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王妃馴王爺 第一百八十章,插手六部的王爺

作者 ︰ 淼仔

書房寬闊,一角擺著瓖雲母的紫檀木屏風。屏風後是通往里間的一道門戶,織錦簾子下,還擺著一張錦凳。

錦凳上坐著樂開了花的趙小毛,在听著趙赦大罵不止。商少陽對待有孕的展王妃薄情,趙小毛心里是很不舒服。

雖然對小舞有真感情,可是也要考慮一下自己的環境,要麼和小舞攜風離去,哪里不能過上一生,夫妻相守清貧也可以度日。

有能力的人,總是會出頭的。

舍不得自己小王爺身份的商少陽,為王位接受趙赦的條件娶了展夫人,他的責任就應該是照顧好展夫人,再給小舞盡可能的照顧。

人走一步,一步的責任不一樣。隨著歲月悠悠,責任是需要改變不可以固守。像商少陽這樣殺害自己有孕的妻子,來表示自己真感情,這叫人渣了。

明明,是有更好的一種方式可以動作,他偏要選了偏激的一種。當初,並沒有人綁著商少陽讓他娶親。

趙小毛覺得可以自夸一下,舞陽郡主這個以前的情敵,小毛也讓她能有個孩子。因為現在,情敵不再是情敵,而是依附自己的人。

這個時候的責任,和以前對舞陽郡主是惱怒的時候,就不一樣。

「不知道京外哪來的一個混蛋,竟然敢割我的靴腰子。」安平王罵上一句,商少陽矮上一分。他此時覺得自己心中明白,安平王,果然是不知道大前天晚上是自己在。

要是在,他怎麼會當著自己還大罵。

平白被打了一頓,又被當面罵了一頓的商少陽,是晦氣到十分。

他忍著罵,等趙赦說完。低聲下氣地同趙赦商議︰「眼前,妻子是不肯原諒我。我再說什麼,她也不肯相信。王爺,我不能沒有主中饋的人,這京里,我想尋一個,不知道哪一家的好,請王爺指點一二。」

大氣明亮的書房中,趙赦詫異的神色溢于言表,他好一會兒才是反應過來的表情,先是緊緊閉上嘴,表示自己很意外。再和緩了面容,有了三分笑,和顏悅色地道︰「這事情我不方便過問,我過問了,就傷了展先生的心。」

安平王微仰起面龐想想,更是笑容加多,用商議地口吻道︰「你也要體諒我,我管了你的閑事,到現在落得一身不是。展家的人進京了,這不是我的主張,是他們自己要往宮里送人。白石王處今年送來八個人,展家倒來了四個。」

「皇上正病重,怎麼還會納人?」商少陽從听到這消息,就有這樣的疑問。趙赦莫測高深地一笑,沒有回話。

商少陽追問一句︰「是新帝的人?」趙赦再次莫測高深的一笑,沒有回話。商少陽心里癢癢的,他雖然被趙赦責備「管了閑事,落得一身不是。」見安平王態度和氣,又多問一句︰「哪一位是新帝?」

淳殿下,頌殿下,還有四皇子,八皇子?新帝不是太子殿下的謠言,早就隨著清源王的出走,而亂紛紛。

安平王只是一笑︰「你倒也消息靈通?」商少陽心里一緊,這話是確定下來新帝不是太子。太子歸太子,即位的時候不是他,這事情也是有的。

「清源王出走,應該是宮中爭風,」商少陽來時滿心里氣惱,現在不得不對趙赦說他自己得到的消息︰「據說是為爭皇位,想來,太子殿下是不會登基。」

直接傳位給皇孫的話,至少不是太子,今天得到證實。

濃眉挑起的趙赦躊躇一下,把話題重又扯到商少陽的親事︰「展先生是我得力的幕僚,我不能讓他有怨言,你要尋親事也是應當的,你自己去尋吧。」

商少陽唯唯諾諾,在他心里,覺得這就算是和趙赦打過一聲招呼。他剛松一口氣,听趙赦又緩緩問道︰「展家的人,說你屢次暗殺你自己的妻子和兒子?」

屏風後面的趙小毛都覺得奇怪,按理商少陽做出來這樣的事情,他哪里還有臉來見表哥再說話,這已經算是撕破臉。

商少陽偏偏還有話回,他一臉冤枉︰「這與我無關。」已經走到這一步,是得裝就裝,得騙就騙。

趙赦听過點頭,很是相信地道︰「我也相信不是你。」這一句話,商少陽有些無地自容。他尷尬一下,決定還是往前走自己的路,匆忙再道︰「如果王爺見到展家,幫忙說一下,她不回來,我要尋親事。」

