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的不眠不休,往日俊美如神的君千炎此時胡子拉雜糟糕至極,但他即使是累得撐不住的合眼假寐,大手也不曾松開過華芊芊越來越涼的小手。
眉宇愈緊,他被不好的夢糾纏了,出不來……
房外有人聲傳來,一時半會兒听不清楚說的是什麼,卻成功的把君千炎從那夢魘的深潭中拉了出來。
睜開眼,第一反應是看了看華芊芊,他多希望看到的是她睜開了眼醒了過來,哪怕張口就說讓他火冒三丈的話,亦或者是嗤笑他的狼狽……
可,沒有,什麼都沒有!
她還是沒醒……已經第五天了……她連續這麼昏睡已經整整五天了……
「芊芊,你太頑皮了,究竟要睡到什麼時候?」君千炎沙啞出聲,擠出來的笑苦進心底,情不自禁拉起她的手輕吻,卻渾身一顫,面色大變。
錯覺……?
為什麼她的手更冷了?
「芊芊,別鬧了!」君千炎驚聲帶抖,手顫顫著伸向她的鼻下,嗡一聲,空白一片。
門外紫霞送吃的來了︰「王爺……」
「飄雨,飄雨……」君千炎回過神來,出聲如吼。
其實,除了易輕塵三人在隔壁房中外,大家都守在華芊芊的房門外,以備萬一之時確實能隨傳隧到,一听君千炎這麼吼,飄雨急忙背著藥箱就撥開紫霞第一個沖了進來。
而,大家一擁而入,卻看到君千炎正忙碌著給華芊芊做心肺復蘇術!
他們一直認為心肺復蘇術是「起死回生術」,所以,君千炎竟涌上了這個,那不就意味著……
頃刻間,所有人怔在那里不知反應。
「芊芊,芊芊,芊芊別鬧了,我,我求你,求你了……」君千炎雖然記住了心肺復蘇術的步驟,但畢竟是第一次做,難免有些生硬,而且……
繃緊了數天的神經如同斷了一般,他嚇得慌不知措!
最最重要的是,他該死的睡著了,不該睡著的時候偏偏睡著了,他無法確定她到底斷氣了多久,這麼做,還有沒有用……
他,不該睡著的!
心猶如被鈍器戳穿,痛得無法喘息,睡眠不足而干澀的眼也忽然間涌起水汽朦朧視線,積成晶瑩涌出,滑下,滴在那幾乎已經模不到溫暖的蒼白臉頰上。
「王……」
紫霄想過去勸慰一下,卻被飄雨拉住了,沖他搖搖頭。
那搖頭,頓時讓所有人窒住。
隔壁。
易輕塵的茶已經舉在嘴邊半晌了,自從隔壁房間傳出君千炎的吼聲後,他就維持著這個姿勢沒動過。
「樓主……」莫然蹙眉出聲。他知道樓主其實還是放心不下那位王妃了,要不然,也不會接到南賢王的信後想也不想便直接趕過來,默默的暗中保護她。
易輕塵神色依舊也沒有出聲,目不斜視,但將已經冷了的茶送到嘴前,慢慢,慢慢的喝著。
忽的,面色蒼白的華玉生站了起來,開門就往外沖。
太突兀,莫然想叫住都來不及,只能看了易輕塵一眼,見他沒有什麼動靜之後,尾隨跟去。
華玉生沖到隔壁房間,直奔床邊,淚水竟早已濕了整張小臉,啞聲破碎︰「姐,你看,玉生又哭了,玉生答應過你不哭的,要做個能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要好好學本事將來保護你的,可玉生又哭了,你快起來啊,你再不起來,玉生就一直哭一直哭……」
因為姐姐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所以他從那之後再苦再累就算受傷就算想她,也不再流淚……
「姐,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你明明答應過玉生,會等玉生長大後保護你的,可現在玉生還沒有長大啊,玉生要怎麼保護你?姐,你說句話啊,你教教玉生該怎麼辦……」
君千炎不好惹,尤其是現在,莫然就怕玉生激動過度沖撞了他先招來殺身之禍,卻沒想到,君千炎只顧著施展那套「起死回生之術」,根本沒察覺玉生在旁邊哭喊似的。
哭喊……原來那孩子也會哭喊……他原本以為那孩子天性就是沉默寡言的,卻沒想到,他原來只是一直隱忍著,隱忍著……
現在,崩潰了……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莫然小聲偷偷問飄雨。
飄雨搖頭。如果有,他怎麼可能還在這里站著不動?
「玉……玉生……」
很輕很輕的一聲,完完全全就被華玉生的哭喊聲掩蓋過去,卻,還是傳進了君千炎的耳里,他僵在那里,屏息凝神,伸手去模她的鼻息。
有了!
有鼻息了!
