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行左右看了一眼,他是藝術學院學化妝的出身,對于化妝技巧的掌握已經達到了相當的程度,尤其是現代舞台化妝技術,已經和心理研究完全結合起來,成為一種全新的學科!再也不是單純的把一個人變成另外一個人那麼簡單,它需要在化裝的時候,將化妝的結果和角色有機的結合成一體,化妝結束之後,表現出來的東西要完全符合這個角色的身份,在一定程度上引起觀眾的共鳴……因此,從這一點上來說,現代化妝理論是遠超古代的,超越的不是手法和材料,而是那種系統的理論框架和針對化妝技術的種種研究,這絕不是古代依靠家傳手藝,一點點琢磨能夠琢磨出來的東西。
袁家行現在身無分文,以前的化妝用品更是一點都沒有,可是,他現在也不需要進行什麼復雜的化妝,他現在要做的是給現在的這個角色進行一下潤色,讓代入感更強!這個就是所謂的包裝,一個經過包裝過得乞丐,絕對要比真正的乞丐還要像一個乞丐!這是袁家行在這一行里混跡多年之後總結出來的經驗結晶。
袁家行走到了那口井邊,從木桶里倒出一些水來在手上,然後接著木桶里的倒影洗起臉來,這張臉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洗過了,洗下來的水都是黑色,洗了好半天才把一張臉連帶著脖子等露出來的地方洗干淨,袁家行原本也不像這麼麻煩,可是,這化妝就是這樣,如果臉上化完裝之後,和身上其他部分的顏色不一樣,露出的破綻太大。而且,全身骯髒的那是泥猴!一個泥猴,並不等于你就可憐了,做乞丐也是有講究的!
費了好些功夫做完這些事情,袁家行左右看了看,最近天氣干燥,牆角的位置有不少的浮土,他蹣跚著走過去抓了一把浮土走回井邊,對著水中的倒影,在身上東一把,西一把的抹了起來。
一邊叫做二陽的小乞丐,有些奇怪的看著他在那折騰,兩個人都三天沒吃東西了,渾身上下有氣無力,這阿行不借著正好的太陽好好曬曬,暖暖身子,還在那里折騰什麼?洗臉,洗澡?這種事情和乞丐有什麼關系,命都要保不住了,誰還顧得上干部干淨?就算洗完了,可為啥還要在身上抹灰?這不是又搞髒了嗎?自從去年認識這個阿行以來,他就沒干過這樣奇怪的事情,今天這是發了什麼瘋了?但是很快,劇烈的饑餓讓他迅速無視了這一切,到了這個地步,誰也管不了誰了,既然袁家行願意折騰,二陽也無所謂他怎麼做。
好半天,袁家行才把那捧浮土在身上折騰完,對著水里的人影照了照,水里的倒影雖然沒有剛才那麼髒,但是遠遠比剛才可憐的多,那樣子破破爛爛,慘兮兮的,完全就是一個渴望關懷,渴望食物的完美乞丐形象。
搞完這一切,袁家行也沒有急著行動,跪在街邊要飯不是不能要來,可是對于他現在這個樣子來說,那麼做消耗的體力實在是太厲害了,袁家行也沒有把握保證自己可以堅持多久!能不能要來東西,所以他要觀察,爭取出手就成功,起碼討來一點東西墊墊肚子,這樣才有力氣干下去。
他靜靜地所在街邊,仔細觀察著每一個經過的人,耐心的尋找著自己的目標,終于,袁家行眼楮一亮,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人。
在大路中間,一個粗布裙釵的年輕婦人,正抱著一個孩子經過,這女人面容談不上太好,可也算不上太差,身上的衣服不是什麼太好的料子,可是也比一般的清貧人家要強上不少,而且頭上的簪子,手腕上的手鐲也多少值些錢,周身上下打扮的也很整齊,一看就是中等人家出來的。
這婦人走在街上,懷里還抱著一個孩子,看年紀正是兩歲左右大小,手里拿著一張燒餅,正吃得起勁,滿嘴都是芝麻。那婦人一臉笑容的看著孩子吃喝,不時的伸出手去擦掉孩子嘴邊的芝麻粒,在年輕婦人的手里,還有一個小籮筐,里面也裝了幾塊芝麻燒餅。
這就是袁家行認準的目標,這婦人的孩子兩歲左右,家境雖然算不上太好,可也不差,起碼衣食無憂,夠得上吃喝!生活上沒有什麼問題,煩心事就少,也正是寵孩子,母愛泛濫的時候,自己上去,成功的把握很大。
袁家行在心中醞釀了一下感情,突然大叫了一聲,「姐姐!」向著那個婦人沖了過去!踉蹌著幾步來到婦人身邊,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姐姐!我可找到您了!姐姐!您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嗎?姐姐,爹娘都沒了!就剩下我一個了,姐姐,我好想你啊,姐姐!」說著就嚎啕大哭起來,他當年在藝術院校,見多識廣,那眼淚是說來就來!