「這話,你自己去說吧。」趙赦為難地道︰「你這樣做事情,我沒有臉面再去提。」

屏風後面微有響動,是趙小毛掩口笑得不停。

狼狽的商少陽離去,真姐兒從屏風後面出來,嬌滴滴來找趙赦︰「表哥,他還好意思說這些。」抱著趙赦手臂,爬到他膝蓋上去,趙小毛一臉戚戚︰「這是個什麼人?」

自己當初對別人怎麼樣,不說悔改,反而變本加厲。

趙赦拍拍趙小毛︰「打了他一頓,你還要怎樣?」真姐兒很是同情展夫人,又道︰「小舞跟著這樣的人,也未必好過。」

「別人的事情,你白擔心。」趙赦取過桌子上的茶水,倒茶給小毛喝,看著她低著頭在自己手中啜飲,無限憐愛地道︰「最近你不要亂上心,等生過孩子,再想這些不遲。」

小毛抬起頭︰「等生下孩子,這樣的人還這樣得意嗎?」真姐兒,很計較商少陽這個人。就像以前,她在心里一直計較左俊杰一樣。

「讓他得意去吧,」趙赦沒有說別的,只是把小毛抱起來往里面去︰「你現在要睡覺,讓你睡覺,怎麼又出來了。」

把趙小毛安置在里間的床上,趙赦在床前坐了一會兒,輕輕拍兩下,再哄兩句,真姐兒要睡不睡時,趙安在外面低低地道︰「王爺,禮部里大人來見。」真姐兒被吵醒,沖著趙赦嘻嘻一笑露出白牙,趙赦不無惱怒,斥責趙安︰「知道了。」好不容易才把小毛弄得要睡,這奴才來得不是時候。

看出來趙赦不悅的真姐兒,乖乖閉上眼楮︰「我要睡了,等我醒過來,表哥記得穿那件綠色的衣服給我看。」

「好,乖乖睡,再跑出來再記一頓打。」趙赦伏子親親她,給真姐兒拉好錦被,這才出來。

這幸好是位王爺,要是位大人,天天要這樣哄妻子,他也沒有功夫。

禮部里來人,是說展家往太子府上送人的事情。

一直說了兩個時辰,又說過宮中嬪妃如何安置,新帝問起來,王爺如何回話,禮部如何回話。官員們離去,趙赦進來看真姐兒,還在熟睡。

還沒有到嗜睡時,真姐兒剛才,一開始沒有睡著,听著听著才睡著並沒有半個時辰。

安平王出來,命趙安︰「取我青年時那件綠色團花繡花袍子來。」趙安取來,並沒有半分詫異的神色。雖然王爺近十年不穿這種衣服,趙安還是沒有奇怪。

碧綠色的錦袍,是上好的宮錦。衣領子上,先是繁繁的繡花。這花延伸到衣襟兩邊往下,再到腰間。

下半身的袍角上,另有花枝兒往上,剛好托住這繡花,正確來說,這是一件滿身繡的衣袍。是安平王封王後就不再穿的一件靡靡之衣。

他封王後為表威嚴,又不能顯出自己年青,全是暗青花青錦青,暗紋閃爍的衣衫。今天對著這一件衣服換上,又要換上真姐兒指定的金腰帶。王爺是邊換邊自言自語︰「小毛是不想想她生過孩子,表哥怎麼收拾她。」

