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金縷衣 一百九十四、是結束,還是開始?

作者 ︰ 朝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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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仁帝今天怎麼也睡不著,也不想睡,只想四處看看。他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因為他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享受一些時光,漫無目的地四處逛著,此時他才發現皇宮是如此的美麗,處處的景色都讓他新。

當他邁步走進百花宮時,更是被眼前的花海給驚呆了,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里,還是已經走出了皇宮。然而當他看見熟悉的宮女的裝束時,又回到了現實。

那宮女一張鵝蛋臉,十分清秀,正在認真地給一盆花澆著水,抬頭瞥了一眼孝仁帝,但並沒有慌張,也沒有匍匐地跪下給孝仁帝請安,而是又低下頭去,細心地呵護她的話。

花分三瓣,皆白色,幾只單調的葉子托著,然而卻有一種吸引人的氣質,孝仁帝看了,不禁也停下了腳步,似乎害怕打攪了這宮女與花。

「你是誰?是不是迷路了?」那宮女便是紫珠,她從未見過孝仁帝,更不會想到眼前的人,看上去還有些落魄,便是當今皇上,因此還以為孝仁帝也與李彥一般,不知道宮中的路徑。

孝仁帝回過神來,在確定旁邊沒有其他人之後,才清楚那宮女是在跟他講話,在以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宮中還有人不認識他的,但見那宮女的眼楮澄澈,如同秋水一般。

「啊…這個…」孝仁帝第一次踫到這種尷尬的場面,還真不知道如何應對,他既不想欺騙這個宮女,又不想破壞這難得輕松氣氛。朝堂之上,後宮之中,哪個不是對他又怕又敬?雖然嘴里有時候也著玩笑話,但誰的心里都不可能完全放松,生怕一不心便掉入了他人的陷阱之中。

紫珠咯咯一笑,道︰「要去哪?我帶你一程就是了…」卻又戀戀不舍地看著手下的花。

孝仁帝搖搖頭,道︰「朕…正不知道往哪去呢!」他確實沒有固定的目標,走到哪算哪,只是想四處看看,有時或許能想起童年的一些往事,這便足矣。眼楮也自然地看向那宮女手下的花,頗是喜歡。

「你也喜歡這花?」紫珠高興道,似乎又找到了一個知己似的。

「嗯,能不能把它送給…我?」孝仁帝的這個「我」字得十分生澀,從不求人的孝仁帝怎麼也想不到他的第一次竟是因為這麼點事。孝仁帝確實很喜歡這話,樸實無華,卻韻味十足,他甚至覺得這是自己這一生的寫照。

孝仁帝自從登基以來,便將所有的權力下放,蕭規曹隨,無為而治,因此還「罷朝」十年,然而天下雖算不上太平,前有楚後有衛的侵犯,但百姓也都富足歡樂。無論功勞最後落在了誰的頭上,但孝仁帝總的那一份是少不了。

雖然都知道孝仁帝根基淺薄,卻沒有一個人真正地正面對抗過,哪怕是權勢燻天的劉謹與劉諭,也從來沒敢動搖他的位置與威嚴,這點上與當年的豪氣萬丈的武德帝不相上下。

「不行,這個是我已經答應過別人的,不能送給你!」紫珠的回答沒有半點轉寰的余地,讓孝仁帝頗多尷尬,沒想到以前自己不要的時候,下面的人卻拼命地塞給他,然而當他第一次伸手要東西時,卻得來的是一個否定的答案。

紫珠似乎也看出了孝仁帝的喪氣,轉言道︰「若是你喜歡,我那里還有好多,你盡管挑選就是…」著向孝仁帝招了招手。

孝仁帝反正無所事事,也便隨了紫珠來到了花院的中央,果然擺了十幾株雪素,與旁邊的奼紫嫣紅相,失色幼不少。

孝仁帝愛不釋手地抱起了一個盆子,猶如珍惜自己的生命一般,雙手心地捧著,看著這些白色的花,他只覺得自己的心立馬都沉靜了下來,什麼功名,什麼爭斗,都離得遠遠的。

「謝謝!」孝仁帝又是第一次出自真心地去感謝一個陌生的人。

紫珠見孝仁帝傻頭傻腦的樣子,想笑,卻又不敢笑,畢竟孝仁帝呃長相起他的真實年齡,要老上許多。笑一個長者是不禮貌的,紫珠雖然不懂宮中的諸多禮儀,但這些民間常識還是一清二楚的。

「不用。我送你出宮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宮門上鎖就出不去了…」前面震天的戰事顯然並沒有影響道她平靜的生活,猶不知宮門已經被人砸得稀巴爛,根本上不了鎖。而且即便上了鎖,孝仁帝要出宮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當然,孝仁帝開始沒有出自己的身份,此時更不會出來。而是猶如一個迷失的孩子,可憐巴巴地跟在紫珠後面,生怕失去了方向似的。