「呀!」那婦人被袁家行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不過袁家行本身奸詐狡猾,知道什麼叫做分寸,因此只是跪在婦人身邊,停留在危險距離之外,並沒有其他多余的舉動,這才讓婦人漸漸穩住了心神。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那婦人皺著眉頭看著跪在地上的袁家行,瘦弱的身體,發黃的頭發,瘦的只剩下一層皮的小臉,再加上那情真意切的哭聲,讓人看著就多了幾分惻隱之心。
「姐姐!我是你弟弟阿行啊!」袁家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雖然由于饑餓而有些底氣不足,可是還是讓人听到之後感到心里有幾分難受。
「阿行?我並沒有這麼一個弟弟啊!」婦人皺著眉頭看著袁家行,「你這孩子,莫非是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袁家行抬起哭的滿是淚水的小臉,一臉迷惑的看著婦人,「你,你不是我姐姐阿杏嗎?」
「阿杏?」婦人搖了搖頭,「這可不是奴家的名字,而且,奴家也沒有你這麼大的一個弟弟。」
「那,那這位姐姐,對不起了。」袁家行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給婦人鞠了一躬,「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去年家里遭了災,父母都故去了,我一路逃荒倒此,本想投奔原本嫁到這里的姐姐,可是一直也沒找到。我三天沒有吃飯了,一看到這位姐姐又年輕又漂亮,和我那姐姐有幾分相向,所以眼一花,認錯人了,真是對不起了,姐姐。」
婦人輕輕嘆了一口氣,去年那場大旱,這出雲城里多了不少乞丐,可是像這麼禮貌懂事的實在是不多!尤其是袁家行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同時還夸她年輕漂亮,早讓婦人心里暗暗歡喜。再看看袁家行,一臉髒兮兮的小臉,顴骨高的嚇人,身上也和柴火仿佛,看著就讓人難受。她的孩子本身也不大,婦人現在正是母性泛濫的時候,看著袁家行的慘樣心里就又多了幾分可憐。
「唉!這孩子倒也懂事。」她輕輕嘆了口氣,「天災**誰也逃不了,這年紀小小的就沒了爹娘,這日子著實不好過,看都餓成什麼樣了!」一邊說著,她從自己的小籃子里拿出兩個燒餅遞給了袁家行。
「這兩個燒餅拿去吃吧,填填肚子,也精神一些再去找你姐姐!」婦人說道︰「這老天爺是有眼楮的,你早晚能夠和你姐姐重逢的!」
雙手捧著兩個燒餅,袁家行的淚水又再次涌了出來,雙膝一軟再次給婦人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姐姐!您的心腸真是太好了!莫不成您是天上仙女下凡來的嗎?您這樣的好心腸,一定能夠多子多福,衣食無憂,日子一天好過一天的!您雖然不是我的親姐姐!可是在我心里,您比我的親姐姐還要親!」
「這孩子,真是的。」婦人被這番話說的開了心,笑眯眯的對袁家行說道︰「好了好,這孩子,快吃去吧,吃飽了好再去找你姐姐!我這就走了。」說著,抱著懷里的孩子順著街道遠去,不過看她的樣子,心情倒是不錯。
袁家行看著越走越遠的婦人,低下頭來微微一笑,輕輕掂了掂手里的兩個燒餅,一轉身,抹著臉上的淚水又走回了剛才的那個牆角,那里正是太陽最好的地方,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就著燒餅,曬著太陽,也是這種時候的一大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