床上傳來一聲低低的「哼」,趙小毛不知何時,睜開眼楮笑眯眯看著。支過肘,趙小毛笑逐顏開︰「表哥哈,你年青時還挺英俊。」

「這不會說話的熊孩子,」趙赦笑罵︰「表哥年青時,可是京里出了名的英俊人,就是現在,」說到這里,擺出理當謙虛的表情︰「也比霍山王英俊吧。」

趙小毛嘻嘻哈哈嘿嘿過,對著趙赦這一身衣服仔細端詳︰「表哥年青時,身量兒長得早,這衣服是哪一年的?」

這一件滿身繡綠衣往這里一站,好似玉樹臨風,瓊枝秀雅,好似……真姐兒托著面龐狠狠想上一通好詞,也覺得不能描述。

「是我二十歲時候的,」趙赦自己瞅著,四十歲左右的年紀還穿年青時衣服,也還穿得出去。正想對著小毛夸夸自己,趙小毛又臉色黑黑︰「表哥,你穿這衣服會過哪些人?」

趙赦也黑下臉,趙小毛更黑了臉。兩個人黑臉對上黑臉,有一會兒對峙著,誰也不肯讓步。

要讓步時,又幾乎是同時。趙小毛兩只眼楮移向房頂,打個哈哈︰「啊哈,再換那件緋紅色的袍子,我多喜歡。」

「一天只給看一件,看多了不香甜。」趙赦恢復面色,開始解身上的衣袍。趙小毛眼巴巴地瞅著︰「就要晚飯了,陪我用過晚飯再換吧。」

王爺小佔上風︰「這陪過別人的衣服,怎麼能陪真姐兒。」真姐兒把小嘴兒重新骨嘟起來,發出一聲輕輕的「哼!」

大雪茫茫,無邊無際的隨北風無處不至。開著跑炭氣的窗戶里,雪花爭先恐後的往房中溫暖地方來。才進來,就消融。

夫妻在書房里用晚飯,真姐兒手握著小調羹在喝湯,眼珠子瞅著這雪花,突然心生感慨︰「表哥你看,這雪花好似官員們,爭先恐後往這里來,可是佔得住卻沒有多少。」

每年一批一批地官員們進京,又一批一批地倒在名利場上。旁邊的大書案上,現在還擺著成堆官員們拜見的名貼。

這里面,哪一個是以後的棟梁,哪一個又是以後可憐他樓榻了的人呢?

趙赦給真姐兒挾菜︰「不用你敲打我,我心里明白呢。」真姐兒靈巧的轉轉眼色,抿著嘴兒一笑。就是這笑,安平王又佯裝生氣︰「我倒要你來說。」

小小粉紅舌頭從紅唇中伸出來,打了一個轉兒又回去。吐過這舌頭,真姐兒吃吃笑著吃飯。這新老皇帝換位之際,京中是幾人歡喜幾人憂才對。

晚飯後猶不願意走,歪在榻上真姐兒有一句沒有一句和趙赦說話。趙赦一心二用,隨意回答著真姐兒,心里在想著兵部里安插誰,戶部里安插誰。

隨手翻著手中西北的戶藉冊子,今年又比去年多出數萬人家。他突然一笑,如黑寶石的眸子少了犀利,多了幾分柔和︰「霍山王昨天見到我冷言冷語,說他的人不少去了西北住。」

「為什麼呀?」書房中暖和得真姐兒要打盹兒,懶洋洋地回答著。趙赦含笑︰「這個,是真姐兒之力。」

真姐兒半閉著眸子,真的還想再睡,帶著睡意道︰「哦。」

房外躡手躡腳來了趙安,他這一次回話有了眼色。先在門簾外听听,里面只有低低的語聲。想來王妃是沒有睡,不過還是沒有大意回話。

揭開門簾子一條縫,把腦袋伸進去半個,見王妃閉目在榻上,趙安心想,幸好沒有直接回話。他腦袋轉兩轉,和趙赦對上眼神兒,做一個有事的口型。

明明一句話沒有說,真姐兒也忽然醒了,睜開眼見到頂著門簾子的趙安,微微一笑︰「你要回什麼?」

趙安大大方方進來,躬身道︰「回王爺,宮中有人請您即刻進宮。」真姐兒懶洋洋︰「啊,我要回去了。」

「趙安,讓軟轎進來。」趙赦不用丫頭,自己取過真姐兒大紅色纏枝百花的厚袍子,把她裹緊了,見門簾子高開,外間里進來一乘軟轎在房中。為了進這轎子,房門特意擴了不少。此時寬寬余余的可以進來,放在外間的地上。王爺抱著真姐兒出來,送入轎內安置好。丫頭們送上小小繡萱草的錦被一件,趙赦接過給真姐兒蓋在腿上,蓋嚴實了,再親親她的面頰︰「早些睡,不要想表哥。」

「表哥你,晚上不會去別處吧?」外間轎子外是丫頭,旁邊是幕僚。真姐兒小小聲地說出來,就遇到趙赦陡然沉下來的冰冷面龐。真姐兒嘻嘻︰「我會早睡的。」打一個哈欠不忘交待︰「表哥你坐轎去吧,這天太冷,騎馬有風吹,好似刀子在刮臉。」

