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處處是哨崗的祠堂附近此刻站滿了人,大家神色甚是凝重,齊齊的望著村長。村長拔開人群,走到一輛馬車面前,臉上頓時一片蒼白。風塵壓低著頭,怕被村長發現自己這個外族人到了古河村的禁地,慢慢靠近馬車,猛的心頭一顫,原來馬車之上堆滿了死人,都與何叔一樣,全身長滿了膿瘡和血皰。
刺鼻的臭味吸引著成群的蒼蠅在上面飛來飛去,但只要一沾尸體,不消片刻便落在地上死去。風塵不禁大為驚駭︰這是什麼病,怎麼這麼厲害?想到自己早上抬過何叔的尸體,嚇得跑到井邊打了一桶水將手仔仔細細洗了幾遍,這才安心。
村長對著一個穿官服的人問道︰「死了多少人?」那人答道︰「死的有八人,還有一些身上出現紅疹,恐是發病的前兆。」村長沉默了片刻,道︰「煩請你去縣里告知張大人一聲,請他請些大夫來,要是瘟疫流行起來,還不知要死多少人。」那人應道︰「是,我這就趕去。」
隨後村長派人將尸體拉到一處空曠的地帶,用火焚之。一行人哭哭啼啼的圍著火堆盤地而坐,很是傷心。到了中午,發病的人更加多起來,死者的尸體已然堆成了小山一樣高,焚尸的人邊燒邊哭,短短的半天時間,竟有二三十人死去。
這場瘟疫來得太突然,古河村上上下下一片嘩然,一些人開始往外逃離。風塵尋眼望去,昔日繁華的古河村眼下已滿目瘡痍,官道上到處散落著衣物和紙屑。
這時,就見從永安鎮方向的官道上緩緩走來一位黃袍道人,邊走邊撒著黃紙,道︰「魔星降世,人間浩劫,若想活命,速速離去。」幾句話說得鏗鏘有力,顯是功力極為深厚。
村民本來就甚是惶恐,听到黃袍道人的話,更加害怕起來,紛紛商討逃離之計。風塵也暗自擔心,思忖道︰莫非此人就是蘇蘇所說的邱半仙?難道魔星轉世之說是當真有的?
村長見大家都想離開,厲聲說道︰「你們不能走,咱們古河村世世代代守護著仙石,要是都走了這仙石可怎麼辦?」
只听得人群里有人道︰「守著仙石有屁用?還不照樣發生瘟疫,不如快快離開,或許還能保住性命。」此話一出,立即有人和聲道︰「就是,要守你留下來守吧,你是村長,自是不能與我們一般見識。」
風塵心里暗自盤算起來,是否也帶阿婆離開古河村?到了下午,離開的人越來越多,通往鎮上的官道到處都是準備逃離的人。有的人走到半路就發病,身子像被開水燙了一樣,隆起了血皰,這些血皰最先出現在臉上,隨後擴大到全身,等血皰破掉之後,便開始化膿腐爛。
風塵一時之間還打不定主意是馬上離開古河村還是等到比武招親的時候再走,忽然听得官道那邊傳來陣陣的馬蹄聲,一隊官兵跟著幾匹精壯的白馬奔跑而來,足有一百多人,個個手里拿著長刀和利劍。領頭的是一個身著絳紫色官服的絡腮大漢,擋住逃離的人群,高聲說道︰「縣太爺有令,所有古河村的村民均不得離開古河村的範圍,否則格殺勿論。」言畢拔出隨身佩劍,橫在胸前。
人群停駐腳步,不知所措的望著這些官兵,進退兩難。只听領頭的首領接著說道︰「古河村突發瘟疫,縣衙正在向朝庭上奏匯請天下名醫過來醫治,為防止病源擴散,請大家都回去吧,如果有感染瘟疫受不住的,請自行站出來,本官痛快的給他一劍就是。」
一些婦女孩童在剛剛見到官兵時就嚇得魂都沒了,此刻听到這番話,當即轉頭就往回走,其實很多人並不想真的離去,只是看到大家都往外走,也跟著來的,身上竟是什麼什物都沒帶。
也有一些膽子大,求生**強烈的,依然向前沖去。領頭的軍宮臉上驟然一變,殺機畢現,嘴上說道︰「現在回去的本官一概不予追究,若再不知悔改,別怪本官痛下殺手。」略為遲疑了一下,當下有數人轉身回去,只剩下三人還站著不肯回去。
