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光 第十三回

作者 ︰ 霜墓潸

我從酒醉中醒來,打量著此刻漆黑的臥室讓我感覺到陌生。看著這里的擺設,我突然意識到這不是我的房間。起身想離開時,驚慌的發現被子下我的身體是赤、果的,更讓我恐慌的是我感覺到身邊有個男人的氣息。而他也渾身赤、果的躺在床上睡覺。

我抑制心底的震驚,顫抖的打開床邊的台燈。當我看清那人是誰時,我抑制不住心底的傷痛,撕心裂肺的大哭了起來。沒有听見外面傳來吵雜的聲音。就這樣,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就看見房間燈光突然亮起,看見一群記者擠進臥室,對著我和床上依舊沉睡的那人狂拍照。

我看見許多燈光對著我閃爍不止,「 嚓」的聲音就像一把還沒磨利索的遲鈍的刀,凌遲著我的心髒。即使我把自己藏在被中,依舊感覺到自己的骯髒還是如此放大到台面上。眼里的淚水不停的流下……

我本以為有些事只要沒人提及,它們就會像一道不小心撞傷的傷口,沒人發現,連自己也沒發覺,那麼自己也就忘記了身體某個地方受傷過。忘記了他的疼痛。可惜,我沒記起,傷口的疼痛可以被忘記,但會留下一道難以撫平的疤。

在隔四年多的時間里,我還是夢見了這個我不斷想隱藏,又可怕又痛苦的記憶。我擦擦眼淚,轉過身想看看身邊的人有沒有被我吵醒。可是,我看見身旁沒有人。床上看不出他躺過,以及冰冷的被子讓我感覺到,他離開許久了。

我有點奇怪都這麼晚了他還不睡覺便起身看看他。毫無疑問,我看見書房里的燈亮著。剛想推開、房門進去時,我听見他打電話的聲音。

「不用去動他,袁痕既然說他不再回來就一定不會回來。即便他回來,我也有辦法讓他還沒進國土,就死在飛機。」

我頓時把要推門的手放下,耳朵輕輕貼在門板上。我預感到有些事情很不妙。

「沒錯,現在他帶著尹安在走了,形式對我們很有利。下一步我會直接吞並袁氏集團。」

「即使袁氏集團是空殼子,它也絕對是有利的商戰武器。還有繼續盯緊王優懿,他現在是容易動怒的狼,我想他還會繼續搞鬼。」

「對,沒錯。等我解決完這件事,我也得處理尹夏林了。他現在越來越不安分,連同他的女朋友也很愛管閑事。」然後他還說了許多商業上的事。

我雖然在四年前看清知道尹安臣是怎樣的一個人,可在這些日子他所表現的假象迷惑了我,讓我還以為他還是我愛著的十八歲少年。在听到他剛才所說的話,我頓時從這幾天平靜的生活中醒來。他從未改變過,他只是在重演過去的時光,讓我沉浸在回憶里,然後重新愛上他。此刻,我恨不得沖進去罵他禽獸不如。但我不敢,如果我現在與他鬧翻,吃虧的永遠是我自己。

我躺回床上,直到我沉入夢鄉他都沒有回來。

每一天都在重復著︰白天,晚上;東升,日落;太陽,月亮,這些每天都在交替著。而我也好似每天過著重復的日子。起床,吃飯,散步,然後睡覺。表面好像如此,可是我心底的事情,猶如被時光積壓出的皺紋,讓我的心越來越壓抑。只一個晚上,我感覺自己仿佛沉睡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

「怎麼了?我看你精神有點不好。」尹安臣放下手中的報紙,問道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我。

我本以為自己藏得挺好的,可還是被他察覺到。我繼續假裝裝糊涂,說︰「沒什麼,就是最近休息的不太好,弄得連胃口也沒有。」不過,我說道的也是事實,最近身體確實容易疲憊。

「要不要讓嘉文過來看看?」他有點擔心的看著我,說道。

我連忙拒絕,說︰「不用,只是一點小毛病,待會兒,我回房睡一覺就會好的。」

見我堅持,他不再說什麼。只是叮囑我幾句好好休息,他便去上班了。沒了他的餐桌,我的胃口大口。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從原來的恨變成了今天的排斥。

原以為自己這一整天都會在床上度過的,可還是沒想到有人會找上我。我剛躺在床上沒多久,听見王姨在樓下叫我接電話。我有點疑惑地拿起台桌上的電話,誰會知道這里的電話,而且又叫我接呢?

