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走進了安安靜靜的辦公室,尼祿領著韓國藝術家來到她的面前,恭敬地俯身向她報告相關事宜。
「這就是裴永浩先生。」尼祿介紹著雙方,「裴永浩先生,她是蘭斯洛特小姐。」
「很高興見到你,裴先生。」克洛伊禮貌地微笑,向裴永浩伸出了手。
「我也很高興能見到你,不過很抱歉,我不能跟你簽約。」
「……為什麼?」
「我昨晚接到從我家打來的電話,家里有點事需要我來處理,所以我必須回國。我已經買了機票,航班就在今天起航。」
「你知道你的毀約會造成什麼後果嗎?你的畫展辦不成,你會失去你在美國的名聲,而我們的畫廊的信用度也會降低。」克洛伊停頓了一下,她雖然沒有把滿腔的憤怒表現出來,但她的聲音已流露出一種陰冷的氣息,讓人寒磣。
「我知道,對于這點,我是真的感到很抱歉。哦,我必須走了,再過四個小時,我搭乘的那班飛機就要起飛了,失陪!」裴永浩急匆匆地大步沖出了蘭斯洛特畫廊的大門。
「該死的,我的生活全毀了。」克洛伊煩躁不安地把手機摔在辦公桌正對著的牆上,可憐的手機被摔成了散架,電池飛了出來,外殼也被摔裂。從此,它宣告了自己已壽終正寢。而後,克洛伊用手撐著額頭,不知如何是好。
「克洛伊,還是有辦法的。你再找個藝術家來填補裴永浩的空缺,舉辦畫展不是就可以了嗎?」尼祿一邊收拾著牆角一堆的手機狼藉,一邊歪著頭安慰著失落憤怒到極點的克洛伊。
「去你的,尼祿,你已經做了我六個月的助理,難道還不知道我發現一個藝術家有多難嗎?距離畫展開幕的時間已經是屈指可數了,你去哪里再找一個優秀的藝術家,說得輕巧……等,等等哦,羅迪歐大道,加索爾?貝爾蒙特……!」克洛伊的腦海里激起了記憶的火花。
羅迪歐大道車來車往,各種各樣的名牌專賣店像是張開了饑餓的嘴巴般大開著門招攬著顧客。人們穿梭在各家店中肆意地揮霍著金錢,炫耀著富貴榮華。其中有一輛雷克薩斯夾帶著卷起的氣流,像一支銀白色的離弦之箭一樣駛過,那是克洛伊駕著車在大道上全力狂奔著。心急如焚的克洛伊無暇也無意欣賞名牌服裝、提包和鞋靴之類,她只想找到她當下的救星——自己還素未謀面,有著卓越的才華且據說還年輕貌美的加索爾。
「你在哪里啊,拜托啊,請讓我見你一面吧,加索爾……現在只有你能拯救我了……」克洛伊在嘴里碎碎念著,祈求著。可是她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跑遍了整條大道,已是望眼欲穿,卻沒有發現加索爾的蹤跡。
「她有沒有可能逛到哪家店里去了?」失望之余,克洛伊這樣猜測著。她熄了引擎的火,打開車門,準備下車尋找加索爾。在她開門的那一剎那,尼祿借給她的手機響起了。
「喂,什麼?我去羅迪歐大道不是為了逛街好嗎,是為了辦事!真是的,不要什麼事都一一向我報告好嗎?好了,別煩我了。」
克洛伊不耐煩地掛掉電話,就在她掛掉電話的同時,一名背著電貝司,沒有戴安全頭盔的長發黑衣少女玩命似地騎著一輛載著放著流行音樂的音響,外表是血紅色與白色閃電條紋相間的重型摩托車呼嘯而過。少女看到克洛伊的車門打開著,急忙用雙手架住車把,控制著摩托車免得撞上去,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喀!砰。」
刺耳的,不和諧的響聲同時回蕩在少女和克洛伊的耳朵里,少女的摩托車的尾部刮到了克洛伊的車門。車門因為這一撞被關上,凹陷了下去,門上的漆也掉了一大塊,還好車窗沒有搖上,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少女雖然沒有受到正面的傷害,不過她的摩托車車尾也被刮花,她踩下剎車,讓摩托車用輪胎在路面上磨了兩個圓圈後停住了。她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所以下了摩托車,回頭向克洛伊賠不是。
「穿朋克裝,身材縴瘦,容貌清秀美麗……」克洛伊透過後視鏡觀察著少女,把少女與她目前所知的加索爾的相關特征進行對比。
「哦,美女,實在對不起。啊……該死,我居然把斯特拉送我的車刮成這個樣子……」少女的眼楮下方除了有用來化煙燻妝的化妝品之外,還有濃重的陰影——瘀傷那樣的青色,由此可見她長期沒有生活規律,經常熬夜。稚氣未月兌的面孔上,卻沉積著些許的血腥氣味。她用手攀著車頂,手上戴著的金屬制手鏈與車頂的踫撞發出的聲音宛如一首別致的交響曲。
「貝,貝爾蒙特小姐?」克洛伊張大了眼楮,大到好像要讓眼角裂開直到太陽穴。她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這位有著一雙吸引人的褐色眼楮的混血美少女,試探性地問著。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不記得我有見過你……啊!?」
果不其然,黑衣少女正是加索爾,但她看到克洛伊的衣著時猛然一怔,接著一步步後退,原本憂郁迷離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陰森可怖,就像是有人要朝她潑汽油那般。
「貝爾蒙特小姐,你怎麼了?嘿,別走啊!?」