這還是在軍中行伍時的感受,雪地里跑一天馬下來,有的人臉上沒有護具,可以被風刀刮出血口子來。

趙赦低聲笑謔︰「表哥皮粗肉厚。」伸出手擰一擰真姐兒的小女敕面龐︰「不像這個。」真姐兒作狀張開小嘴兒找著趙赦的手去咬,又撫面頰︰「擰疼了。」

「回去早睡,我不知道幾時回來。」趙赦說過,把身子從轎中探出來,親手把轎簾子裹緊,看著軟轎出去。

趙安送上王爺衣袍披風,重新為他換上靴子,主僕往門外去,上馬急行往宮中來。

頌殿下在宮室里沒有睡,他是半年前就以侍疾的名義住在宮中。此時的他濃眉聳起,見趙赦近前行禮,擺一擺手︰「你起來,我有話要問你。」

「是。」趙赦起身,半哈著腰站著。

宮室中也有大火盆,上面薰罩沒有放上,還可以看到有一些紙片的余燼。燒的是什麼,安平王當然也不會問。

紫檀木高幾上青玉瓶上裝飾明珠光,顫巍巍一抹在頌殿下眉間掃過,他年青的嗓音沉沉地,慢慢問道︰「戶部里原先是陳順,高宮,伍雲恬,皇後現在力主伍雲恬為尚書,卿意思如何?」

伍皇後一直挺到現在,伍家人也不少,新舊皇帝交替之際,給伍家謀一些出路,以她自己多一些外戚,是個人都會做這些事。

頌殿下帶著三分懶勁兒問趙赦︰「你覺得伍雲恬如何?」趙赦帶著小心謹慎,想上一想才回道︰「自漢以來,外戚多專權,現皇上病重,怎忍傷皇後之心。宮中嬪妃眾多,有尊號的嬪妃也多,外戚全不多言,也就是了。」

笑容在頌殿下面上掠過,他覺得滿意。他自己一年前娶的妻子,也是大家。外戚的話以後全不管用,就可以用自己的岳家,來駁回伍家的話。

伍家,想來以後是會圖謀東山再起的。

轉而一想,頌殿下面色沉了三分,安平王一族在宮中是不得勢的,上一代的嬪妃中還有人,太子府上他們是沒有送人。

想來,要麼是安平王不樂意走外戚的路,要麼就是安平王居功自傲。他今天說以後外戚說話全不管用,也是給他這樣不是外戚的人,拓了一條路,再堵上別人一條路。

頌殿下似笑非笑︰「王爺,你這主意我喜歡。」趙赦听出來他的陰陽怪氣,不慌不忙跪下來道︰「殿下英明,不是臣所能追趕。臣有一事,稟請殿下。」

「你說,」頌殿下先是為趙赦的恭敬而安撫,隨即心中一驚,這個時候,還不是對臣子們大為敲打震懾的時候。他坐下來,再手指著一側鋪著錦墊的宮椅,滿面笑容道︰「坐下來,這麼晚進宮,是想和你聊一聊。想來王妃有了身孕,王爺晚來無事?」

殿下突然打趣到房闈中,趙赦也奉陪,陪笑道︰「夜來正是寂寞,臣又上了年紀,不願意做采花拂柳之人,正是無事之人。」

「哈哈,」頌殿下對著安平王看著,眼楮里笑意止不住。他上了年紀?安平王身板兒筆直,往哪里一站,看上去渾身上下全是精神的。

他是黑又亮犀利入骨的眼神,沒有精神頭兒,哪里來的這樣眼神;鼻子又挺又直,是相書上說的富貴之相。

面龐,從來是稜角分明的英俊,如刀雕斧刻一般。頌殿下心想,自己一個男人都看得賞心悅目,難怪安平王數年不在京中,夫人們也時時心里有他。

「你上了年紀,我倚仗哪個?」頌殿下和趙赦開起玩笑來,安平王再次躬身︰「不敢。」據實而回道︰「臣只知道打仗之人,政事上全仗官員們能干。臣回政事,不如霍山王,靈丘王多矣。」

頌殿下越發要笑︰「你不用過謙,你剛才要說什麼?」趙赦回道︰「數年大戰,邊境不說數十年平安,也無大的戰事。臣帳下兵馬計四十三萬六千五百零六人,不打仗時,年耗費糧草近五千萬兩白銀。

臣請殿下恩準,先命十萬人解甲歸田,回鄉農耕。」

這是趙赦和幕僚們也商議過許多的一件事情。這一次回京,從見到頌殿下的態度,和對頌殿下說話的姿態,再就是解甲以安這位新登基的殿下之心。

功高的安平王,理當削兵。

宮室中又響起來頌殿下的笑聲,趙赦面上陪著笑容,心中是時時警惕著。這一位,他听得明白嗎?

