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時分,郝夢齡的一營和邵得彪先後遣使來報,他們已經粘上了進攻張家口的敵人,騷擾進襲,始終保持接觸,等到晉綏軍全力來攻的時候,又仗著地形熟悉一轟而散,不與盧光硬拼。《《》》(.)
軍報中又提到,隨著四十五師漸漸展開布局,部隊調動往來頻繁,晉綏軍也有所察覺,這兩天頻繁派出小股偵查部隊,又灑出大量的探馬和偵察兵,四處窺探,狐疑不定。
肖林對此早有思想準備,隨即找到了騎兵營長鹿喜民,鹿喜民是西北軍降將,原為石友三部下,在草原之戰中歸降,肖林看他擅長騎兵作戰,破格提拔為騎兵營長。
「騎兵營自成軍以來,掃蕩蒙匪,叩關邊陲,一向威風八面,但從沒和正規軍交過手,現在察哈爾大戰已開,希望鹿營長能再立新功,給四十五師樹個榜樣。」
肖林連激帶勉,三兩句話就把鹿喜民撩撥的熱血沸騰,又命令道︰「騎兵營自今日起加強巡邏,務必清除晉綏軍的信使和偵查兵,掌握從柴溝堡到宣化的通道,使敵人變成聾子、瞎子和啞巴……」
四十五師財大氣粗,肖林又特別重視,把電台配備到了每個團,晉綏軍卻沒這個條件,只有師一級單位才有電報機,如果截斷了敵人各部之間的通信聯系,又為勝利的天平加上一個重重的砝碼。
兩軍對壘猶如黑白對弈,此舉正合一句棋諺——「棋從斷處生」。
鹿喜民興沖沖地去了,騎兵機動性強,最適合封殺敵軍的偵察兵,這份功勞板上釘釘,跑不掉了。
處理完此事。肖林又給邵得彪回電。命他全力調動手下的部隊,隊伍拉長,聲勢做足,一旦接戰火力全開,不要吝惜彈藥。總之,要給晉綏軍演上一場大戲,卻又要露出些細微的破綻,故布疑兵。
蔣百里和石醉六都曾說過,李生達善于用兵。邵得彪手下本有兩個營,郝夢齡又派去了一營,三個營不過一千余人,無論怎樣掩飾,李生達都能看出這是一支偏師,免不了疑神疑鬼,猜測四十五師的主力在哪里。肖林也會給他一個想要的答案。隨後將對柴家堡發起猛烈進攻,兒他真正的意圖,卻被掩蓋的更加隱秘難料。
「再給參謀總處發電,並轉發大帥府和三軍團司令部,我部已經完成戰略部署,即將發起反攻。接應高維岳第九軍撤退,請協調吉林張作相督軍所部,馳援察哈爾以抗徐永昌主力……另,李生達與豐玉璽部正在逼近張家口,以卑職愚見,晉省實力不足,長途奔襲。接濟困難,利在速戰。故提議我部撤出張家口,退至南口等險要地點。嚴陣固守,以待晉軍之疲……」
一場大戲即將展開,必須知會各方,加以配合,肖林準備放棄張家口,這是察哈爾的省府所在,不提前說服張家父子,免不了一個棄守要地之罪。
電文發出,卻沒有時間等著北*京的回復,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部隊已經展開,這一仗必須要打。
「命令郝夢齡所部在泥河子集結待命,等候師部直屬部隊一起出發,務必于今日下午抵達目的地,對柴溝堡之敵展開進攻。」
最後一份電報發出,肖林轉過身子,向著石醉六一笑︰「石先生,請你坐鎮此處,率曲南杰的一團等候戰機,我帶著師直屬部隊去柴溝堡。」
郝夢齡的二團調走了一個營,進攻柴溝堡力不從心,既然要做戲,就得做到十分,肖林決心親自上陣。
中午時分,肖林帶著部隊突然來到泥河子,沿途所經之處,不時能看到些放棄的溝壑工事,附近還有些斷垣殘壁,上面都布滿了彈痕,可見這兩日戰斗的激烈。
由此推想,宣化那邊的戰事肯定更加殘酷,只有馬三兒這種拗脾氣,才能在陳長捷的壓力下死頂到現在,掐指一算,整整三天仍未失守,得給馬三兒記一次大功。
按照計劃,馬三兒部今天開始將梯次退出戰斗,在二十四小時內把宣化讓給陳長捷,這一仗下來三團傷亡不小,再拼下去這個團就殘廢了。
失守宣化,放棄泥河子,疑兵張家口,反攻柴溝堡,底牌一張張地揭開,不知道晉綏軍會做出什麼反應。
郝夢齡深諳帶兵之道,雖在苦戰之余,但剛剛接到命令兩個小時,已將部隊集結完畢,肖林到了以後,立刻召集主要將校,舉行了一個簡短的軍議。
攻擊目標早已明確,這次會議要確定具體作戰計劃,不等肖林點將,王鐵膽第一個站了起來。
「錫九兄,貴部這兩天堅守泥河子,辛苦了,柴溝堡這仗先休息一下,由我們特務營打頭陣。」王鐵膽剛剛出任特務營代理政治委員,頭一次參加這種戰前會議,年輕氣盛,上來直接就搶任務。對部下之間的這種競爭,只要不鬧得太過分,肖林從不干涉,有意無意間還在暗中引導,以保持部隊的火力。
「這可是攻堅戰,特務營不太合適。」郝夢齡「好意」提醒。
「多謝郝團長關心,我們已有安排,就算拿不下柴溝堡,也要剝他一層皮……」王鐵膽眼中精光閃動,話說的雖然客氣,卻毫不掩飾爭強好勝的意圖……