加索爾不顧克洛伊的百般挽留,臉色發青地跨上她的重型摩托車,一溜煙地跑了。
「該死,好不容易找到她,竟然給我這種結果!」克洛伊沒有了思考的余地,她把油門踩到最大,根據音樂的聲響的方向,對那個逃走的黑色背影窮追不舍。
「停下來,貝爾蒙特小姐,有話好好說!」
「我跟你們這類人沒什麼好說的,你還是回去你的辦公室好好工作吧,別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的就行!」加索爾怒吼著,她沒有放慢摩托車行駛的速度,而她手背上一條條暴跳的青筋在肌膚顏色的襯托下格外扎眼。
「你說的我們是指哪類人?」
「你不會懂的,好嗎!?」
「貝爾蒙特小姐,你必須相信我,我只想找你幫個忙而已,而你也會從中得到一筆不小的財富!」克洛伊已經開始急了,她嘗試直接向加索爾闡述來意。
「什麼鬼事情要你這樣開車追著我,還有,我憑什麼相信你?以前多的是人這麼告訴我,可是待我辦完事後,我什麼也沒得到,反倒惹了一身的麻煩!」加索爾的眼底灌滿了恐慌和怒氣,態度是令人難以相信的強硬,這讓克洛伊無所適從。這種人,在克洛伊曾經發掘過的藝術家中,是前所未有的。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害怕我,我是蘭斯洛特畫廊的主人克洛伊?蘭斯洛特,我們想要舉辦一個畫展。可是原定要來的那個藝術家毀約了,因此我們不得不再找一個優秀的藝術家代替他。後來我听說了你的消息,所以我跑來羅迪歐大道來找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帶著你的畫作出席。」
「畫展!?那是什麼,穿正裝、假斯文的宴會嗎?那我很明確的告訴你,這不可能!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加索爾越駛越快,企圖甩掉緊咬著她不放的克洛伊。
「穿正裝、假斯文……?」細心的克洛伊立即從加索爾的只言片語中听出了端倪,她再次懇請加索爾,「我不想讓一個才華橫溢的藝術家被埋沒,只是這樣而已!你難道想永遠當個街頭畫家嗎?我不需要你穿正裝,也不需要你假斯文,你到時候只要繼續做你自己就好了。你是個絕代美人,怎麼穿都很好看!」
「是嗎,你以為拍我的馬屁就能收買我的心嗎?我寧可一輩子在街頭畫畫,晚上去酒吧喝點小酒,每天在不同的女人家里過夜。我認為這樣的生活很自在,很適合我。所以我奉勸你,別太天真了,清醒點吧!」
「要讓我怎麼做,你才能相信我呢?」
「哦,什麼都不用做,真的。放棄吧,沒用的,因為你不懂我。」加索爾一手扶住車把讓摩托車保持平衡,一手豎起中指。她的護腕和露指手套上垂下的鎖鏈在風中飄搖,閃著清冷的銀光,似乎是在狂傲地嘲笑著克洛伊。
「我的確不懂你,但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你怎麼知道我不值得相信?」
「因為你沒有經歷過我的經歷,你不知道,那是一段生不如死的生活,而讓我陷落在這種境地中的人,就是你們這些穿正裝,假斯文的家伙們!我明明想忘記過去的那個人間地獄,可是每當我看到你們,我就會想起那段屈辱的人生。所以,你趕快滾出我的視線吧,越遠越好!」
「听你這麼說,這確實很悲哀……」一向好強,善于掩飾傷痕的克洛伊這回也任憑著發絲遮住眼簾,好掩飾心里悲楚的情緒。
「你會懂得這種感覺,看來你還算是有點頭腦。不過,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因為你是上層社會中的一員,也許是不錯的一員,但到底還是一伙的。」
加索爾找了個機會,猛踩油門,在來來往往的車流中與克洛伊拉開了一大截的距離,並把車駛到一個還算空曠的地方——至少可以讓她的車轉個圈。她在一個急剎車之後,拽著車把,調轉車頭,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瘋狂地朝著克洛伊的車猛沖過去。
「不好意思了,在這場貓抓老鼠的游戲中,看來是我贏了。」加索爾用小指掏了掏耳洞,對克洛伊進行著肆意的挑釁。
「你這家伙是瘋了還是傻了,這簡直是胡鬧!」
加索爾的車速之快,讓克洛伊瞠目結舌。克洛伊生怕撞上加索爾釀成大禍,急忙踩下剎車。千幸萬幸,加索爾只是從她的車邊擦過,她的後車門在加索爾駛離的過程中又被加索爾的車尾給刮得掉了一大塊漆,露出一片金屬的顏色。克洛伊還來不及反應,加索爾的車影就已從她的後視鏡中消失了,音樂的聲音越來越小,歌詞也越來越模糊不清。當克洛伊把車掉了個方向後,她已經听不到音樂聲了。
克洛伊是真的找不到加索爾了。
「慘了,這下追丟了。」
克洛伊用手指沒命地抓著頭發,而後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盤。信用.危機已是迫在眉睫,唯一可能的救星又棄她于不顧,甚至還鄙視她。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雪上加霜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