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罷山河 最新章節 第一百四十九章(結局)

作者 ︰ 墨十八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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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天順四年二月,新年伊始,百廢待興。去年年尾時,遂川王何成在和風嶺吃了敗仗,大軍退回到遂川,燕京一帶迎來了短暫寧靜。正月才過,為生計奔波的人們就開始一年的忙碌,豈料一夜北風突來,天居然下起了雪來,斷斷續續一連兩日,燕京一帶的路上田野里積雪堆積老厚。這突然而來的雪天使得飽受戰火荼毒的人們叫苦連天,只得龜縮不出。燕京大小街道行人稀少,但是這日渝水河面上卻十分熱鬧。

從西南來的三艘長達數丈的大船停靠在燕京的最大碼頭邊上,里面裝乘的大多是段家大小姐的嫁妝。雖然說非常時期,一切從簡,但是蕭段兩家的聯姻非比尋常,它不僅表示這兩家更緊密的關系,更意味著西南西北目前大周最大的兩股勢力的結盟。

然而這等喜事卻沒能使得隨船跟來的段雲亭臉色好看些微,他一下了船,就將搬運清點一應事情全交給了隨從包辦,自己則快馬加鞭來到了燕京西郊的西南軍中。不顧中軍大帳門口護衛的攔阻,硬闖了進去。

正在與屬下議事的段子楊扶了扶額頭,無奈說道︰「你們都出去吧。」

大帳中大小將領,包括緊跟著段雲亭進來臉上帶了鞭傷的護衛輪序出去後,段雲亭就一掌拍在案桌上,使得上面茶壺茶盞也跟著跳了起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段雲亭一張臉氣得通紅,問道。

段子楊臉上風輕雲淡,指了前面椅子說道︰「三叔坐下說話吧。」

段雲亭拿了手中帶血鞭子指著段子楊,說道︰「你知道我這條命是誰救的嗎?你知道你親爹的命是誰救的嗎?若不是她,我們段家早就完了,哪里會有今日?她是我們段家的大恩人,你,你,居然做出這等事來?」

段子楊仰頭看著段雲亭笑了笑,說道︰「她是幫過我們段家幾回,可是今時非同往日,人總得向前看才是,我不可能為了報她的恩而讓自己陷入困境。要怪,也只能怪她的命太長了些,她若是死了,對我們段家,對蕭幀,都好。」

段雲亭又是一掌拍在桌上,瞪著段子楊說︰「你說得什麼鬼話?」

「難道不是?」段子楊說,「她若是活著,咱們兩家的事必生波折。」

「就算阿幀不娶青鸞,你,你也不該要她的命!」

段子揚看著段雲亭說︰「三叔,您怎麼還不明白?如今,蕭幀必須得娶青鸞。若是蕭幀跟她在一起,你以為是件好事嗎?她是幫了我們段家幾回,蕭幀能有今日,她的功勞最大。在漠北,在蕭家軍中,她的聲望不輸蕭幀。這兩人好則好,可若一旦有了分歧呢?這可就是禍事了。為了蕭幀,也為了我們段家,她不能活。」

段雲亭目瞪口呆看著段子楊,他歷事豐富,自然明白段子楊話里的意思。一山不容二虎,方墨蕭幀都是蕭家軍中獨一無二的人物,若是這兩人有了分歧,那必是你死我活之爭了。到時候不要是蕭家多年的努力會成空,段家早先被排除在外,勢單力薄,許是早被人吞了也說不一定。

段雲亭臉上通紅一下子散去,搖了搖頭,說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該殺她。」

段子楊笑一聲,「我若是不出手,等蕭幀出手嗎?他狠得下這個心?只要她活著,這個隱患永遠存在。三叔若是覺得我做錯了事情,盡管打罵。」

段雲亭沉下心來想了想,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罷了,事已至此,我還費這麼多話做什麼?你如今掌著咱們這個家,一切事情自然是由你做主了,我打你罵你成何體統?我老啦,青鸞的親事忙完後,我就回西南了。你們好自為之吧。」

段子楊見段雲亭臉色和語氣都緩和了下來,知道這事他雖然還沒有完全釋懷,但是已經開始接受,他笑著對段雲亭說道︰「三叔這幾月辛苦了,且先回去,晚上我替你接風洗塵。」

段雲亭低著頭默默出去。

到了天黑時,段子楊果然帶了軍中不少將領回來,熱熱鬧鬧在前院開了四五十桌酒席。這酒宴是中午才得的消息,時間太緊,許多東西準備的匆忙,段府的整個廚房忙成一鍋粥,前頭酒菜流水似的上,後門段府在燕京附近田莊前來送菜的馬車牛車排了一溜。負責清點收貨的李婆子嘴巴都磨破了皮,一邊清點,一邊吩咐伙計將東西送到各處。

才送了一輛牛車過去,李婆子還來不及喝口水,面前就停了一輛。她見這趕著牛車是兩個生面孔,就叫道︰「哎,哎,你們是哪個園子的?快下來,快下來。」

牛車上應聲跳下個十八九歲的小伙子,笑嘻嘻說︰「李媽媽,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瀏河那邊田莊的,我爹是郭樂,我叫郭海天。」