「安平王,你西北還有多少荒地?」頌殿下一語就揭破了,趙赦含笑︰「鹽堿地共計上百萬畝,可用荒地荒山,共計上千萬畝。」

殿下笑容加深︰「這些兵回去,不會惹事兒吧,我記得前朝有一回,也是削兵,結果回去沒地種沒房子住,他們倒好,不找營生,直接揭竿佔山為王。」

「賦稅均等,州縣一級多加愛護,人人有營生做,百姓們安居樂業,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趙赦誠誠懇懇回過,頌殿下微微一笑︰「好吧,你停一停再說,現在削兵,人心不穩。」

他的手指在御書案上輕敲兩下,這上面有一本奏折是霍山王所上,是商王所上,是……他們全是一個口徑,說大戰雖然告捷,卻不可不防。趁如今沒有戰事,正是操練精兵,增兵的時候。

也有人,是抓住新帝剛登位,對群臣要示有不得不從的時候,給自己添加勢力。

此時準了安平王的奏本,頌殿下和趙赦一起,將成眾之矢心。還沒有黃袍加身的殿下含笑︰「不急在這一時。」

他又把話題轉回到剛才戶部上,讓趙赦拿個主意︰「你說陳順好,高宮好,還是伍雲恬好?」趙赦思忖過,回道︰「陳順是現任尚書,一向勤勤謹謹,皇後娘娘提意伍雲恬大人,可是有什麼緣由?」「哪里有什麼緣由?」頌殿下漫不經心︰「你還能不明白。」

這話說到這種明白份上,趙赦也不藏著掖著,道︰「六部里都有伍家的人,不知道皇後娘娘要換上幾位?」

「兵部里依就,這仗打得好,就是兵部調度有方。今年官員們貪污不少,打仗嘛!就容易出蛀蟲。吏部尚書有人彈劾,我一直壓下來,想來壓不住多久,」頌殿下有些心煩,初登位的人,只希望一切運轉如舊,再慢慢安插他的人。

他還沒有弄好,皇後和御史們,一起要換這個人換那個人。這些人,全是御史們彈劾上來的,頌殿下雖然煩,也不能置之不理。

趙赦靜靜等著,听頌殿下繼續道︰「禮部里秦家一向管得好,還是由他。工部里今年大水幾次,也在御史們彈劾說河道沒有及時清淤,也是這個不好那個不好。刑部,今年也不好上來了,說有為罪官們私下里放行的事情。」

殿下說到最後,又難免陰陽怪氣。皇帝病重,一件事情接著一件事情出來。

宮室中除了殿下的聲音,再沒有別的聲音。安平王听過心知肚明,這些事情是平時也有,不過壓在殿下就要登基的時候,就讓他很是不悅。

殿下的聲音停下來後,把眼光放在趙赦面上,那神色的意思是,這些事情怎麼辦?安平王還是想一想的表情後,才回答︰「六部里各安其職,人人喜歡。依臣來看,陳順是個謹慎的人,為尚書數年,一直兢兢業業。皇後娘娘提議伍雲恬大人,想來必有理由。殿下可允準一起理事,看一看如何?」

「你這是兩不得罪的法子,這算是什麼!」頌殿下沒好氣︰「指著你說不,你倒圓滑。」趙赦陪笑︰「殿下,總有劣跡才能說不好。」

頌殿下一愣︰「哦,是。」說過後心中異樣頓生,他細細回想皇後自皇帝病重後,再細細回想皇帝病重御史們的彈劾奏折,頌殿下淡淡道︰「啊,就依你。」

趙赦再次躬身︰「殿下,可宣大臣商議。臣一人所見,只怕粗淺。」

「我問過霍山王了,他也和你一樣,都是沒主意。」頌殿下小有不滿,這些人,一個比一個奸滑。

外面近二更,宮門早就下鑰,宮室內大多宮燈已熄。只有少數地方亮著宮燈,這里也是一處。黑暗中,梁夫人一步一步走過來。她頭上戴著風帽,遮住大部分的面龐。手里提著一柄宮燈,再提著一個食盒,對守這里的太監們含笑︰「奉皇後之命,給皇上送湯水。」