「這麼好看的花,你怎麼不獻給皇上?」作為一個皇上,擁有者至高無上的權力,自然想得到世上最好的東西,而且更喜歡一個人獨享。然而,紫珠在百花宮內中了那麼多的花,卻沒有一樣是自己曾經看過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你怎麼知道我沒送?」紫珠的一句話讓孝仁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還以為自己要暴露身份了,忙心里思索一番托詞,然而听到下面,心里又輕松了起來。「送了!綠珠姐姐原來每天都有送,可是後來才發現,‘秋老虎’將進貢給皇上的花,都偷偷地運出了宮外賣錢,從此,綠珠姐姐就沒再送了。可能是皇上不喜歡花吧,他從來沒來過百花宮。」

紫珠這些話時,並沒有多少淒慘悲觀之色,也沒有半點的怨恨,只是所到「秋老虎」時皺了皺眉頭,便快速地過去了,似乎對此人既討厭又忌憚。

「哦!」孝仁帝反而有些失落,他竟不知皇宮的底層竟然還有這麼明目張膽的人物,這簡直是對他這個高高在上的人物的一種諷刺。

………

「紫珠…紫珠…」綠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紫珠轉頭看向孝仁帝,往前指著,道︰「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後面的路你再問一問其他人吧。前面便是‘秋老虎’的地盤,你心點。綠珠姐姐正叫我回去吃飯呢…」

孝仁帝沒有停留,點了點頭,便轉身快步走開了。一來,他是害怕被那個「綠珠」認出來,下次若再見她的面,可就不這麼輕松了。二來,他也想看看‘秋老虎’是何許人也,竟讓紫珠害怕成這個樣子,看來要好好敲打一番才行。

不過令孝仁帝失望的時,里面一個人都沒有,來來去去的一幫宮女太監都是慈眉善目的,且並沒有一個名字中帶「秋」的,也沒有一個人的外號叫「老虎」,查了半天一無所獲,也只好放棄了。準備回去給順子大聲招呼,讓他把那個「秋老虎」揪出來。

有時候用一把砍斧去對付一只蚊子,並不是明智之舉,反而不如一個的扇子管用。如今的孝仁帝就是那只開山劈地的砍斧,而順子便是一把毫不起眼的宮扇。

然而,這其中發生的一點變故,讓孝仁帝終其一生,也沒能完成這個心願。

………

孝仁帝自問這是第一次獨自行走在皇宮內,但卻一步不錯地走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然後又在天黑之前,趕到了御書房。

此時他並沒有如往常一樣看著奏折,雖然並不批閱,但是對于朝中的動態還是察覺到一些。而是從最底下抽出那本被他模得有些破了的《頻湖脈學》,他即便不翻開看,也能一清二楚地知道其中的內容,甚至第幾頁第幾行第幾個字是什麼,他也能不假思索地回答得出來。

靜靜地摩挲了片刻,又拿起李彥當時送給順子的那副字來,仔仔細細地看著,甚至情不自禁地模仿著其中的筆跡。等孝仁帝看完,天已經黑了下來,孝仁帝也覺得自己開始疲憊了,身體中的力氣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瘋狂地往外抽走。

屋內突然亮了,順子點亮了書案上的一盞油燈,即便孝仁帝有意避開人群,想安靜地過上一天。但並不代表順子可以不跟著,其實即便他不跟著,上下的太監都是他的耳目,隨時隨地都能得到孝仁帝的最新消息,只是順子還有些不放心,只有孝仁帝不離開自己的視線,才能讓他覺得妥帖。

孝仁帝猛然睜開眼,微微一笑,道︰「朕差點就睡著了…」

順子一怔,從今日孝仁帝的表現來看,並不是什麼好事,然而又不忍心破壞孝仁帝的好興致,于是笑道︰「許是皇上游了一天的皇宮,累著了。」

「是嗎?」孝仁帝並沒有再在此事情上糾纏,看著順子雪白的雙鬢,嘆道︰「順子,你在朕什麼多久了?」

順子道︰「奴才今年五十六,自十五歲進宮,便跟在皇上身邊,至今已有四十一年了。」

孝仁帝點點頭,也是頗為感慨,不舍地看著手中的《頻湖脈學》,苦笑道︰「四十一年了,朕自從得到此書,也有二十多年,卻至今無法參透其中的奧妙,看來要讓先帝失望了。」

順子不敢接話,低頭默默地听著,不知孝仁帝的真正的意圖是什麼。

「拿去吧?」孝仁帝突然將《頻湖脈學》舉起,交到順子手上。「交給李彥,希望他不再覆朕轍…」

順子一怔,接過孝仁帝手中的書,不知這是一個結束,還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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