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不再掙扎。
像纏綿吻了一個世紀那樣久長。
蘇沫埋在陳以航的懷里,听見他自心口處發出的悶悶聲音,竟是分外熟悉的悸動。她抬眸看他,雨水順著他的額前黑發滴答著向下蜿蜒,他濃黑如墨的眼眸深處,滿是繾綣和愛戀。她的心跟著猛烈一顫,身子里似乎裂開了一條小縫,好像就快有什麼東西要從那里拔節而出,從昏暗不明的記憶里……逐漸蛻出清晰的核。懶
就像那顆奮力發芽的種子一般。
陳以航在她失神的眼前晃了晃,她听見他笑著問︰「賭這樣大,你不後悔?」
蘇沫認真看他。
搖了搖頭。
雨依舊沉悶地敲打著路面,灰塵在車燈的光束里飛舞。她的衣服已經濕透,整個人冷得直顫,陳以航蹙眉月兌下西服緊緊罩住她,又一次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向車門。而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的是,此刻的蘇沫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繼而又將小臉朝他的懷里蹭了蹭。
他腳步微滯。
有一種久違的心安。
于南早已等在車外,見陳以航過來,立刻迎上替他們撐傘開門,凜冽的風雨氣息瞬間灌進了車廂,後座的女子極力按壓下心頭的妒火,蹙起柳眉嬌滴滴地看著他,「這位小姐讓于南送她回家就可以了嘛,航……這麼晚了,人家想早點和你回去休息了呢。」蟲
懷中的人兒身子忽然顫了顫,接著慢慢放下了圈住他脖子的手。
陳以航低頭看她一眼,敏銳地撲捉到了蘇沫變黯的眼神,他心情大好,目光掃向于南,「替林小姐叫輛車,送她回家。」
「是。」
陳以航復又朝那位林小姐微微笑道,「支票王秘書會在明後天送給你,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車很快就駛離當地,雨中另一輛出租車前,林小姐恨恨剜著他們離去的身影,氣得臉頰發綠。
陳以航熟門熟路進了浴室替蘇沫放好熱水,屋子里暖氣稍微緩解了她的寒冷,蘇沫乖乖去洗澡,陳以航又拖著未干透的身體下了廚房,忙前忙後,給她熬姜湯。
垃圾桶附件的拐角里,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亮。
他撿起來看。
蘇沫擦著頭發出來,樓上的房間里燈光搖曳,她推開門。
那人正站在窗前,溫和的燈光中似乎染了一絲清冷,幽幽地籠罩著他高大的身軀,從背後蘊出淡淡光圈,她看得入了迷。
陳以航的手里正摩挲著那顆被她不小心丟掉的種子,听見開門聲,不由回頭。蘇沫穿著一套偏于保守的淡紫色睡裙,內里是吊帶絲裙,外面又罩了一件寬袖長衫,衣帶系在腰間,像是古時的官家小姐。她抬起手來的時候,袖子會褪至手肘處,露出細膩白皙的肌膚,賽過冰雪。
陳以航像是在打量一副畫。
他盯著她瞧了一瞬,忽而拉過她,將她鎖在胸前,他含笑將姜湯遞到她嘴畔,格外溫柔。蘇沫抿了一小口,皺眉同他商量,「這樣辣,我可不可以不喝?而且你看,我沒淋出什麼問題來。」陳以航笑著挑眉,下一秒卻是徑直拿起碗喝了一大口姜湯,而後扶起她的腦袋,直接低頭攫住了她的櫻唇,將嘴里的姜湯渡至她的口中,而後又死死輾轉,吮.吸。
她說不願意喝,他便這樣子喂她。
「有人陪你喝,是不是不那麼辣了?」
她紅著臉不敢看他,「稍微……好一點點吧。」
他拉長了尾音,「看來剛剛那樣子還不夠甜,那我再試試。」
見他煞有介事地拿起碗就要再喝,蘇沫羞得大驚,立刻踮起腳尖奪過,急急喝完了姜湯。
他一直望著她,看她吃癟時漲得滿臉通紅,看她仰頭時縴長漂亮的脖頸曲線,還有聞著她濕潤依稀還有薰衣草香氣的頭發,他的喉結動了動。
「我去拿吹風機。」他急急逃開,心里懊惱自己怎麼也有像初涉.情.場的黃毛小子的一天。
蘇沫坐在床上,他在床畔,一手撫弄著她如絲綢般的長發,另一只手舉著吹風機替她吹頭發。他的動作有些生疏,手下的頭發漸漸熱了起來,毛絨絨的拂過他臉頰,像惹了柳絮的微癢。她的脖頸生得極美,皮膚很白,他指尖若有似無的觸踫,像是滑過一塊上好的玉。
他的眼神兀然加深。
蘇沫細細打量著種子,並未發現他的異樣,她問他,「它為什麼會發芽?」
陳以航手中的動作驟停,他皺了皺眉,卻是不答。
記不得誰告訴過他︰世界這樣子大,總會有奇跡一直存在。
陳以航給蘇沫的這粒種子,是豆芽種子。他曾經也一直以為種子萌芽必須依靠陽光、土壤和水分,缺一不可。可直到他真真瞧見了阿荏隨手給他的種子發芽了才知道,原來有些種子即便沒有泥土覆蓋,沒有充足的水分和光,亦能發芽。比如豆芽,比如熱帶蘭花。
可即便是發芽了又能如何,終究是無法生長,很快就會迎來枯萎。
見他長久沉默,她亦不再說話。
屋子里靜得曖昧。
房間里的鐘,敲響了凌晨兩點。蘇沫模了模頭發,干得差不多,她忽然轉身,陳以航手中柔軟的覆蓋頃刻消失,他皺眉對上她的清亮雙眸。不知道這樣靜靜互望著過了多久,房間里的燈光昏暗,她卻能看見他溫柔的眼底,那里一片洶涌的海潮漸漸轉為安寧,似有星光璀璨。呼吸溫熱地撲到彼此臉上,連心跳估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的手,慢慢移向他,指間觸到他微蹙的眉心,輕輕撫了撫,被他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