太監們放她進去,梁夫人進來。頌殿下和趙赦在側間的宮室內說話,中間隔著厚厚的幔簾,還有一行守衛的人。

皇帝睡的外面,坐著守夜的嬪妃,還有皇後和齊貴妃身邊的夫人們。見梁夫人來,只是一笑,大家低聲再談論著。

夜燈闌珊,把夫人們發上的寶石、珍珠照得越發的眩麗,取下風衣,露出粉紅色宮裝的梁夫人也坐下來,露出傾听的風姿融入進去。

「知道嗎?回來這幾天,只有孟夫人會了一面,第二天問她,她只字不提。」說這話的人,面上有幾分嫉恨︰「這蹄子,要越發的高傲起來。」

梁夫人含笑,她們說的是安平王。她也湊過來,半側著姣好的面容問︰「現在宮中的,可是他?」

大家悄聲︰「還在那里呢。」

又攀談起來︰「王妃有了,王爺外面肯定有人,只不知道,今天晚上他會去哪一家?」

嗟嘆聲中,梁夫人裝著小解,步出來往淨手的地方去。見身後無人,中途又折回來,手扶著柱子,悄悄兒地往宮室後面去。

來到後面窗下,靜夜里一株老梅開得正艷。這給了梁夫人借口,她裝著見到一枝子好花的模樣,往窗下湊過去。

剛湊近,就听到身後有人低喝︰「什麼人!」

無聲無息的,出現兩個侍衛。宮室中也有腳步聲,像是驚動了什麼人。

頌殿下漫步到窗前看看,月下梅枝中,美麗的少女容貌嬌麗中帶著害怕︰「我,見這花好。」安平王只跟上幾步,雖然沒有到窗前,也看得十分清楚。

雪光和清冷月光,照在梁夫人雪白如玉的額頭上,把她襯得美麗動人。

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妨礙里面人談話,頌殿下只是一笑離開窗前,繼續和趙赦說話︰「吏部里,要清明能把持得住的官員才是。你說的這兩個人,且讓他們試試吧。」

又一躊躇︰「換下來的兩個,放他們出京。」

直到深夜,頌殿下才放趙赦出宮,今天敲定的,又是吏部里的十幾個官員。殿下手里握住重臣,打算給六部里大換血。

三更以後,安平王才走出宮室,沒有走幾步,廊下先迎來紫衣流彩一位夫人,嬌聲拜下來︰「王爺,自到京中,也沒有見過。」

安平王溫和地道︰「你好好當值。」這就走開。紫衣夫人在身後跺腳罵︰「王爺好狠的心,小孟兒獨有好處不成?」

趙赦不回身好笑,小孟兒的好處,是讓本王利用一回。再行兩步,花樹下又轉出來一位黃衣宮裝的夫人,手撫雲鬢,眸如明珠︰「王爺,身體康健一如舊年,幾時一會?」

「你看看我最近,哪里得閑功夫。」趙赦說得也是實情,他頻頻進宮,只要是宮中當差的人,都知道。

這三更後才出宮,想來也是正經大事。夫人垂首若泣狀︰「妾知道。」

「好好當值。」安平王又來上這一句,再大步往外面去。帶路挑燈的太監忍不住笑︰「王爺,您是好艷福。」趙赦罵他︰「你看著好,你去。」太監嚇得一縮頭︰「我哪里敢想。」

趙赦功高,趙安得以候在這宮門外,听著這對話,嘴角也露出淺淺的笑容。

又有宮燈行來,小太監嘻嘻一笑,把自己手中八角荷花宮燈高挑起來,戲謔道︰「這是哪一位,半夜了還不睡?」

燈籠下,照出一位出水芙蓉般的容貌來。小太監笑逐顏開︰「原來是梁夫人,」他眼角瞄瞄趙赦︰「王爺他,不得閑兒。」

梁夫人認得這是頌殿下面前得寵的小太監,不然也不敢說這樣打趣話出來。她雪地里跺腳,染著粉紅桃花的衣衫飛散開來︰「爛了舌頭根子的,看我不打你。」

粉拳從宮衣中伸出來,白生生的巴掌對著小太監頭上就是一下,打得小太監嘖了一嘖嘴兒︰「香。」

趙赦忍俊不禁,梁夫人又活色生香的跺著腳,直奔趙赦而來,嬌怯怯的身子依過來︰「王爺您看這不全的人,也敢拿妾打趣,你不罵他,我不依。」

帶香有玉的身子軟軟的過來,趙赦往後面退了一步,梁夫人身子驟然一閃,又拿住了沒有摔下。

她快要哭出來,似泣非泣地道︰「你,竟然這樣羞辱人。」咬牙忿忿,手提自己的宮燈,如風似的去了。

這身子隱入黑暗中,小太監咬一下手指︰「媽呀,這就叫倒打一耙。」趙赦面色閃過一絲寒峻,對趙安使個眼色,主僕一起出來,宮門兒賞過小太監銀子,趙平牽馬過來請王爺上馬,又有幾個護衛一起離去。