柴溝堡始建于唐代開元年間,為了抵御外族入侵,在此先後築垣建堡,東有沙家屯,西有渡口堡,南有李新屯,北有滿洲坡堡,將柴溝堡拱衛在中間,共有兩屯三堡,都由磚包土牆所築,自成防御體系,是京綏之間一處重要的戰略據點。
沙家屯,是西出柴家堡的第一處關卡,于明代萬歷五年修築,周長二里五十七步,土築砦牆,高三丈五尺。外有護城溝。溝中有水。這座砦子正卡在出塞的道路之上,周邊有牛心山、大尖山等峰巒,設有墩台聯絡,林木稠密,地形險要。
午後慵懶的陽光下。兩輛卡車疾駛而來,到了沙家屯門前,從車上跳下幾個身穿晉綏軍軍裝的士兵,為首的是個中尉軍官,走上兩步來到砦牆前叫門。因為正在和安**打仗。沙家屯早已關門封路,不許行人通過,但這隊士卒都是自家兄弟,幾名士兵張望一番,把守門的連長叫了過來。
口外天涼,雖然還是秋天,砦牆上的風卻如小刀般冷冽。那連長縮著脖子向下看了看,領頭的中尉軍官似乎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軍部有令,沒有命令任何人不許進入沙家屯,你們是哪部分的?來干什麼?」
那中尉仰起臉來,不顧陽光刺眼。揮手笑道︰「王連長麼?俺們是軍部輜重營的,前幾天來過柴溝堡,現在歸盧副軍長調動。這不剛和安**開了一仗,傷了幾十個兄弟,前線不好救治,這才把人送回來。老兄,幫忙開個門吧。弟兄們傷的重,早點救治還能保住命。」
那姓王的連長翻著眼楮使勁地回憶。卻想不起這個中尉到底是誰,數萬人的大軍之中。中尉車裝船載,根本數不過來,就算和誰有過一面之緣,也是轉頭就忘。
不過這個中尉應該是自己人,一口山西話說的非常地道,話里話外又顯得對軍中的內情很熟悉,這個王連長知道,盧副軍長的確剛剛來過柴溝堡,帶走兩團人馬上了前線,見仗之余,有弟兄受傷合情合理。
但是話說回來,砦門守衛責任重大,軍令如山,不敢違背。
他搖了搖頭,向砦牆下喊道︰「對不起了,兄弟,實在是愛莫能助。上峰管的嚴,沒有接到命令嚴禁通行,你們開的有卡車,再跑一趟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老王,你這話說的可不厚道,兄弟們正在流血,眼看著就不行了,都是咱們山西子弟兵,可不能見死不救呀!」說著話,那中尉一把扯開卡車上罩著的帆布,露出車廂里一排排擔架,傷兵們渾身上下纏滿了繃帶,缺手斷腳,到處血跡斑斑,隱隱還有痛苦的申吟聲傳來。
砦牆上幾名士兵都面露不忍之色,大家都是當兵的,兔死狐悲,誰敢說自己沒有這一天?就這麼看著自家兄弟死在面前,誰都受不了。
幾個人一起攛掇,那王連長也有些心軟,想了一下,又幫那中尉出了個主意︰「這樣吧,你們先候在門外,我立刻派人去柴溝堡送信,只要上峰點頭讓你們進堡,我立刻開門,你看行不行?」
那中尉低聲和左右商量幾句,又抬頭苦笑道︰「老兄,沙家屯到柴溝堡還有十幾里路,你派人去送信,一來一回天就黑了,柴溝堡的何團長同不同意還兩說!你等得,我等得,這些受傷的兄弟們可等不得,人命關天,求老兄看在同鄉的份上,幫著想想辦法吧!」
王連長正在為難,旁邊一名士兵說道︰「連長,咱們沙家屯也有軍醫,可以先給這些兄弟們看看,只要不讓他們進門就行。」
王連長不由得眼楮一亮,這個辦法不錯,既能救治這些傷兵,又能趁機查看一下虛實,真傷假傷,讓醫生看一下就知道了。
命令傳下去,軍醫很快就趕來了,四十來歲的年紀,帶著一副眼鏡,文質彬彬,身上背著一個大藥箱,王連長命人取來一只大吊籃,幾名精壯士卒一起使勁,把這個軍醫放下了砦牆。
牆下那中尉立刻迎了上來,客客氣氣地把軍醫領到卡車邊上,轉了半圈,突然伏子半天不動彈,好像在查看傷兵的傷勢。
過了一會兒,那軍醫轉過身來,向著砦牆上大聲喊道︰「開門吧,都是自己人,有幾個傷重的馬上要做手術!」
到了這個時候,王連長再無懷疑,命人放下吊橋,打開了砦門。
兩輛卡車打著引擎,一前一後地開進了砦門,王連長已然下樓,看那中尉年紀輕輕,已經和自己同樣的官職,肯定是軍校畢業生,前途遠大。既然賣了人情給他,有心套套近乎,剛剛迎上去,卻看到自家軍醫擺著一張苦瓜臉。
軍醫身旁躺著一個斷腿傷兵,剛才一直在低聲申吟,此時卻突然雙目炯炯,正向他瞪視著。王連長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還未有何反應,那傷兵身子一扭,擔架下突然冒出一條好腿,活蹦亂跳,又伸手在假腿中一抽,扯出一支花機關槍。
「中計了!」
王連長心中閃過最後一個念頭,眼前爆出一串耀眼的槍口焰,花機關槍不停地吼叫著,將一串子彈接連打進他的胸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