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元曲 第十二章 百轉千回(一)

作者 ︰ Dnaw日記

至第二日天光達明兩人房才略微消了睡意。

這一夜紅綃帳里**醉鴛鴦,最是讓人留情難忘。

只是未免太盡如人意。

大約是從原元處帶回來的那些個意思還未消停,穆紳是這般在心里忖度的,仿若昨夜才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而那些春意綿綿似乎又不知道是從何而生,卻都歸于身旁的劉千妍了,似是她才讓他點燃了自己。成親這三年多來終于盡人事。

只不知是否是天命所為呢?

二人正半睡半醒之際,酣夢未去,小丫鬟咋咋呼呼推門而入,說是管家大清早便來催人,說是劉統領請得急。

這丫鬟是平日里近身伺候劉千妍的,並不曾料想他倆會親熱到如此地步,一副無外人的作風,卻又暗暗高興起來,這是絕無僅有的一次。

故她這一喊于她並無甚影響,卻赧了蚊帳里面兩個人。

穆紳也並無妨,只將個頭探出帳外與她對話,蚊帳各處卻還是封得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只是劉千妍在身後羞得滿面通紅,直用手扯他的胳膊。

穆紳以為仍是平日里早上起床時間,遂無心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那丫鬟依言如實答道,「快10點鐘了呢,午飯也並不久了。」言外之意整個院子的人都心知他二人夜里貪歡,這個時候方才大著膽子將他們叫醒。

這一句話卻像晴天霹靂擊中穆紳頭部正中,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連帶著蚊帳一把帶起,他是尚且留著一條貼身褲子遮羞,卻不曾料想夜里竟然忘情不能自已將劉千妍剝了個精光,雖說那丫鬟不是沒有見過劉千妍的身子,但這樣的場面畢竟讓人尷尬難當,劉千妍驚慌失措中大叫起來。穆紳這才恍覺身後的劉千妍是一絲不掛的,忙又將蚊帳拉好。

再一看地上,可讓穆紳覺得難為情了。原來二人竟是忘乎所以,把衣服扔得滿地都是,這樣一個房間任誰都會浮想聯翩。

幸而那丫鬟是極懂事伶俐的,忙插嘴道,「姑爺,你且穿衣洗漱往府衙去就是,我在外面候著給小姐梳洗。」

穆紳並無他法,只能訕訕答道,「好……好。」

眼見著那丫鬟輕輕巧巧轉身走出房門,將房門重新掩上,笑意卻撒了一地。

穆紳心下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何緣故兩人昨夜竟是那般纏綿,只覺得要將一身氣力都用光了方才盡情,想到這里他暗暗瞅了一眼蚊帳里德劉千妍,見她並無動作,于是彎腰拾掇好兩人的衣物,匆匆穿上自己的衣服,末了回望著床上道,「你趕緊起來梳洗吧……我這就出去。」

半晌並無反應,只傳來一句較弱魅惑的聲音,「好……」劉千妍也並不曾想到出口的竟是這樣一個嬌言媚語的聲音,自己反倒嚇了一跳,卻不料另一句話接著月兌口而出,「你中午還回來吃飯麼?」話一出便覺悔青了肚腸,這不是明明得拋開自己的心腸給他看麼?像極了那些闈房里想男人想到骨子里德女人們,想方設法將他們死死扣在身邊。

話說穆紳听到劉千妍這樣說話也是愣了一下,倒好像新近才作媳婦的人一般,羞澀可愛,忍不住輕輕嗽了一嗓子,說道,「回來的。」卻也同時覺得渾身不自在一般,胡亂扣上領口最後一枚扣子,一口氣走出房間。

卻在打開房門時與那丫鬟撞了個滿懷,正詫異後來的話都讓她听了去,那丫鬟卻搶先開口道,「姑爺這就走呢,管家等了這許多時候了……我區給小姐更衣洗漱。」說著一溜煙閃進房內。

這邊穆紳方才走了幾步就讓管家踫著了,說是劉統領找他找得急,于是慌里慌張的又往統領府上趕。

劉千妍竟然一上午都恍若身處九天雲外,身子飄飄忽忽不停使喚,想是昨天夜里氣力都用光了,卻總有一股子渾身輕松暢通的感覺。雖說她嫁與穆紳是不情不願的,平日里小夫妻二人也極少做一些增進感情的事情,但她的身子倒是只有穆紳踫過。身子產生那樣奇異的感覺她自己心里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女人便是這般,身子倘若被一個男人俘虜,就很難月兌身了。她至今日方才初始為人妻行房事的諸多樂趣,經像是身體有眾多玄妙的機關一般,他輕輕一踫便全都打開了,讓她面臨死去活來的**邊緣,掙扎得拼命卻在最後時刻才在她楚楚動人的哀求目光下將她一舉攻破。

想到這她難免渾身燥熱起來,連耳根也禁不住發燙,想著自己終究是為人妻了,倒也滋生了許多不知名的感情在里頭,肚子里的心情在百轉千回中旖旎起來。

再說另外一處穆紳匆匆趕到統領府上,一只腳尚未進門就在外面喊道,「統領喊我來時有什麼要緊事?」

從手下愛將到門內愛婿,人是不變,只這二人關系在這其中更進一層,然則公事中卻從來不摻雜半點私情。

劉統領是年過半百的年紀,五十大坎上卻依然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也不曾見的與同輩人相比一般的大月復便便,他反倒一身正裝樂得自在,頭發梳得油亮,一身正氣,眼神依然得見當年的瀟灑風采。

