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銷京華 雲岫頂罪

作者 ︰ 葉青箋

收費章節(12點)

「吹燈歇著吧。」

冰鑒應一聲︰「還早著。」

「明兒又得累,早睡早起吧,皇上不會來的,不必候著了。」

剛吹了燈,卻听見敲門聲,冰鑒還未躺下,低聲問︰「誰?」

魏珠尖細的聲音很是低微︰「皇上駕臨。」

從沒見過皇帝駕幸某嬪妃宮中還要這樣漏夜前行,隱藏行蹤的。

冰鑒慌得忙開了門,她往日值夜是睡在內室榻上的,皇帝來了便要移去外室,好在還未曾躺下,否則便失儀了。

「皇上怎麼來了?」流素下了床相迎,只穿著血牙色素綾中衣,微抱著肩有些畏寒的樣子。

玄燁揮揮手,冰鑒和魏珠便退下去打水來伺候皇帝洗漱。

流素正要去伺候他,卻被他阻了,模模她的臉道︰「夜里涼氣重,快去躺著,有他們伺候。」

流素搖頭,卻一直等伺候他洗漱完寬衣上床。

「皇上今兒不是該……」

玄燁伸食指豎在她唇邊,一笑放下羅帳,便和身躺下。

「程官女子她……」

「你就沒別的跟朕說?」

流素遲疑了一下,知道此時求情並非上策,輕聲道︰「昨兒怎麼會那麼突兀就發生了那樣的事?皇後的身體雖素來不好,卻也沒想到……」

「柔真的事你怎麼看?」

流素怔了一下︰「臣妾知道那不是巧合,這世上從來沒有那麼多巧合,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布局再縝密,經營得再周全,也抵不過天意。」答案總在細節之中,稍一留神便察覺出了。

玄燁嗯了一聲,沉默片刻道︰「柔真不知道真相,她只是枚棋子而已。」

流素很是意外,難道不是皇後與柔嬪串通的嗎?再想想柔嬪自己未必肯墮胎害人,畢竟那是她的第一胎,女子若第一胎保不周全是不吉利的事,且容易落下各種病根,甚至有不孕的,皇後便是一例。那麼皇後竟忍心冒著讓妹妹不孕甚至有生命的危險,承受這樣的痛苦,只為了嫁禍于別人……

「但柔真的胎也是保不住的。」

流素又奇了一下︰「為什麼?」

玄燁道︰「她早先在南苑中過毒,傷了身子不說,還吃了各種藥,當時她其實已有了身子,因不足一月,脈象診不出來。」

「宗仁禮告訴皇上的?」宗仁禮可是皇後的人,按理不會。

玄燁哼了一聲︰「難道只有他會診脈?」

流素凜然,她忘了玄燁自己本也是通曉醫術的,就算不如御醫們精湛,這喜脈不穩應當還是斷得出來。

「脈無意中發現的,沒有說出來而已。」

玄燁可真沉得住氣,知道柔嬪有孕,又知道胎象不穩,有先兆流產之象,卻佯作不知……也就怪不得他听了柔嬪的喜訊半分高興的神色都沒有了。

他知道這胎保不住,听了紫薇來報喜,便想看看皇後和柔嬪究竟隱瞞了胎象不穩的事想要做什麼。

流素不禁苦笑,也就是說他听到柔嬪滑胎的事半分也不意外,而且不用任何證據就知道流素一定是無辜的。

「皇後還算顧惜柔真,下藥的時候很是斟酌,虻子和淡竹根的用量十分安全。越是如此,越顯得流于刻意。」

這點和流素的見解一樣,千方百計下了藥害人,何不大小一塊解決了,還要計較用藥和量的安全。她微嗤了一聲。

「只是委屈你了。」

「臣妾不委屈,但皇上既然知道究里,那程……」

「你覺得她無辜嗎?」。

流素顫了一下︰「皇上的意思臣妾不明白。」

「那你覺得皇後是怎麼會突然崩逝的?」

流素全身冰冷,沒有答話。

玄燁听她沒有說話,在被底下握住她的手,只覺得入手寒涼,低聲道︰「算了你想不到也好,這些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有朕在,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人傷害你。」然後將手臂從她頸下穿過去,一如既往地將她摟在懷里,低頭輕吻她的前額。

流素將臉貼在他胸口,听他心跳穩定得宛如平時,在這種時候他竟然沒有半分情緒波動。他的手溫暖寬厚,輕按在自己後枕,帶著憐惜。

他是想把她當最珍貴的瓷器一樣小心呵護著,不讓她听任何丑陋骯髒的事,可是已經太晚了。

流素無聲淒涼地微笑一下,她的心早就千瘡百孔,被蝕得找不著本我了。哪還懼這些?

只是不知該怎樣才能替程官女子開月兌了,玄燁既然知道她長期毒害皇後,那應該是不會饒她的,不過借著此次的由頭替她定個罪罷了。何況戧害皇嗣非要找個幕後主謀不可,皇後既崩,風光下葬,玄燁是絕對不會讓這件事暗中的種種骯髒真相曝光于天下的,凶手不能是流素,那就得是別人,程官女子適逢其會,不正是最好人選?

