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看見我已經想通了的緣故吧,我母親自然恢復上班,並將情況告訴給我的生母陳美梅知道。而且她對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兒真是仿如己出一般,可以洞透我的一切心事,也早就了解我的善良、開明的個性。她知道我心上的疙瘩雖未完全解開,但已經不再如最初一般完全不能自拔了。自然讓我與我的生母相認,能夠真正的盡一個女兒的責任,盡一點孝心。同時,也讓她能夠彌補一下一直以來心里的愧疚吧!我母親便讓我的生母多點來見我,多點溝通,培養一下真正的母女感情。而之前,宋家的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想見,甚至連電話都拒絕听。雖然知道那不是他們的錯。
那天,我的生母陳美梅步入我屬于杜本冠的家門之時,我就知道這是我母親尤翠蘭示意她來的。因為我生母的性格我自然也清楚,如果她知道我心上的疙瘩未解開的話,那是絕不敢來見我的。或者這是我作為她兒媳婦的幾年里所了解到的,也或者這就是所謂的天性吧!畢竟我是她的血肉至親啊!這也是另一種的母女連心吧!
雖然我時刻提醒著我自己,過去的一切真的已經過去了,要著眼未來,要直面人生。但當陳美梅踏入我家門的一剎那,我仍然不由自主的產生了一絲尷尬。因為,我一下子不知該怎麼稱呼她。以前作為她的兒媳婦時,已經叫慣了她為「女乃女乃」,如今雖然明知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那一聲「媽媽」卻是那麼難以叫的出口。
我想,為了敘述的方便,由這里開始,就將陳美梅稱為媽媽,將尤翠蘭稱為母親吧。
我媽媽見到我或者也與我一樣存在尷尬的心理,因為她以往也叫慣了我做家嫂,如今一旦改口自然有點不習慣,但她畢竟是長輩,可以直呼我的名字,而我總不能叫自己的母親為「阿梅」或者「梅姨」吧?
她見了我,頓了那麼一頓,才說道︰「鳳凰,你還好嗎?怎麼一下瘦了那麼多呀?」
我調整了一下心緒,怯怯地叫道︰「媽,你來啦。」縱使覺得別扭,但還是叫了出來,盡管細如蚊吱,連我自己都幾乎听不到。
可是她卻是听到了,自然開心得連聲音都有點顫抖了,將手中的大包小包放下,並拿出她在家里為我精心熬制的老火靚湯給我喝。她知道我的口味,竟然將這湯水帶來到百多公里之遙的我的住地來,我心里自然極其感動。
雖然如此,我的話語仍然不多,什麼都是反應淡淡的。自從這次的事件之後,我的心態性情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從小以來,就算遇到什麼樣的不開心事,踫上多大的挫折,最多暫時郁悶一下,但不會用多久的時間,就會恢復那一個嘻嘻哈哈的開心果形象。因為在那時我的心中,始終覺得前路是光明的,前路是充滿希望的。可如今,卻是什麼樣的變故啊?
縱使我媽媽似乎是每天都來往于順德與肇慶之間,每天一大早她就親自驅車或讓司機送她來到,陪我到傍晚,有時也會吃過晚飯才回去,如果見我心情好一點時,干脆住上那麼一兩晚。
只是我仍然似乎整天都難得說幾句話,要麼捧著本書來看,要麼打開電視。但每當看到書中或電視中的某些關于愛情、關于家庭關于孩子等等所有有一絲與我從前的生活相仿的情節,我都會觸景傷情,淚流滿面。所以我母親、我媽媽及爸爸他們關于順德家中特別是宋雲重的近況,都是在避著我的情況下談論的,從他們的神情中我自然猜測得到。
其他人其他的事我自然不感興趣,也提不起我的任何興趣,但是我的心中,仍然無時不刻在想著宋雲重。自從發生了這事之後,他怎麼樣了?吃得好嗎?睡得香嗎?情緒穩定嗎?還有,開心嗎?快樂嗎?還象從前那樣幽默風趣、開朗大方嗎?一切的一切,我都非常的想知道。可是,從來沒有人在我面前提起過他。那可是我的……親人啊!怎麼就一點他的消息都沒有呢?
我忽然的意識到,這近兩個月來,我真的關于他的消息一丁點都沒有听說過呀!而且,就連我的兩次自殺未遂,都沒有人向我提起過他呀!
我想到當時自己的頹喪、自己的傷心欲絕,自己的萬念俱灰、自己的自尋絕路……他與我是經歷這一同樣的災難、變故,他的痛苦心情自然與我如出一轍,他會不會也如我當時一般萬念俱灰、做那傻事呢?要不怎麼一點他的消息都沒有呢?