李婆子想起郭樂這人來,他是段家瀏河那邊田莊的管事,家里有兩個小子。她去年還在那田莊住過一晚。李婆子這麼一想,就覺得眼前這小子確實有幾分熟悉。讓人牛車上搭的搌布扯下來,滿滿一車東西,上頭是青葉子的菜,中間頭擺著臘肉魚干,最底下是一整片新鮮牛肉。李婆子笑眯眯看了,說︰「這牛肉不錯,直接拉到廚房去,那邊自有人接手的。」

郭海天應了一聲,與車把式拉著牛車往里進,待到與前面人隔一段距離了,他們這牛車下就滾出一個人來。郭海天也跳下了車,從牛肉下抽出一包東西,拉著那人說道︰「走吧,方墨。」

這兩人正是方墨和孟非凡。在平州養了幾個月,方墨的傷無礙了,跟著段雲亭的船進了燕京,听說段子楊要替他叔叔接風洗塵。這種好機會自然不能放過,吩咐底下人一聲,這兩人就截了段家田莊送菜的牛車,混進了段府。

兩人與送菜牛車分道揚鑣,在段家這宅院里東走細看,沒多會,就撞了一個落單的小廝。方墨緊走幾步,突然靠近,抱了對方頭一擰。那小廝連聲都沒吱就被放倒在地。兩人把這小廝拖到偏僻處,方墨換了一身衣,見孟非凡目不轉楮看著,便說︰「你這身也須得換了。」

孟非凡笑著說︰「那自然,最好能找個與你身上一模一樣的,這樣咱們就能出雙入對了。」方墨見他貧嘴,嗤一聲,心中積郁的沉悶散了大半。

倒真有幾分運氣,這兩人一出門,就逮了個穿著一模一樣的小廝。孟非凡心願得成,一路上不停小聲說話。方墨皺著眉頭說道︰「閉嘴吧,前頭來人了。」

孟非凡不說話了,果然看見一個管事模樣中年男子匆匆過來,見了他們就喊道︰「你們兩個在這里做什麼?還不去前頭幫忙?」

敢情他們這一身是負責前頭打雜的,孟非凡磨牙。方墨拉了他就走。兩人來到了前院,果然見人來人往,都是匆匆忙忙的。兩人在人群中東躲細看。方墨突然停下了腳步。孟非凡順她目光看過去,看見牆角那處有一個青衣小廝低著頭匆匆忙忙往後面去。

兩人趕緊跟上。那小廝想來是在這院里混熟了,徑直推開一扇院門,立刻有股濃郁酒香飄出來。院子里擺滿了半人高的大桶,一個紅鼻子的老僕從那些大桶里站出來,一邊迎上來,一邊問道︰「是不是樓管事讓你過來搬酒的?」

那人也不回答,只迎頭上去,一刀捅進那老僕肚子里,還轉了轉。那老僕立時眼楮圓瞪口里流血。那人將老僕拖到院子井邊,扔了下去。完事了,拍拍手,抬起頭來。孟非凡頓時目瞪口呆,低聲問方墨︰「怎麼是他?」

方墨不回答。

那人殺了人,背著手圍著那些酒桶轉了個半圈,從懷中拿出一包東西來,挨個倒進桶中。做完了這些,這人就帶著門出去。

方墨和孟非凡從牆頭跳下來,方墨打開一個酒桶,舀了一瓢出來聞了聞,眉頭輕輕皺了皺。又跟了出去,然而不過前後腳的工夫,那人居然不見了。方墨和孟非凡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人。

方墨對孟非凡說道︰「你跟他們說一聲,今日計劃取消了,讓他們盡快撤出去。」孟非凡看著方墨說︰「好,你等我。」

孟非凡將命令傳下去了,方墨卻不在原處了。他心急火燎找了一圈,在前院開酒席大堂的橫梁上發現了方墨的身影。方墨在橫梁最角落的坐著,面色沉靜,靜靜看著下面的杯來碗往。

孟非凡松了一口氣,從房頂下到橫梁上,坐在方墨旁邊,看著下方。

酒宴正酣,男人們的各種丑態都出來了,方墨靜靜看著,臉上看不出任何神情。

事情先是從一個大月復便便的中年將領開始的,這人打著飽嗝站起身來,一張笑得泛起了詭異的青色,拱手說︰「大伙們慢用吧,我,我出去方便這個……」

同桌有人笑著說道︰「快去吧,老莊,別憋壞了你那對鳥兒。」

滿桌人哄堂大笑。這中年將領手指了笑話他的人,舌頭打結說道︰「你,你這個老徐……等著啊,一會有,有你好看。」他歪歪斜斜出桌,才走了兩步,就噗通一聲摔了個嘴啃泥,像是蛤蟆似的一動不動躺在地上了。

