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燁?」綰微微錯愕之下直呼了他的名諱,臉上有幾絲不自在。那人在馬車上對她所為,她記憶猶新。
南宮耘眼底閃過絲痛苦,微頓,擱下手中狼毫,輕輕握住綰的手。眾人在帳,皆是低斂了眉眼,南宮諾一笑轉頭,似是未見。
綰知道這必是要緊的事,心中再有不安也不願寫在臉上,撲哧一聲笑了,「奴婢的醫術自是不敢給禮郡王看病,若是有個差錯,奴婢一家子的小命都沒了。王爺這樣體諒奴婢,奴婢再不去可是給臉不要臉了。」
「只是,」她停了停,「王爺可不該這麼對旁的女子,順主子知道不讓您進屋的。」
南宮耘一頓,輕輕松開手。
一聲低嘆,「小嫂子命苦啊,」南宮諾已經起身向外走去,幽幽道,「你醫術若真有小嫂子十之一二,或許真是夠了。」
綰收回手,也不在意,笑笑立即跟著南宮諾去了。黎叔等人相互看了一眼,留在帳內。
可是,提到南宮燁時綰微微慌張的神色始終在南宮耘眼前晃動,他突然想,一次一次的明爭暗斗為了什麼,連這個女人的慌亂她都不能避免嗎?那他這樣還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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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安!帶嚴太醫過來!」
白衣輕動,南宮耘已經擋在帳前,伸手撈過綰,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急急低聲道,「不去了,我們不去了。」
綰吃驚抬頭,一撇眾人啞然的神色,不禁又感動又好氣,抓過南宮耘的手張口一咬,趁他低頭抬腿向他某部踢去——當然,她沒敢真踢。南宮耘一愣,忙錯亂地後退一步,綰趁著工夫推了他一把轉身跑出帳子。
「爺,我去去就來~」
南宮耘真是氣急,又自責,低哼一聲。
眾人看著這男子一幅無奈模樣,面面相覷,心道,原來這丫鬟才是安親王的心里人,平日里這跟雪一般的男子,哪里會像這樣,簡直要氣的跳腳。只有茗安明白這其中的事,默默低頭去給南宮耘倒了一杯涼茶。
少頃,二人便回來。
綰去一邊洗手,南宮諾挽了挽袖子,「二哥,你的丫鬟也可以教的這麼好嗎?怪不得不肯給我。」
南宮耘的眼光一直在綰身上,看她一雙剪水秋眸神采奕奕,恢復了正常翩然神態,「諾,你不要風言風語,說了回宮你要立刻來我抒陽居里接人。」他多自信啊,回了宮綰兒變回了他的側妃,南宮諾想都不要想。倒是南宮燁身邊的莫月,抓過主子的衣服使勁擺手。
「你說,三弟如何?」南宮耘一邊問,一邊著拿帕子抓過綰正在甩著水珠的雙手,給她擦了。
「誠如嚴太醫所說,心脈受傷,陷入昏迷。」綰對上南宮耘詢問的眸子,「這種昏迷,少則三四天,多則可能十天半月。但是,若要強行清醒過來並不是難事,稍微施以針即可。」
「你可以嗎?」
「可以。」綰答得輕巧。
「嚴太醫呢?」
「若不是他天賦異稟又得良師親手傳授,那就得一二十載的行醫經驗。不知這嚴太醫是怎樣?」她蹙眉。
「他年紀不大,看來和你一樣是天賦異稟了。倒是個人才。」南宮諾手指叩響扶椅。
「其實,」綰微一沉吟,南宮耘眉毛微揚,「但說無妨。」
「其實,我也有辦法讓他施了針也醒不來。」眾人一愣,都道,沒想到這姑娘還真是狠毒。
綰的眼楮亮亮的,「我是說,喚醒他無非是以針刺激,若在嚴太醫施針之前,我可以先用銀針封住他的幾處要穴,那樣,嘿嘿,藥石無效。只是,這封住後只能持續半個時辰,再多就沒有效果了。」
南宮諾的眼光里贊許神色愈濃,更掠過一絲欣喜。南宮耘微蹙了眉,沒有說話。
綰看看二人,輕聲道,「二位爺,你們聊,奴婢先告退了。」她知道二人接下來所說,必是有關于今日這事,她理應回避。
「罷了,你留下吧。」南宮耘忽然叫住她,「留下听听,對你以後,也是好的。」他後一句卻是低聲對著綰說的。
「爺,綰兒說的辦法是好,可這不過是推遲的法子,盯得住那嚴太醫一時,卻無法一直看著他。禮郡王總有醒來的一天,這,畢竟不是長久的辦法。」茗安上前低聲道。