穆紳說話時他正站在一幅字畫前觀摩良久,那是他自己動手題上去的,蘇東坡那一首《江城子密州出獵》,意氣風發得很。

他也不正面回答穆紳,只招手道,「你來。」嘴里依然叼著半生不離的煙斗。

這樣一來爺倆都杵在這幅字畫前,觀賞了一盞茶功夫。

穆紳只默默等他開口。

「叫統領顯得生分,你若听話,就依千妍叫我爸爸倒還听著順心,今日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略談一談。」

「是,爸爸。」

「你覺得這幅字畫怎麼樣?」他問,貌似漫不經心。

穆紳只依言回答,「字倒是和這畫相得益彰得很。」

劉統領听了也不說話,只笑了兩聲說道,「老嘍!老嘍!老夫還聊發少年狂呢,左牽黃,右擎蒼!」

「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崗!」

爺倆倒唱和自如,相視一笑,平白多了些許詼諧意思。

眼看著話題要轉入真正的柳暗花明了,穆紳倒真心佩服起劉統領那些百轉千回的心思來。

「蕭府你可曾听說過?」他問。

穆紳思索片刻便如是回答,「倒是知道一些,那戶人家名頭大,在安慶也是數得上的大戶,還听得說是前朝的御用茶供應商?」

「倒不假。那你說說蕭老爺子如何?」

「這個還真不甚清楚。只說是與人為善,行事低調,凡事不領頭。」

「壞就壞在這個行事低調上面。」劉統領臉色嚴正起來。

「此話怎講?」穆紳倒是驚奇得很。

「如果我說蕭老爺子暗地里勾結洋人做起不正當的勾當,你可會相信麼?」

穆紳心下這才明白過來此趟趕來的深層涵義,想了想劉統領以往辦事的利索和人情,才開口道,「想是有人向您揭發了他與洋人勾結的內幕,還一道手順路把證據也交上來了?」

劉統領只看了他一眼,便踱至書桌旁將案上的一個冊子推到他跟前,「你且看看這個再說。」

那是一個裝幀周正的小冊子,做得極袖珍,想是為了方便攜帶和隱藏。里面竟然密密麻麻記錄著蕭老爺子和洋人勾結販賣古董的事情,再往下一看,甚至時間、地點、交易對象、雙方洽談商榷的價格和過程雲雲都事無巨細。

半晌穆紳合上冊子,開口道,「想是他身邊的人,必定還是與他一同做生意的人將他賣了的。」換句話說,蕭老爺子被手下的親信「背叛」了。

亂世年頭商家和洋人合作生意本是極尋常不過的事情,但凡正經生意無非是茶葉絲綢日用品雲雲,但也不乏其中鑽空子的商人為牟取暴利,與洋人暗地里作起不正當的買賣,比如這販賣古董,放在大清朝那里是欺君之罪,放在現在軍閥世家那也是不容小覷的賣國通敵。

可偏偏這些巨賈商家是他們不好得罪的。軍閥一方面擁有轄制地方的權利,一方面自身又因種種原因被地方紳士挾制,想必這也正是統領煩惱之源。地方紳士與百姓一樣,都是軍閥財源各項的支持者,且是重頭,不能輕易得罪了去。

穆紳將前言後語想了片刻,才開口說道,「蕭府是地方領軍人物,蕭老爺子也有不少聲望,如今軍餉本身勉強湊活,若是再少了地方支持定會難上加難,爸爸是在擔憂這個?」

劉統領只略微點了點頭,將煙斗在桌上磕了磕,「你說得沒錯。所以我說他低調行事正是為他暗地里做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打幌子。還有一層,我疑心這老爺子野心還不在于此,販賣古董滿足不了他的胃口。」

穆紳心里一驚,已有些明白,「爸爸的意思是他還販賣鴉片?」

劉統領點頭,顏色更加深沉。

「當真可惡!」穆紳忿然的心情便再也忍不住沖出胸膛,一拳狠狠打在桌上,畢竟年輕,不見得多沉穩,不像劉統領沉得住氣。

卻不想劉統領「撲哧」笑出聲來,「你可仔細我的老榆木桌子,它抵不住你的鐵拳。」他是明白年輕人掩藏不住的狂熱的,只遺恨老來竟然將世事看淡了許多,「你且不要著急,萬事都有回轉的余地。」

听得這種話,穆紳也深感自己過于急躁,轉念一想若非統領已經想到什麼,忙問道,「難道爸爸已經想好應對那老爺子的方法?」

劉統領于是笑道,「想是想到了,只是需要你的幫忙。你且靠近些來,我說與你。」

穆紳果然走近前去,兩人竊竊私語起來。

大約一頓飯功夫,穆紳說道,「爸爸所言倒不失為一個好計策,但費些時日也是必然的。」

「來日方長嘛,慢慢等。」

正說著只听得管家在外面說道,「長官,太太問您是回家吃飯不是?還說等您這半日了也不曾得到一個消息,外面大暑天讓您仔細著別招日頭曬,回頭中了暑。」

穆紳這才一拍腦門想起晨起答應劉千妍中午回家吃飯的事情,直喊「誤事」,卻听得劉統領朗聲笑道,「嗨!都是一群小孩兒!我那女兒還是不肯改臭脾氣。你再不回家吃飯家里可是要鬧起來了!快去快去!」一連聲地攆穆紳出門。

穆紳听完依言道了別匆匆趕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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