風雪中,蹄聲「的的」著,趙赦在雪中冷著臉兒,趙安低聲道︰「她會功夫?」梁夫人重心已失,還能勉強站住,這是一個會功夫的人。

「是啊,」趙赦只這樣回答,想一想皇後宮中來了會功夫的女官,這後宮里,倒底有多詭異。

回到家里子時已過,趙赦先到書房中找來幕僚︰「去打听霍山王是如何回的話。」這樣說過,才往二門里來。

雪花大片大片打下來,被吹得清醒的趙赦這才含笑,真姐兒這小毛兒,此時睡了沒有?要是不睡,看表哥打你。

小毛兒睡得呼呼呼,手指間又夾著一張信箋,上面寫著兩句︰相思。後面寫了無數的小點子。

趙赦呵呵低聲笑起來,把紙條從那香蔥似的手指下取出,把這手臂放回被中,再擰一把那面頰,擰得真姐兒微皺眉頭,王爺才放手低低罵一句︰「淘氣。」

淘氣小毛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見枕上信箋打開,相思加上一串子小點子,後面多了兩個字︰表哥。

小毛嘻嘻過,起來和趙老夫人去閑話。離臘月里只有幾天,送過年的東西,訂吃年酒的單子。今年趙赦在家里,比往家熱鬧才行。

真姐兒的親戚年禮單子,管事的送過來給她自己過目。姐妹們中,年紀最小的巧文也嫁給馬京,生了一個孩子下來。

另外還有雲家常來往的親戚們,是她們送來才回禮。

高夫人陸姑娘在家里又要和高大人吵上,對著五、六個描紅禮盒子冷笑︰「你不讓我送,哪一個去送?難道讓你的姨女乃女乃們去送,」她笑得稀奇古怪︰「你的姨女乃女乃們你頂在頭上,王府里當一回事情嗎?」

「我不和你廢話,反正你不用去,要麼母親去送,要麼岳母去送。岳母去王府里,也能見上一面。」高大人更冷笑︰「你去是白去,白花車轎錢,白去坐半天。你在家里,還可以做些事情。」

罵道︰「賤人,去廚下做飯去。這迎來送往的事情,不用你。」

高夫人摩拳擦掌,擼著袖子要上來大罵︰「你眼楮里也看看,我是你罵的!我不去,可以!你們也照照自己嘴臉,是可以去的人嗎?讓我母親去,好笑,只怕二門也進不去!」她嘴里罵罵咧咧︰「王妃有那麼好見,你也不照照鏡子。」

高大人大步走過來,一腳踹倒她,再踢上兩腳,罵道︰「王妃會給你這樣人撐腰子,賤人,我早就說過迎來送往不讓你去,再亂跑,看打死你!」

把高夫人踢倒在雪地里大哭,高大人再喝罵家人︰「這個失心瘋的人,不許再放出去。前兒放她出去碼頭上迎了一回,是我罵得不夠嗎?再讓這瘋子出去,看她的人一起打!」

「你這個天殺的沒良心的,」高夫人摔在雪地里一身是雪花,鼻涕眼淚一把開始哭著數落高大人,高大人被罵得火起,過來又是兩腳,正踹在高夫人心口。

從外面進來的張姑娘孫夫人嚇得叫了一聲,把手中東西一丟就跑過來,急急道︰「表姐,表姐。」

她手中拿著的,是給高家的年貨,這樣一拋開,果子饅頭拋了一地,跟她的小丫頭手里還提著東西,只急得喊她︰「夫人,這東西可怎麼是好?」

孫夫人哪里听得見,只對著暈過去的高夫人哭著喊她︰「表姐,快醒醒。」又咬牙罵高大人︰「你想殺人嗎!」再怒目這一院子的下人役從︰「你們,全不拉著!」

高家的院子里,孫夫人痛哭︰「我的表姐,被你們生生的踢殺了!」

高大人夫妻打架,姨娘們全不出來。見親戚們來鬧,一下子出來三個,走到孫夫人面前一人一句地道︰「孫夫人,這大過年的,你家里死了人,別往我們家里哭成嗎?」

「有這麼好,自己在家里還不知道什麼樣子。」

孫夫人勢弱,被罵得站不住腳,見高夫人悠悠醒轉,只回身罵自己的小丫頭︰「天殺的,快來扶著。」

高大人冷笑,看著孫夫人把妻子扶起來往上房去,冷笑斥道︰「且住!」手一指下房︰「往那里去!」

「你!」孫夫人氣得不行,嘴唇都白了,她不怒也要大怒︰「這是你妻子!」高大人冷笑︰「我這當丈夫的,不是那不養老婆,不給妻子身份的人,家里沒有惡老娘,身邊沒有惡姐妹,你問問這個當妻子的人,她可當得起妻子這兩個字?」

