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雋筠看著不遠處那張跟平日大相徑庭的笑臉,笑容中帶著一絲靦腆和得意,笑起來的時候臉頰紅紅的,帶著少女的羞澀。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雍容華貴,但凡是認識她的人都會說她大方得體,絕不會有羞澀二字屬于她。怎麼此時看到的管岫筠,卻與平時經慣見慣的人仿佛是換了一個人。
綺媗看她瞄向窗外,眼楮都不眨一下。順勢也跟著探出頭去,旋即一笑︰「小姐,說不準日後諸葛丞相還是您的姐丈呢。這可不是外人。」
「什麼?」管雋筠驚訝地看著綺媗︰「你是說他跟姐姐?」
「可不是,誰都知道。要不是這樣的話,您想想夫人就在大小姐身邊,怎麼會放任大小姐去跟一個陌生男人這樣說笑?」綺媗一臉見怪不怪的笑容︰「就差有人來跟將軍提親了,哎也只有小姐對此事一無所知。滿朝上下,只怕皇太後都知道這件事。」
管雋筠猛然想起某天,哥哥抱怨諸葛宸事多的時候,嫂嫂曾笑言過,早晚都是一家人的戲言。當時只是听見,沒有去想過這些跟自己無關的事情。此時才知道,這句話是應驗在姐姐身上,看來哥哥嫂嫂也都是默許了這件事的。綺媗說得對,要是哥哥嫂嫂不默許,說什麼都不會放任身為大家小姐的姐姐,當眾去跟陌生男子說說笑笑。謹守閨房之禮,是嫂嫂每日都在教導自己的規矩。
難怪,從不會對人有任何謙卑之色的管岫筠會對這個人這樣熱絡。只是能有這樣一根高枝讓她一輩子長長遠遠佔了去,也算是遂了她一生想要出人頭地的心願。不枉她這些年所做的一切,甚至連母親都可以不要的謬妄。
皇太後居住的長信宮應該每天都是花團錦簇的,那麼多的宮娥彩女還有後妃嬪御都需要到皇太後面前承歡嬉戲。尤其是到了大節下,朝中命婦都來磕頭請安,更加是錦上添花了。
管雋筠跟在吳縴雪後面依禮請安行禮,管岫筠再次在所有人面前展現出她在皇太後面前無人能及的恩寵,對于在場的每一位命婦都能準確的稱呼,甚至用不同的態度來對待每一個人。這一點就是六宮之主的皇後張蓮都自嘆不如,至于張薇見到了不過是微微一笑,走到了管雋筠身邊︰「筠兒,跟我一處坐著。二嫂有身孕呢,你總是在二嫂身邊,還要人看著你呢。」
「去吧,我都把你拘束壞了。」吳縴雪笑起來︰「等會兒四嬸那兒只怕還要找你過去說話呢。」
「是。」管雋筠答應了一聲才跟張薇一起到了那邊坐下。
皇太後左手邊第一桌上坐著兩位服色高貴的命婦,管雋筠認得其中一位正是自己的四嬸,趙夫人孫氏。而另外一個年屆不惑卻依舊美艷的婦人,卻是眼生得很。
「筠兒,連老丞相夫人都不認識了?」張薇看出她的疑惑︰「真真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這將來只怕還是岫筠的婆婆呢。」
「啊?」一天之內接連听到兩次這樣的話,管雋筠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多余。
張薇看她這樣子,反而不好繼續說什麼。畢竟像這樣的女子不多,當初自己在家的時候不也是想要像這樣嗎?可是事與願違,自己倒了這個地方,少不得把自己的本性深深隱藏。笑著把一份蜜汁楊梅放到她手邊︰「這個味兒不錯,是御膳房做的最出色的零嘴。」
管雋筠拈起一枚咬了一小口︰「好酸。」說著就放下了,管岫筠已經端了一碟零嘴到了那邊一席,微笑著給四嬸和老丞相夫人,也是她未來的婆婆面前布菜。
「筠兒,怎麼都不過來?」趙王妃孫夫人一眼瞥見管雋筠跟張薇坐在一處︰「跟貴妃娘娘在一處說體己話,就沒瞧見四嬸在這兒?」
「是。」張薇不等管雋筠答應,已經替她答應了︰「四嬸可是再聖明不過,筠兒最會偷懶托賴,這就叫她過來。」
趙王妃忍不住拉著身邊的老丞相夫人王氏笑起來︰「還跟小時候一樣呢,從前在家的時候貴妃就跟筠兒在一處,淘氣無所不至。簡直比親姐妹還要好呢。」
「筠兒?」王夫人還是第一次看到管雋筠︰「跟她姐姐生得還真是一模一樣。」順便看向在皇太後身邊游刃有余的管岫筠,兩人縱然是容貌相似,只是這性情為人倒真是差了不少。皇太後言語中,隱隱透出的意思不是不明白,若是真的給自家選一個兒媳婦的話,可不是要一個千金萬金的靦腆小姐。
獨子是百官之首,位列首相。身為丞相夫人所要做的事情絕不比自己的夫君要少,甚至很多時候所起的作用比自己的夫君還要要緊的多。這件事旁人不知道,卻沒有一個人比王夫人更清楚。將近二十年的丞相夫人,所經歷的風浪不是外人可以理解。
那麼未來的兒媳,必然是要一個能夠八面玲瓏,精明能干的女子才能讓諸葛氏一族長保恩寵不衰,畢竟諸葛家父子兩人共掌相印多年,皇帝對于諸葛氏的忌諱絕不會少。若是未來的兒媳能夠承擔起相夫教子的重任,將這層層關系處理得無可挑剔,那麼對于諸葛家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不遠處的管岫筠身上,她恰好就是這個人。能夠在皇太後面前言笑自若,就是皇後都退了一箭之地。這樣的兒媳是可以讓人放心的,而且人人都知道這件事,就連皇太後對此都有戲言,只說是一對天造地設的夫妻。若真是這樣的話,豈不是天隨人願。想來兒子定然是願意的,至少管岫筠是兒子在面前唯一夸贊過的女子。
「給母後請安。」皇帝滿月復的心事不好露出來,在御書房跟諸葛宸等大臣已經是商議了整整一下午,就連晚膳的時候都還在談這些事情。整個腦子里想的就是關于公主和番的事情,這件事來得並不突然,已經是在暗地里談了好久,都沒有被拿到上面來說。
「皇帝臉色不好,是有什麼大事讓皇帝心煩?」吳太後點頭,讓皇帝在手邊坐下。皇後這才在皇帝下首坐了,此時皇太後的長信宮里只有帝後二人外加上皇後身邊最貼身的侍女秋兒,就連皇太後最信任的管岫筠都被請了出去。
「兒臣有件事想跟母後商議。」皇帝看了眼皇太後,這不是自己的生母。有時候名義上的母子看起來和煦得很,內里卻是說什麼都不能一條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