這三人當中,風塵認識其中一叫杜馬的,年幼時曾一起玩耍過,眼見他與另兩人的臉上已然出現血皰,心里當下明白,他們知道橫豎都是一個死,想來個痛快的。
就在這時,杜馬身旁的那人突然往前沖去,一頭撞向了軍官。軍官哼了一聲,手上劍光一閃,一道血霧噴將出來,那人的頭被劍活活斬落。杜馬和另人相互對視一望,一齊沖了上去。那軍官身子往上一提,躍到兩人背後,刷刷兩劍,兩顆血淋淋的人頭飛落出去。兩人扭動了一陣,癱軟在地。
風塵只看得心驚肉跳,心想這下可大大不妙,這些官兵不知何時才會離開,馬上就是比武招親的日子,這可怎麼辦才好。
回到家中,風塵對于瘟疫之事未跟阿婆提及半句,卻听得阿婆緩緩說道︰「村里的瘟疫情況怎樣,死了多少人?」風塵心中一驚,原以為阿婆老眼昏花,應該不知曉此事,卻不料早已悉知,便老老實實的將今日之見都一古惱的跟阿婆講了出來。不管自己長得有多大,在阿婆眼里都是個孩子,此事自是無須再瞞著阿婆。
阿婆听完風塵的講述,陷入了沉思,風塵猜想定是阿婆為那些死去的人感到惋惜和傷心,阿婆向來心善,平日見到青蛙或鳥雀死亡也會難過上好一陣子,何況是朝昔相處的人呢。
往外瞧了瞧,天色已近黃昏,風塵悄悄起身,偷偷潛入宮道的出口處躲藏起來,想看看是否有機會逃出去。昔日這里客商雲集,到處都安扎著營寨,此時人去營空,卻正好成全了這些官兵。只見兩排官兵交叉的來回走動,幾盞亮堂堂的馬燈掛在營前,將前方數丈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
而在風塵藏身的不遠處,草叢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麼動物在走動。風塵倦縮著身子,悄悄望過去,卻是兩個想逃跑的人想賭一賭運氣。
過了一會,兩人看到守崗的官兵已然退到一邊,當下露出兩個圓圓的腦袋,朝著哨崗輕輕跑去,只需數步就能逃離哨崗,風塵本來這兩人定然可以逃月兌的。卻不料兩人剛剛跑到哨崗前時,就見兩道寒光閃過,兩人的頭頭顱瞬間與身體分離,落在數丈之外。身子已然不動,但頭顱還睜大著眼楮,顯是至死都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斬人的正是白天那個軍官,他拔動著尸體,對著風塵這邊喊道︰「別躲躲藏藏的了,出來我給個全尸,否則定教你身首異處。」風塵心中大駭,難道自己被這首領給發現了?
手上暗暗提起真氣,準備與之一戰時,就看到自己不遠處還躲藏著一人,頭上裹著青布,懷里還抱著一個不滿周歲的小孩子。風塵認得此人,正是平日經常照顧自己和阿婆的馬嬸。
馬嬸慢慢走出去,緊緊的抱著懷里的孩子,見到軍官當下雙腳一跪,道︰「求官爺收留我的孩子吧,他剛剛才來到這個世上,我不忍他這麼快就離開。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這幾句話這得甚是誠懇,守崗的官兵無不動容。
那軍官想了想,雙手扶起馬嬸,就要去抱她懷里的孩子。馬嬸對著小孩的臉親了幾下,將他往首領一塞,自己卻趁此沖過哨崗而去。軍官搖搖頭,嘆了口氣,將手中之劍投擲過去,就听得馬嬸一聲慘叫,爾後不住的申吟起來,顯是這一劍雖是刺中,卻未能令她馬上斃命。軍官看著手中的孩子,對著旁邊的一個小兵道︰「你去給她一劍吧!」
小兵應了一聲,走過去,一劍斬落下去。風塵倦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被官兵發現,否則定是死路一條,只盼著那首領早些離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