黎叔也微微點頭,南宮諾微微笑著問,「這抒烈,三天前偷襲不成,今日又來,可不是太大膽了?」
綰一怔,不由插嘴道,「你不是說那個不是抒烈嗎?」
南宮耘把她撈至身邊,「的確不是抒烈。抒烈一路采花,現在已經快要到江州了。」
綰嘖嘖嘴,這人也太風流了。見南宮諾一臉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忙閉了嘴,心道,也不知這人認出自己了沒,又暗嘆南宮耘的易容術著實了得。
「那為什麼都要裝成抒烈的模樣?這兩次行刺的,是一撥人嗎?」綰奇道。
莫陽莫月微微皺眉,想出言提醒別讓她插話,綰看到,倒是很知趣的不吭聲了。
「丫頭很聰明,大膽地說,應該是一伙兒的。」
南宮諾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第一次,來人直奔」綰忍了忍,還是走了過去,將桌上的茶壺端走拿到帳邊暖爐上溫了,不動聲色地將那杯茶也一同拿走,強笑道,「眾位爺說著,奴婢給添上些新茶。」眾人一笑,真是個丫頭。
只有南宮耘知道,她是擔心,涼茶性堿,和那白花含笑相似,刺激了五弟曾侵寒毒的身體。淡淡一笑,「五弟,你接著說。」
南宮諾正盯著綰的背影微微出神,低咳一聲,接著道,「第一次,直奔納蘭錦年,將眾人引到你的房前,其因可怖;剩下之人言之鑿鑿,為民生所來,更是蹊蹺。名為行刺,所有矛頭卻全部都指向二哥你,先是龍涎香,後是百姓不平,父皇只要知道一條,二哥都罪責難逃。」
南宮耘站起身,溫溫地問,「龍涎香?」
南宮諾奇道,「你不知嗎?納蘭錦年帶了龍涎香給你燻上,教你那丫頭踫上了。正巧眾人便追著錦年到你房前。她沒跟你說?」
南宮耘雖知那日二人阻攔定有蹊蹺,後來卻怕卻怕真的如所聞一般,丟下綰離開,之後再未提起。而綰,竟然也瞞著他了!他卻依然是,避著她他微微握拳,在這個女人身上,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他不喜歡而無可奈何,似乎又,甘之如飴。
看綰端茶過來,他勾了勾嘴角,對南宮諾道,「嗯,你繼續說。」
「第二次,三哥莫名其妙身受重傷。卻執意前往點蒼山。掩人耳目,才是背後之人真正的意思吧。若這樣一來,一次暗害二哥,一次暗中幫扶三哥。這刺客到底是哪里的,倒是很明朗。」
「受傷是掩人耳目?這又怎麼說?」莫月問。
「昏迷,便不用見各種人,也不用參加各種儀式,只剩下一具身體躺在床上便可,是這樣嗎?」
「那是說他的靈魂出竅,做別的事情去?」莫月還是不明白,「靈術?」
莫陽無奈了,「一具身體,誰躺著不可以啊,不用說話見人又沒有表情,易容完誰認得出來啊?」
南宮諾輕輕點頭,黎叔反問,「但是,只不過是推測。若是掩人耳目,回到宮中豈不是更好?宮中府中,遠遠比他呆在我們眼皮子下自在啊。」
「那得看他掩人耳目是做什麼。」綰似是有些明白,「若他想要的東西,便在那點蒼山上,他回宮里干嘛?若他想利用的人便坐在此,他自然不舍得離開。」
「這話說得在理,」茗安點頭道,「爺,按照原來的行程,明日一定能到達點蒼山上,禮郡王偏偏在今晚出事,可見算準了時辰。」
「那也未必。」南宮諾笑道,「恐怕是倉促吧,若是充分,刺殺是上一次便就該得手了,這麼一來,看來明日進了山,最遲後日,三哥就要準備醒來動手了。留了這麼長的時間,恐怕恰是因為對這一趟沒什麼信心。」
南宮耘微微皺眉,「老三向來傲氣,若不是大動作,他怎會親自受這種罪。」
「爺是說安陵?!」幾人微微吃驚。又想到倒向南宮燁一派手握重兵的齊太尉,不禁略有心悸。「看來一定要在嚴太醫動手前,讓姑娘封住禮郡王要穴,待帝都中探子來了消息再行安排。」
南宮耘笑笑,「我是說,這一次祭祖,要大動作。老三多疑,身在帝都之外,怎麼可能將大計交在別人手中?只是各位接下來的一路,請多留心。暗中加看盯防嚴太醫,明晚」他的眸子慢慢都注視在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