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正凝望著遠處閃爍的霓虹燈,面前忽然壓下一道黑影。
他身上的寒意隔著空氣傳來,溫熱的指月復卻撫上她側臉,「不冷麼?」
蘇沫眨了眨眼,抬頭看他,「你來了啊。」那樣子含嗔帶怨扯著他衣角的小動作,再配以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楮里蒙上的那層霧氣,讓陳以航有一瞬的失神。他不說話,蘇沫恍惚像要看進他心底,有些奇怪地笑了笑︰「你以前認不認識我?我指的以前是……比如說……九年前?」懶
他皺緊了眉一下子將她扶起,卻沒料到她全身軟而無力,就往他懷里主動靠去。
像極了一只小貓,依偎著他,蘇沫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聲,「好困哦。」
他一怔,緊接著心中泛起無限柔情,之前的怒氣和對她的懷疑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除了心疼還是心疼。陳以航摟緊了她道,「乖,馬上就回去。」
「嗯。」她點了點頭,揉揉眼楮。
陳以航立刻朝身後的一干工作人員用日語說道︰「她的脾氣都是被我慣的,給你們添了麻煩,我很抱歉。」
說罷交代了跟來的人善後,就摟著蘇沫在眾人的注視中離去。
車停在路邊,他先將蘇沫放了進去,王嵐有些許的著急,走到他身邊,刻意壓低了聲音︰「陳董,楊小姐剛剛打過電話來了,她說楊先生已經醒了。」蟲
車里的蘇沫抬了抬頭。
燈光下的陳以航側臉,陰晴難辨.
從大阪回來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陳以航。
十一月的陽光像沙子一樣透過玻璃貼在皮膚上,依然刺眼卻早已經不再灼熱。她正在院子里修剪枝椏,眼前的陽光忽然被擋掉大半。
她仰臉。
瞥見顏東模糊的笑靨。
徐夜涼做了好些精致的桂花糕,顏東過來捎些給她。之後,蘇沫任他自顧在屋子里忙前忙後,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修整的地方,暖氣工作也都正常,他就偏偏害怕屋子年紀久了些,有什麼地方線路老化了,會留有危險。蘇沫笑話他,「這哪里是個醫生該干的事。」
他也笑笑,「剛去美國的時候學會的,一個人住,總是要當心些。」
蘇沫心頭一酸,他剛去美國那時,還是個孩子。
一時間兩人都默然不再說話。
顏東走進浴室。
轉身時,視線忽然掃及盥洗台上的男士剃胡刀,他皺了皺眉,可偏又瞧見了烘烤機上的那件墨黑色男士襯衫,精致的黃金袖扣,只一眼他就認出了這件襯衫的主人。
顏東心猛然一涼,有個聲音從心底無聲透了出來。
「怎麼了?」蘇沫跟了過來。
顏東卻望著她不再說話。
長久的沉默,蘇沫被他看得有些不適,顏東卻猛地抓過她的手,將她拉扯進懷里。那麼突然,那麼用力,而她埋在他懷里,像是頃刻間聞到了那久違的美國家里熟悉的青草地的芬芳,依舊清新溫柔,她閉了閉眼,恍惚間听見顏東說︰「沫沫,別住在這兒了好嗎?」
蘇沫一怔,沒了反應。
良久,她听見自己很輕很輕的一聲「對不起」,但卻仿似具有毀滅希望的力量。
她明明站在他的眼前,可顏東突然覺得像是憑空漲出了一條銀河,將他們隔在了兩岸,她不願意過來,他卻一直都在朝她狂奔,九年後卻不曾想,渡河的船竟被另一個人搶先上了去。
顏東放開了她.
盛夏海豚灣,夜風席卷著海潮的味道。
海豚還未出現,蘇沫的興致並不高漲。
陳以航彈了彈她的腦袋,蘇沫回神,吃痛地瞪他,他笑笑,掩去眼底稍縱即逝的落寞。
「听過海豚灣的傳說嗎?」
蘇沫搖了搖頭。
陳以航笑著吻了吻她的側臉,將她圈入懷中,「听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天神之子違反神界禁忌,與凡界少女相戀。天下雖大,可哪里都容不下他們的愛情,兩人走遍了天涯海角,只有住在森林最深處的精靈女王同情他們的處境,送給他們一對有靈性的銅戒,說它會保護他們安然渡海。然而這個銅戒的秘密被嫉妒之神發現,她便將戒指一把取走扔進海里,失去銅戒庇護的戀人,也因此被大浪沖散了。」
蘇沫緊張地望向他,不斷催促他說下去,她眼眸里的神采讓他很想深吻。
他又仔細回想當年那個陽光灼灼的女孩子的清婉笑語,有些心疼的說︰「傳說在黎明之前,找不到銅戒的這對戀人就會化為泡沫。可即使如此,他們仍全心搜尋彼此的身影,直到黎明到來。」
「然後呢?」
「你猜。」
「我猜不著,你快告訴我!」
「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那我不要知道了。」
蘇沫轉身就要跑,被他一把撈了回來哄著,「好了好了,我說就是。」他更緊地摟住她,聲音虛渺︰「這段愛情感動了善良的海豚,于是在晨曦將現的剎那,攜帶著銅戒的海豚躍出海面,繼而是許許多多的海豚都躍出為他們祝福,讓這對戀人重新擁有了精靈女王的庇佑,得以長相廝守。」
「海豚因此便成為愛情的守護神,傳說只要對著躍出海面的海豚許願,期待的愛情就會成真。」
陳以航娓娓說完,蘇沫訝異不止,她從不知道,他會說這樣多的話,而且滿滿都是柔情。陳以航低眸看她,她也恰好抬眸,黑暗中只能瞧見雙方的眼楮都是異樣奪目,呼吸也越來越快,炙熱的氣息,漸漸糾纏向兩人。
他猛地湊向她,允住她的唇來回啃噬,她的思緒在此刻忽然空白。
她回抱緊了他。
也許這條情路會分外難走,可蘇沫寧願相信他,相信海豚灣會給他們最美的祝福。
然而她並不知道……
關于海豚灣的傳說,還有一句話,陳以航並沒有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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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生,你們想和誰去海豚灣許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