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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無聲,落花紛紜,敲響了太子府隨處可見的風鈴……
麝月忍著身心劇痛,一步一步向著暖香樓的方向回去,還好,她自小便有著異于常人的記憶,亦因了這過目不忘的本領,從小父皇才會將她關在藏書閣中要她讀盡天下奇書。
暖香樓的路並不遙遠,幽靜的石子小路,原是多麼動人的夜色。
可麝月,卻無端端的每走一步便有一滴淚隨著落下來。
心頭的劇痛,仿佛抵過了身上的毒痛。
方才望月樓上的人,果真是玄澈……他竟也在這里,竟也來到了東穆國,她當時,多麼想要沖上樓去與他相見,多麼想,那打亂他簫音的人,正是自己。
可,都不是!
她也不能!
百千尋的話在耳邊回響,字字句句重重敲擊著心口!她會越來越丑陋,她的身子將會充滿了毒,不可與男人歡好,否則那個男人必死無疑!
如此千瘡百孔的自己,怎麼還能回到玄澈的身邊?
怎麼還配與他品酒論簫?
心神恍惚,骨節欲斷!她痛得跌倒在地,淚水濕了面紗,不知為何,百千尋要她帶著面紗不得摘下,她之所以同意,也是因為形容憔悴不堪,如今看來倒是明智之舉,她不能讓玄澈見到她,不能讓他見到這樣的她!
身為,藥人的她!
如果是這樣,她,到寧願讓玄澈以為自己已經死了!至少在他的心里留下的是最完美的自己!
而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子,看上去純真無暇,亦是一位極好的女子,看她那如此痴迷愛慕的眼神,定會好好愛他……
她不能再想,否則便要痛到死去!
她想努力站起身,卻痛得全身無力,夜冷風涼,可她全身冷汗淋淋,身體內猶如烈火在燒。
「秦姑娘。」一個聲音焦急的入耳,她回頭看去,竟是封平墨。
封平墨身後跟著葉天,他連忙低,將全身疼痛不堪的麝月扶起︰「姑娘何以在此?」
麝月顫抖著回答︰「帶我……帶我……回暖香樓。」
她的目光依然清冽,眼楮美如星辰,可她的聲音竟是嘶啞的,令封平墨有略微驚訝。
難怪,她不愛講話。
麝月說完閉目,忍受著萬箭穿心,抽筋剝骨一樣的痛。
全身都在顫抖,她緊咬雙唇,青白的嘴唇,被咬出了血,封平墨忙將她抱起︰「秦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麝月沒有睜開眼,卻再也忍受不住這痛的煎熬,叫出了聲音。
「秦姑娘!你……你到底是……」
「太子,我是藥人!」一句話好像用盡了所有力氣,她嘶啞的聲音,說得如此平淡,封平墨抱著顫抖如劇的她,卻被震撼了。
藥人?!難道藥人便是要受到如此酷刑一般的煎熬嗎?
百千尋雖性子古怪,可並非殘忍暴戾之人,為何……要如此折磨一個女子?
一向心善的他,莫名的心疼起這飽受煎熬的人,封平墨吩咐道︰「葉天,隨我一起去暖香樓。」
葉天應了,卻道︰「太子,太子妃那……」
「一切有我。」封平墨一句,葉天便再不敢言。
………………
暖香樓原本的寂靜,被聲嘶力竭的痛苦聲音打破。
因封平墨到來,百千尋被叫醒,麝月痛苦不堪的躺在床上,忍受著巨大的痛,她的嘶喊,令聞者憐惜。
封平墨看著百千尋,百千尋卻只是悠然的喝著茶,封平墨終究道︰「先生,何以要如此折磨一個姑娘家?」
百千尋無所謂的看一眼床上痛苦掙扎的麝月︰「你問她,我可有強逼她?」
封平墨看向麝月,麝月身上香汗透衣,一雙眼卻悲哀的垂下,顯然,不是強迫。
「可是,為什麼?」封平墨不懂,百千尋知道封平墨向來好心,站起身,走到他身前,「我說太子殿下,我知道你向來好心,不然也不會當年素不相識,就把名貴的靈芝送與我配藥,為我解掉誤中之毒,可你的同情心不要濫用啊,告訴你,沒有我的折磨,只恐怕這個藥人,活不過三天!」
百千尋說著,豎起三根手指,
封平墨只見麝月縴細的手指,指節泛白,幾乎扯碎了床被,封平墨終究于心不忍︰「先生,便沒有別的法子嗎?先生醫人無數,總有法子吧?」
百千尋看著麝月,沉默一忽,搖搖頭︰「沒有。」
此時,麝月的痛感已漸漸緩和,可這句話無疑刺痛了她的心!
再見玄澈,也許已是上天厚待了吧?
她急促的喘息,淚水混著汗水落下。
百千尋又看一眼封平墨,他憐惜的目光,似非比尋常,百千尋道︰「太子殿下,我可是好心提醒你,秦素魄,即使是色可傾國的女子,可她,是個藥人!永遠……永遠不可能嫁給任何男人!」
封平墨一怔,略有尷尬的一笑︰「我只是覺得她很可憐。」
封平墨沒有再說什麼,見麝月已然痛過了,便離開了。
百千尋走到虛弱無力的麝月身邊,冷冷看著她︰「你是故意出去的嗎?故意……去偶遇了太子?」
麝月心里滿滿的,都是望月樓上,對月吹簫的玄澈。
她好像沒有听見,更沒有回答。
百千尋道︰「你最好不要存著這個心思,道理我不再多說,即使你勾引了太子,也只能是個藥人!」
麝月依然不語,靜靜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
夜將盡,太子府的風鈴依然聲聲動人。
封平墨來到弄雲閣,太子妃許苓蝶的居所,太子登基之前,不得與太子妃同房是東穆規矩,以防太子在登基前,便育有子嗣,而生不臣之心,此,亦因東穆的開國皇帝便是被兒孫聯手所殺有關,雖然後來失敗了,皇位由二皇子繼承,但這個規矩是立下了。
弄雲閣中,依然燭火明亮,她果然還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