見他老不起來,他旁邊的人用腳踢他,笑著說道︰「老莊,這地上可沒有娘們懷里舒服啊。」

大伙都笑了,地上的人仍然沒有動靜。這才有人發覺不妥,蹲下來,將他翻了個面。卻見他臉色一片青紫,口鼻眼皆有血流出來,那樣子說有多猙獰就有多猙獰。于是周圍炸開了窩,人們紛紛離桌起身,卻一個個很快又倒了下去。一時間那張猙獰的臉從一張變成了兩張,變成了許多張,有的人很快就七竅流血,倒地不起了,有的人捂著肚子哀叫不已。

段子楊喝得並不多,一時沒倒,面色青紫,一手捂著肚子,一手牢牢抓住了桌沿,費力喊道︰「來,來人……」

門口應聲進來一大堆黑衣人,領頭兩個一手舉了火把,一手提了大刀,分別站在門的兩邊,其余人自動分成兩列站了。突然一陣寒風進來,散雪紛揚,穿著墨黑大裘的蕭幀從中間進來了。滿堂紅光耀眼,他少時原本五官是少見的俊美,許是長大了的緣故,那俊美五官雖是未變,卻像是刀雕刻的,變得深刻,顯得堅毅冷厲,不復從前鮮活熱情。

他進來之後,往大堂看一眼,身後的一眾黑衣人就開始行動了,揪起那些哀叫的頭顱,一刀就割斷他們的喉嚨,動作干淨利索,片刻後,各種慘叫均消失,大堂里只剩下了段子楊重重的喘息聲。

「蕭,蕭幀,你,你……」段子楊盯著蕭幀咬牙切齒喊道。

蕭幀走近了些,看著段子楊說道︰「你不該動她的。」

段子楊冷笑說︰「我不該動她?蕭幀,你以為她活著,你們就能在一起嗎?我告訴你,她若不死,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

蕭幀冷冷看著段子楊,突然段雲亭從旁邊撲了過來,跪在蕭幀腳下,抬起一張滿是血水的臉,叫道︰「阿幀,怎麼是你?你怎麼能這麼做?你怎麼能這麼做?就算子楊做了錯事,你也不該下這毒手,你們到底是兄弟啊!」

蕭幀淡漠往後退開一步,他身後的一個黑衣人就上了前來,蹲在段雲亭身後,一手抬起他的下頜,另一手持刀一劃。段雲亭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段子楊大叫著想要撲過來,卻一下子撲在了地上。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段青鸞跑了進來,待見到大堂里的景象時,她不禁尖叫出聲。她先是看見了地上的段雲亭,一下子撲過去,哭泣著喊道︰「三叔,三叔。」段雲亭已死,自然不能回答她。她這才看見了不遠處的段子楊,連忙過去扶起他,喊叫道︰「哥,哥,你怎麼了?」

緊隨段青鸞進來的兩個人低頭站在門口,其中一個對蕭幀說道︰「大小姐非要見您一面。」

段子楊見段青鸞頭發亂了,衣衫不整,臉上也帶了傷,料到她定是經過了一番掙扎的,他牙齒忍不住打架,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支撐著坐起,看著蕭幀說︰「阿幀,放過青鸞,她與這事無關。」

蕭幀低頭看段青鸞,眼中冰寒刺骨,說︰「無關嗎?」。

段青鸞嚎啕大哭。段子楊喉嚨滾了滾,沉聲說道︰「蕭幀,你不能把段家的人都殺絕了。你娶了青鸞,西南軍就會听命于你的。」

蕭幀輕扯嘴角一笑,淡淡說︰「我不用娶你,西南軍也會听命于我,你信不信?」

段子楊一愣,斬釘截鐵搖頭說道︰「不可能。他們都是我從西南帶出來的,只會听命于段家。蕭幀,你不會想在這時候多一個敵人吧?」

蕭幀走到段子楊身邊,在他耳邊說道︰「段子楊,你真以為你做得事誰都不知嗎?你與那何成情投意合多日,突然將他賣了一回,你說他會不會懷恨在地,趁機報復,屠殺段家滿門呢?你說,我若是為段家報了這大仇,忠于段氏走投無路的西南軍會不會從此為我所用呢?」

段子楊滿臉震驚看著蕭幀,突然一口鮮血噴出,痛苦萬分倒在地上抽搐一陣,沒了聲息。

蕭幀從他尸首跨過,出了門去。一把抓了個空的段青鸞邊哭邊喊道︰「阿幀,阿幀,我恨你,我恨你,你回來,你回來……」

蕭幀走後,一眾黑衣人輪序出去,跟著段青鸞進來的那兩個人中一人扶起她,一人抽出腰間的系帶,往段青鸞脖子纏了一圈。兩人一人握了一頭,只拉了一會,段青鸞的哭聲就斷了。

底下所有活著的人都離開了,這寬敞大堂里除卻燈火蓽撥聲,再無任何聲響。橫梁坐著的兩個人還沒有下來。

孟非凡看著方墨。

方墨說︰「走吧,我們該離開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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