君千炎狂喜︰「芊芊……」想扶她起來,可她還沒睜開眼,他生怕一踫她就將她好不容易回來的微弱氣息踫沒了,急忙招手喚飄雨︰「飄雨,飄雨……」
飄雨聞聲奔去,拉開華玉生跪在床前模了模華芊芊的脈搏,大喜,快速從藥箱里掏出只瓷瓶,取藥喂藥一氣呵成,下一刻又模出長短不一的一排銀針,嗖嗖往華芊芊身上扎去。
所有人屏息凝神,瞪大著眼看著床上的人,靜得只有華玉生還壓抑不在的低低抽泣聲。
「別哭……玉生別哭……」
華芊芊的唇動了動,低聲沖出干澀的喉嚨,緩緩,緩緩睜開眼……
「芊芊!」君千炎狂喜,飄雨趕緊所開讓他好在床邊坐下。
緊緊的抓住她的手,生怕一松手,她又沒了……
只是……、
錯覺嗎?為何她睜開眼,那眼神,卻讓他感覺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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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陽國皇城,皇宮,御書房。
小太監小跑奔來,撲地跪下,喘著氣卻掩不住一臉喜色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醒了!」
君千夕一听倏地頓住筆,放下,起身邊便往外走,直奔長秋宮。
長秋宮。
宮女們相望,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惶恐,而後,轉頭看向銅鏡前一動不動的軒轅雪。
剛才……
皇後娘娘醒來問的第一句話,便是︰「我怎麼會在這里?」
「皇後娘娘,您落水了……」隨侍的宮女自然應道,卻還沒說完,床上的人立馬搶了她的話︰「什麼?你剛才叫我什麼?」
「皇後娘娘啊……」有什麼不對?
卻哪想,這皇後娘娘竟忽的一下撥開她們,踉蹌著沖向銅鏡前,坐下,便一直維持這個姿勢直到現在……
「哈……」
忽然一聲笑,打斷了宮女們的回憶,紛紛驚秫的看著銅鏡前忽然就大笑得花枝亂顫的人兒,驚恐道︰「皇後娘娘,您怎麼了?是不是哪不舒服?別嚇奴婢們……」
「皇後娘娘,讓下官為您診診脈可否?」御醫本來是一直後在外面待命的,听聞動靜後確實是進房來了,卻也被她那突兀而又怪異的舉動嚇到了,現在才知道開口。
「對對,皇後娘娘,您快回床上躺著,讓御醫大人給您診診……」
「皇後娘娘,您現在可不同以往了,您懷著龍種……」
從嘰嘰喳喳的聲音中听到一句不得了的,大笑頓時僵住,一伸手猛地將那宮女扯過來︰「你剛才說什麼?」
「您現在可不同……」
「不對,下一句!」
「您懷里龍種……」
眼,倏地瞪大了一圈,推開那個宮女,伸手模了模自己的小月復,僵在嘴角的笑抖了抖︰「不……不是吧……開這種玩笑?」
她一定是在做夢,絕對是在做夢,怎麼可能會這樣,這都什麼跟什麼……
「皇後娘娘……」
看著軒轅雪忽然轉身往床走去,宮女和御醫都錯愕了,本能跟上去。
「都不許動!」軒轅雪卻攔住了他們,倒頭就躺進床去,拉被褥睡好閉上眼︰「讓我睡一會,我現在肯定是在做夢,睡醒了就沒事了……」
「……!」
君千夕趕到長秋宮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群宮女和兩名奉命隨侍的御醫杵在門外。
「怎麼都在這里?」君千夕蹙眉,沉聲問。
「皇上。」眾人見到他,反而如見到救星,慌忙跪下,將事情說了個大概︰「……之後,皇後娘娘便將奴才們趕出來了……」
君千夕眉頭更緊,卻也沒多說什麼,直接推門進房,往床走去。
「雪兒,睡了嗎?」在床邊坐下,伸出的手竟被半空攔住,力氣不大,卻抓得很精準,並一下推開他的手放開。
君千夕愣住,看向已經睜開了眼看著他的軒轅雪,蹙起眉來︰「雪兒,你怎麼了?」
為何她的眼神……警戒而又……
這是避嫌?
她跟他,避嫌?避什麼嫌?
「我不……」軒轅雪張嘴,話到一半又閉嘴了,咬著唇,悶氣似的兀自又忽然睡回被褥里去,轉身背對著他。
君千夕又愣了下,莞爾失笑,傾身貼下去︰「誒呀,我們家雪兒這是在生我的氣麼?」扯了扯她的被褥,發現她拉得死緊,無奈,只能隔著被褥摟住蜷成一團的她,語氣陡然一轉,歉意發自內心︰「對不起,明明說好要多陪陪你,卻總是說到做不到……」
他的疏忽,竟沒注意到她已經懷了她的孩子,還差一點,莫說是孩子,連她都一起……
回想起來,不禁心頭發緊,有冷汗滲出。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他已經愛上她了,但至少不可否認,他已經習慣她的陪伴,沒人能比得過她的軟聲細語她的溫柔體貼……
不料,被下的人竟忽的一下,推開他!
「我……」看著錯愕的君千夕,嗓子里的話實在說不出來。
「雪兒,你到底怎麼了?」君千夕可不遲鈍,怎麼會沒察覺她的異樣。
「我……我……」軒轅雪支支吾吾著半天,神色晃晃不敢直視他,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竟道︰「我要見玉虛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