「喂?你好,我是蘇黎。」

「你好,我是宋子梅。」嬌弱的聲音從話筒深處傳來。在听到她的名字時,我頓時一切的困意都散去,有的只是清明。

我曾說過,我這一輩子最恨的女人就是她,宋子梅。如果我的前半生是一場噩夢,那麼她就是促使我噩夢的凶手。而我的剩下的後半生就是為了活著,報復她。我沒想到,她居然還敢打電話給我。

我來到她指定的咖啡廳里。一走進咖啡廳,我就看見她已坐在那里等我了。她比以前更瘦弱了,而且膚色慘白,看樣子近幾年她過的很不好。但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依舊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她。可我知道這是她欺騙別人的慣有表現。

「沒想到,你還是和以前那麼漂亮。」宋子梅一見到我就說了這麼一句。

「謝謝。我也沒想到,你比以前更虛偽了。」對于她,我是實在不想給她什麼好臉色。如果殺人不犯法,我早在好幾年前就想讓她在這個世上消失。

她听到我的話,輕笑了一聲,說︰「阿黎,好歹以前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最要好的朋友不會在我背後害我。宋子梅,你曾經對我做過的事,我到死都不會忘記。」我看著她,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明白。可是你知道嗎,同樣的,我也恨你。」面對我的憤怒,她依舊是平心靜氣,笑著對我說出這句話,目光里露出濃濃的恨意。

「那既然這樣,你還打電話給我干什麼?兩個仇人聚在一起,是要對罵,還是打架?」我冷笑了一聲,說道。

「我……」她剛開口說話,又了停下。她看著我身後,目光里露出濃濃的愛意,神色也變得很溫柔。我好奇的轉過頭,看見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拿著一本漫畫書跑過來。他來到宋子梅面前,甜甜的叫了一聲「媽媽」。

看著眼前男孩的模樣,我神色開始慘白。雖然他還很小,可是他的眉宇,他的眼楮,他的嘴巴,他的輪廓都是這麼像我記憶中的那個人。與他同樣精致的如女孩般美麗。

「小言,叫阿姨。」宋子梅寵溺的抱起這個叫小言的男孩,溫柔的的說道。

「阿姨,你好。」小言很乖順的叫道,美麗的大眼好奇的打量著我。

「你好,小言。」我顫抖的聲音出賣了我此時不平靜的心底。我停了一下,又問,「小言,你今年幾歲了?」

「四歲半。」他稚女敕的回答,更加確定了我心底的想法,可我依舊不敢相信。只是定定的看著宋子梅,尋求著她的答案。

她對視著我笑了一下,然後對懷里的孩子說道︰「小言先到一旁玩好不好?媽媽有事要跟這位阿姨說。」

小男孩點點頭,很乖順的跑到一邊去玩了。看著他跑開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那記憶里熟悉的人。他好像再次活過來了。

「這是真的嗎?」我終于問出口,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緩解一下心里的激動。

「是真的。小言是我的孩子。」

「也是尹安言的孩子。」

短短的一句話,讓我剛要放下咖啡杯的手松了一下。里面的咖啡都倒在了桌上,杯子也倒在了一邊。陽光照在這張髒亂的咖啡桌,慵懶的氣息彌漫在整個午後。可是,炎熱的溫度猶如沸騰的水灑在我們的肌膚上,泛起一粒一粒大小不一,恐怖丑陋的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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