我忽然的有點心急如焚了。我要知道他的消息,最起碼,我要他仍然活著。但我又不想親口向我媽媽他們詢問。
我拿起了電話。
但是,打他的手提,不通;打到夜總會,說好長時間都沒有見過人了,打到各餐廳,同樣。我心里的不祥感更濃,再次打到「鳳凰」找到陳創,才終于知道他的近況。
「喂!鳳凰嗎?」陳創自然不知道我所遭遇的重大變故,仍然以為我只不過安心在家相夫教「胎」,等著升級做媽媽呢。所以他的話中一如往常般輕松。當然,如今的他事業正順家庭美滿,自然充滿活力,心情輕松工作忙碌而自信了。
「好長時間沒見了,你還好嗎?」他問道。
「沒什麼,」我雖然強作精神,但語氣中仍然有掩飾不住的落寞,「雲重呢?」
「哦早上還看見他,可能到桂城去了吧?」或者陳創有點嗅出了我的落寞,「你們倆是不是吵架了,這段時間每次看見他都好象挺不開心的,一句話也不多說,而且,一概找他的電話也不听,手提干脆連電都不充了,誰CALL他也不回,象跟誰結了仇似的。」
得知他仍然安在的消息,我的心登時安了下來,應付了幾句陳創就想掛機。
「你CALL他吧。」
「好吧!」
放下電話,我先前焦慮不安的心情總算平靜了下來,至于他的一切不開心的一切反常舉動,我知道那都是正常的反應,也自然能夠體會得到想象得到。只要他還在就好。
又過了兩天,我還是忍不住拿起了電話,撥通了尋呼台。
「請呼1413。」
「小姐貴姓?」
「留機號︰1314。」
「請問你的電話號碼?」
「復本機。」
「好的,請稍等。」
雖然我們都有手提電話,但我們從前一直都喜歡通過尋呼台來聯系,就為了每天都能說上一聲「1314」「1413」,就象許諾「一生一世」「一世一生」一樣。所以我們CALL對方都是留自己的機號而不是留姓氏,這樣對方一看就知道是誰了。這一對尋呼號碼是他花重金買的,當時買一台尋呼機最起碼都要兩千多元,比現在的許多手機都要貴,而他當時共花了近萬元買了這兩台機,機身三千多一台,而選號也要近兩千元一個號。這兩組號碼,就似乎昭示著我們兩人當時的堅貞心態。所以及後的中文機風靡之時,我們都沒有換機,因為換尋呼機不比現在的換手機,號碼可以保留,換機等于換號,我們可不想將這兩組這麼有意義的號碼換掉。可如今,這些溫馨浪漫的往事,卻已經成了辛酸而且帶著濃烈的諷刺意味的回憶。
當我掛掉電話之後,才突然意識到我如今仍然以從前的方式與心態CALL他,是多麼的不合時宜,不合道德,甚至于不合倫理崗常。所以,當我的電話響起之時,我猶豫再三,都沒有接听。
當電話第三次響起,我還是拿起了電話。但電話那頭,竟然是一片寂靜,就象我一樣,一聲都不哼。
我們都只握著听筒,分明听得到對方粗重的呼吸,但都沒有哼聲。可以想象,內心的思想斗爭有多麼復雜與激烈。整整兩分鐘,他終于開口了,聲音中帶著不安、蒼滄與怯懦。
「鳳凰嗎?」
「嗯!」我的聲音同樣蒼白無力。
「什麼事?」他也似乎找不到話題,第一次如此愚蠢地問道。以往我們之間的通話,一般都不會如此向對方問話的,而且,我們之間,有事的話一開口就會直奔主題,完全不用客套。而有誰一不小心發出了如上述的問話時,必定會得到「沒事就不可以找你啦」之類的調皮反詰。
可如今,我卻無語。
是啊,什麼事呢?難道還能象從前一樣以調皮調侃的語氣說笑嗎?還是說只想听听他的聲音?
我無聲地掛職斷了電話。
可是,沒多久,正在我有點痴痴出神地胡思亂想之時,電話又驟然響起,微微地嚇了我一跳。
猶豫一會,我拿起了听筒。
「鳳凰嗎?」還是那句。
「嗯!」
「你還好嗎?」
「嗯!」我仍然無語。
「我……我想見你。」他支吾著說道。
我也是。但是,我不能這麼說,盡管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近況,也很想向他訴說我的苦悶,但理智告訴我,不能啊!