這個命途多桀的女子,仿佛一生都在替別人頂著罪名。

流素心里有些絞得難受,她仍有些不死心,戧害龍裔的罪名不如毒害皇後,她苦苦想著該如何替程官女子減輕些罪名,哪怕只留條命也是好的。

正想著,卻覺得玄燁的手已伸到衣底,不由一驚︰「皇上」

「嗯?」

「今兒是什麼日子,皇上怎麼能犯禁?不怕傳開去有言官彈劾?」

玄燁低笑一下︰「都來了,做與沒做也一樣,只要有人知道朕來了你這里,誰還會覺得沒事?」

流素臉上通紅,推了他一把︰「皇上這于禮不合。」實在她也沒什麼心情。

玄燁道︰「朕與皇後大婚之夜,早就逾禮了,今晚上你卻講究起這些來?」

流素有些張口結舌,半晌才道︰「這怎麼能一樣……皇後崩逝,皇上你沒有半分傷心麼?」撇開禮制不談,玄燁真的對皇後再無半分舊情?

玄燁臉色微沉,抽了手冷淡地道︰「睡吧,朕明兒還要早起。」

流素頓悔失言,什麼話不好說,此刻問這種話,豈不是犯了他的大忌?單只是拒絕他並沒有什麼,他還不至于為這點事就生氣,但這話問得分明是在指責他涼薄無情,到底皇後伺候他十三年,就算沒有夫妻恩愛之情,難道一點點留戀也沒有?又想皇後這些年來步步為營,做事越來越不擇手段,不顧後果,縱玄燁對她還有些情份,也早就煙消雲散了。

她實在問的太不應該了,換作別人,玄燁早起身移駕了。

流素不禁暗嘆了一聲,卻不敢再隨意開口,只靜靜听著他的呼吸慢慢變得淺慢均勻,終于是睡著了。

流素小心翼翼欠起身子,借著廊下白紙宮燈的微光打量著玄燁的神情,看著寧馨祥和,也許只是熟睡後的平靜而已。

又看了一會,才發現他睫毛長得可愛,不禁微笑,伸指輕輕撥了一下。

跟著流素覺得身子一緊,便被玄燁抱緊了,听他一聲低笑,雙眼卻不睜開。

「皇上你裝睡」她掙了幾下掙不月兌,臉上緋紅。

「你偷看朕做什麼?」

「沒有……臣妾只是看皇上睡著了沒有。」

「才怪。」他睜眼看著她笑,見她仍是滿面窘態,嬌羞得招人憐,不由心中一蕩,翻了個身將她壓在身下,笑道︰「朕是讓你白看的麼?看完了不給錢就想抵賴?」

「臣妾沒……沒有錢……」流素只覺得他的手又不規矩起來,給他呵得只顧笑,有些喘不過氣來。

「那就以身相許。」

這回要再拒絕,就真是冒犯天顏了,流素再不願意,也只能任其所為。又想大行皇後尸骨未寒,皇帝心里就沒有她的任何一個角落了,怕她化為厲鬼也不得甘心吧。

想到這里哆嗦一下,皇後的死有她一份,光想想便覺得肌膚微微起栗,不禁抱緊了玄燁。他以為她情動,更肆無忌憚起來。

玄燁起身時,流素還在沉睡,听到動靜,迷迷糊糊睜了眼︰「什麼時辰了?」

「寅初。」

「啊?皇上這麼早起身做什麼?」流素有些無力,撐著身子想坐起來,卻給玄燁按住了。

「再睡會,還早呢,魏珠和冰鑒她們都在外頭等著伺候。」

「那皇上……」

「朕這會不走,難道等著被人發現?」

想了想,流素噗哧一笑︰「還以為皇上真不怕人知道。」

玄燁臉上難得一紅,含笑瞪她一眼︰「你還笑」

流素扯過被子往頭上一罩,繼續躲在被中笑。

這日清早,大行皇後鹵簿又陳設于乾清門外,直到辰時由皇帝親送梓宮至武英殿,宮嬪、公主、諸王貝勒婦及命婦都要隨梓宮入殿,其余王公百官于殿外跪迎,向東舉哀。

接下去一系列喪儀祭禮,每日舉哀,其煩不勝。流素也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合,倒也還好,只是時時想著大行皇後舉喪期間一切刑羈審判押後,除服後大約就要面臨程官女子的審判,她仍然苦無良策,不禁十分煩惱。想要偷偷去探望,卻從魏珠那里得知如今監管甚嚴,在慎刑司刑獄里絕對不容外人相見。(注︰康熙十六年尚方院改名為慎刑司)

皇帝五日不理政事,一個月內又每日舉哀,夜間倒也算規行矩步,沒再偷偷模去承乾宮。

直至皇帝親送梓宮去鞏華城,與仁孝皇後一同安于殿內,諸王公貝子百官均集于西安門外舉哀跪送,嬪妃公主命婦等集德勝門外舉哀跪送。

流素難得出趟紫禁城,還要被里三層外三層包圍護送,壓根兒沒有出宮的自由感。同時所有街道上全都肅清,看不見一個行人。

皇帝要于鞏華城外駐幔城,嬪妃們便自回宮,又過四天,皇帝以大行皇後崩逝匝月致祭,方能回宮。

跟著冊謚大行皇後,謚孝昭皇後,齊冊寶的是碩莊親王博果鐸、多羅信郡王鄂扎,比仁孝皇後的待遇已是次了一級,仁孝皇後是兩位親王。冊謚文是禮部擬了提交的,詞藻華美,一堆昭彰之辭,玄燁很隨意地看了一眼說很好,便定下了。

之後總算喪事要告一段落,雖還不時要去鞏華城做做樣子,但終究是不必再勞神費心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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