗坐著。
舒雅一動,那長發男人就想跟著坐過去,周宏搶先一步,一腳毫不客氣地踏在那男人腳上,落坐到兩個人中間。
長發男人「哎呦」了一聲,雙目凶光一露,就要說話,手卻被抓住,頓時感覺到被火鉗牢牢夾住一般。
「對不起,不好意思!」周宏嘻嘻笑道,迅速放開這家伙的手。
長發男人一轉,臉朝向過道。
舒雅向周宏投來感激的一瞥。
周宏點了點頭,身子微左側,給舒雅留下不小的空間。
當、 當,舒雅睡意又陣陣襲來,旁邊是周宏,心里不知怎的就放松下來,漸漸睡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舒雅身子一顛,頭踫了下車窗,一疼就醒了過來。
舒雅模了模頭,有些疼,于是做了個鬼臉對著車窗,做完發現在火車內,不是在家里衛生間那面熟悉的鏡子,心里立感空落落的,轉過頭,看見周宏兩手交在胸口閉著眼。
那個長發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換上一個老大娘坐在那。
窗外已經蒙蒙亮,舒雅小心地伸手模進包里,東西一樣不少,長出了一口氣。
車內還沒多少人醒來,一片寂靜,舒雅不想睡了,轉過頭看了周宏一眼。
這個家伙還有些帥哩,舒雅心中暗道,劍眉朗目、高鼻、厚唇,唇上還略顯稚女敕的胡喳子,看起來很有些男人味道。
「偷偷看一個男人是不禮貌的!」周宏依然閉著眼。
「啊!」舒雅貝齒輕咬紅唇,這家伙怎麼知道,「哼」了一聲,道︰「你不偷偷看我,怎麼知道我看你!」說罷,自己的臉頰禁不住通紅,為自己莫名其妙的大膽。
周宏睜開眼,雙眸清亮,望著舒雅。舒雅心跳無端地加快。
「我知道我很帥!」周宏像是知道舒雅心聲一般,說道。
「沒見過這麼自戀的人!」舒雅小聲道,別過臉去。
「我叫周宏!」
「我叫舒雅!」舒雅大方地說道,心情忽然大好了起來。
太陽升起的時候,舒雅看到火車在廣袤的平原上穿行,遠處房舍,棋盤一樣的農田,農村的機械道,磚窯廠高高的煙囪,一片湖面上呱呱叫的無數鴨子,天空是萬里無雲的。
舒雅有些驚訝,因為徐陽正下著大雨,黑壓壓的天。怎麼會這樣?舒雅旋即明白,火車已經在離徐陽千里之外的地方。
還好,舒雅的離愁很快因為周宏很消失得一干二淨,從兩個人第一句話閑聊開始,舒雅心中的驚喜就不斷,這個叫周宏的男生居然與自己有那麼多相同的愛好。
他們都喜歡叮當貓;有過成為超人的夢想;金庸小說里面的女主角里兩個人都偏執地喜歡李莫愁;都愛吃多味花生;都喜歡看電視劇《戲說乾隆》,迷戀趙雅芝和鄭少秋;兩個人都喜歡打乒乓球,都喜歡汪國真那句「當歡笑淡成沉默,當信心變成失落,我走近夢想的腳步,是否依舊堅定執著」。
對于舒雅而言,她從未遇到過與自己這麼相契的人,有些都不是自己說,而是周宏說。周宏一說,就印在舒雅心里,然後舒雅往往激動地說︰「我也喜歡!」
周宏侃侃而談,耳中自然收獲越來越多「我也喜歡」,「我也是」之類少女雀躍歡欣的話。
周宏心里卻涌出莫名酸酸楚楚的感覺。她當然喜歡,因為這是周宏知道的。
兩年的時光,足夠讓戀人相互了解。
舒雅臉頰因為找到知音而呈現出非常好看的隻果紅,激動之余,有幾次兩個人手指還發生輕微觸踫。
舒雅臉更紅了,而周宏有恍若昨日之夢的感覺。
周宏的目光火辣辣的,具有一種穿透力,他想到兩個人第一次手牽手散步,兩個人第一次在校園的楊樹林里熱烈而笨拙的親吻,兩個人第一次在校外的旅舍開房……
舒雅覺察著異樣,感覺到一股熱氣撲面,頭垂下,心跳有些亂。
十七歲的她還很青澀,但已經懵懂了解,這個火車上偶遇的男孩,對自己的人生到底意味著什麼?舒雅不敢想,但有一種奇怪的直覺,那就是他們好像很久很久就認識。
這種直覺讓舒雅的羞意加深,媽媽是越劇演員,最擅長的就是《紅樓夢》當中的賈寶玉,那句「天上掉下個林妹妹」舒雅是從小熟悉的。
舒雅也夢想過有一天,她跟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相遇也要到那種宿命般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心有靈犀一點通。
而現在,她就有這種感覺!
火車鏗鏘前行, 當 當的聲響很好地掩飾二人雜亂的心跳。
周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成功地把自己打造成舒雅的知己!
舒雅是要去燕京經濟管理學院的,也許,她會愛上另一個類似周宏的同學,大三的時候她會得到一部古裝劇大小姐貼身丫鬟的戲,然後退學進入演藝圈,之後雖然艱辛,雖然周折,但終究躋身一線明星行列,大紅大紫。
周宏並不認為現在的舒雅未來會有什麼變動,因為她依然充滿江南水鄉的靈氣,精致美妙的臉龐依然表情生動而豐富,她的媽媽依然是越劇演員,她已具備成為一個明星的潛質,走在燕京的大街上,星探是很難放過這樣的女孩。
周宏考慮到是,自己需要對舒雅未來的人生干涉嗎?
如果要,就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理由。
因為,周宏仍不能把眼前的舒雅就跟前世遇到的舒雅完全等同起來。
前世的情感並不能完全轉嫁在現在的舒雅的身上。
這是不同的。周宏心中告誡自己。
如果告訴那個燕京經濟管理學院是假的,最終發不了國家承認畢業證的,她會信嗎?即便信,她不去經濟管理學院了,回到徐陽,她的人生難道一定會比前世更好?
實際上,前世周宏也不過三十歲的不如意的城市打工者而已,即便是兩個「周宏」加起來,也不具備決定他人命運的力量。
在這樣的一種狀況下,一方面周宏口里滔滔不絕,另一方面他的內心卻糾結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