「什麼事?」這回輪到我問了,語調一如他那,小心翼翼。
這回他無語。
「鳳凰——」
「我是你姐。」我說。
「……我知道。」
之後,雙方復又無語。
少頃,電話那頭又傳來聲調不高,並帶點哀求,但卻透露著一絲我非常熟悉的執著。
「我想見你。」
我的淚剎時潸然而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不要哭,不要哭。」他仿佛就在我跟前,知道我哭一樣。
而且,明顯的憑語氣、憑感覺,對方也在流淚。
「沒有,我沒有哭。」可是,淚水更加肆意地撒著潑。
「我不想見你。」我狠心並違心地說完,就將電話掛斷。
仰起臉,一任淚水狂流。
午後的陽光異樣的燦爛,氣溫也如火爐中一般酷熱難當。但我的心緒此時卻比梅雨連綿的季節還要陰郁,我的肌膚感覺到的比三九寒冬還要寒冷。目光所及之處,猶如身置深山老林之中的茫茫黑夜……
我的這些憂郁的狀態,自然會帶給我的父母的無限焦慮。他們雖然已不再擔心我會再生輕生的念頭,但他們卻不能不擔心,長此以往,我難保不會患上憂郁癥,心智從此不健康。因此,只要一有時間,我母親父親就想盡千方百計來哄我開心,陪我聊天,听戲或者去旅游散心。我媽媽更是三天兩頭陪在我身邊,她文化不高,不能象我父親母親那樣用睿智的道理和華實的詞句來開解我,但她天性中的那種純樸與善良,與我母親的精闢深刻的見解,對我心中產生的效果仍然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經過親人的努力與我自己的心理調節,我雖然仍沒有開心起來,但心緒也慢慢的趨于平靜了。可是,我仍然不能揮掉殘存在心中的那個幽靈般的陰影,每次與父母去散心,一接觸到那些旅游之中似曾相識的美麗景點,我就會想到以往與宋雲重一起游山玩水的片斷,去看電影,就會想到與宋雲重一起之時的場景,去購物,就會想到與宋雲重一起之時的點點滴滴……
我父母的目的本是想通過這些活動來分散我常常悶在屋子里胡思亂想的回憶與憂郁,但往往到頭來,效果卻恰恰相反,生活中的一點一滴與過往的生活中有相似的地方,都能讓我回憶起從前與宋雲重在一起時的每一幕。畢竟,那是怎樣幸福美滿、怎樣刻骨銘心的傾心相愛的一段時光啊!都說擁有時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覺得珍貴。可我卻一直都深深地感受著其中那些幸福時光的啊!我卻一直都不願意失去那些幸福時光的啊!卻要以如此殘忍的方式來結束,殘忍到連回憶起當時的每一點每一滴都是極具諷刺意味的,都是不得不強迫自己不能去回憶。試想,連回憶往事的權利都要被剝奪,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滋味呢?
到後來我自己都慢慢意識到,如果再這樣下去,我怕自己真的會精神分裂。只有重新投入工作,讓繁忙的工作分散自己的思想,讓時間去沖淡一切。時間是醫治心靈創傷的最有效的藥方。而在這療程之中,工作,就是其中的一味靈丹。因此,我向父母親透露了我的這一想法。
我父母以及我爸媽自然大喜過望。因為我終于肯主動提出找工作做了,這就證明他們的心肝寶貝終于想通了,不再郁郁寡歡胡思亂想了。這是他們自從我們的事驚變以來,他們夢寐以求的。
他們自然開始積極地為我謀求工作。他們想得極其周到,本來以我爸爸宋士臨四野集團屬下那麼多的子公司,隨隨便便就能夠給我安排一個職務,但他們想到,因為這些公司都與四野有關聯,怕我仍然會觸景傷情,走不出往事的羈絆,找別的公司,又怕我太受苦,他們心疼。而且,如果離得太遠又怕看顧不到我而令他們擔心。最後,他們幫我找了一份商場里的售貨員的工作,離我家不遠,既可以每天都能回家里,又不是粗重活,又時刻都不能閑下來,因為需要時刻面對顧客。
或者我的長相還算比較甜美吧,商場的經理據說是挑了好幾個前來應聘的女孩子,還是挑了我,雖然我對于這一職業相比那些十七八歲初出校門的小女生來說,已不算是年輕了。當然,這也是我對于工資待遇完全不提出要求的緣故,而且,這似乎還是挺主要的因素。四百五十元,只包中午餐,不包住宿,早上九點上班,直落到晚上七點,十個小時。我想,並不是他們挑人,人家自然也挑他們了。對于一個四肢健全,本科學歷的大學生來說,這樣的待遇,似乎是算得上虐待了。雖然那時候的工薪階層的平均工資也不是很高。
不過,錢對于此時的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追求的意義了。我的
爸爸有的是錢,我父母的收入也不算低,就算我真的不能掙錢養活自己,也絕對不愁沒有錢花。而且,我與宋雲重的共同戶口里,似乎每天都有錢存入,還不是個小數目。那是宋雲重經營的餐廳、酒店與夜總會所賺的滾滾來源。我要的只是工作,只是忙忙碌碌的、不停地工作,之間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事的工作。
日子似乎好過許多了。因為九點才上班,商場離我家不遠,只隔了兩條街,騎摩托車只需四五分鐘,正適合我愛睡懶覺的習慣。而且每天都面對不同的陌生面孔,與他們交談、為他們服務,晚上七點鐘下班,在父母的等待之中步進家門,吃飯、洗澡,看電視或看書,睡覺,一天就這麼過去了。忙碌而充實。(小說未完待續)
作者︰程雙紅(程子君.程曉楓.梅映雪.梅虹影.當年明月.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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