孫夫人被問得啞口無言︰「你,」她氣怯了,高大人的確不是那不養老婆,不給妻子身份,他們家里也沒有惡婆婆,也沒有惡大姑子的人家。

「下房去!」高大人怒目好似金剛,醒轉過來的高夫人不知道哪里來的精神頭兒,一跳八丈高︰「你當我是十四歲、十五歲的人嗎?你當我是你養的寵物,想哄就哄,想罵就罵!」

姨娘們旁邊撇嘴︰「幾時也沒有當你寵物過,還說這十四歲、十五歲的話。」

高大人很干脆的過來,伸手給了高夫人幾拳,還不是幾巴掌,他對著她就是幾拳。打得高夫人重摔在地上,大哭不止。

「不許哭!」高大人喝罵︰「再哭老子打死你!大過年的,嚎什麼!」

孫夫人見勢頭不對,急急地奔回去,小丫頭在身後跟著︰「哎哎,夫人,咱們還有一家沒有去呢。」

孫夫人不管不顧,跑出門上了來時小轎子,命他們︰「快回家。」急急回家,一路奔去見自己丈夫孫大人,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快去勸勸,高大人要打死表姐呢。」

她慌里慌張的樣子,讓孫大人皺眉︰「讓你送年貨,你都辦完了?」小丫頭適時地跟進來,她是累得不行︰「夫人,還有一家沒有去。」

院子里的人,都可以听到孫大人咆哮聲︰「滾,再不去送,老子也打死你!」

孫夫人急急又奔出來,她心急如焚,眼前只有高大人那怒目樣子。她在門口對著雪地無計可施,對跟出來的小丫頭道︰「走,去王府。」

親戚們中間,可以壓住高大人的,也只有王府。

小丫頭在後面急︰「您不去送,老爺知道也要不喜歡。」孫夫人是步行過去,一面氣喘吁吁一面道︰「先救人要緊。」

高大人一直就不好,在孫夫人和高夫人說起來時,一直就不是好人。今天,更是大變樣子。孫夫人在心里快要淚奔,看看,姨娘多的男人,果然是今天不變心,明天要變心。

這狠毒心思,他今天全表露出來。

在王府門前,就不是那麼容易進來。雖然不是正門,門人也狐疑地攔住她們,上下打量著︰「你們是做什麼?」

幸好這人是認識的,孫夫人上前喊她︰「趙媽媽,我有急事要見王妃。」正是因為她急匆匆,趙媽媽還不肯讓她進來。

她不屑︰「急事?書房里候著王爺的,才是急事。八百里加急快馬送來的,才是急事。您是什麼急事兒,先回過我,我去回過管家,管家要說是急事,再回到二門里,二門里呢,對老夫人回過,老夫人要覺得急,還得王爺听過,王爺可巧兒不在家,您今天呀,急不了。」

這兩個人一頭一臉是汗,什麼雞毛當成令箭的也跑來。要是沖撞王妃,趙媽媽是家里的老人,明白自己吃罪不起。

還急事兒?趙媽媽好笑︰「我的女乃女乃,您眼里有什麼急事兒?」皇帝病重才叫急事!

對于王妃來說,哪里還有急事兒。王爺今年回來,是水漸船高的勢頭,王妃一步門也不出,宮里幾乎天天有賞賜。

宮里來的人都不是回回見,何況這些親戚們。

孫夫人被趙媽媽一通說,嘴唇哆嗦沒話回。她是個婦人,沒有潑天的膽子,也沒有入海的功夫,眼前只閃著高大人對著高夫人心口的一腳,還有他劈頭蓋臉的幾拳頭。

撲通一聲,孫夫人給趙媽媽跪下來,淚流滿面︰「媽媽,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情。」趙媽媽嚇了一跳,讓她等著︰「我去幫你回。」

孫夫人說得這樣急,趙媽媽也等不及把她好好安置了,就在這門後竹林里讓她們候著,風雪一吹,是十分的寒冷。

小丫頭打著寒噤,牙齒都打戰︰「夫…。人人人,咱們……找個暖和……地地地兒吧。」孫夫人牙齒也打戰︰「我我我……也不知道道道……哪里好。」

說白了,是不敢亂走。

大雪天的竹林里,從來是只有更寒冷,沒有不寒冷的。

好在趙媽媽回來的快,她身後跟著真姐兒房中二等丫頭綠苑,過來請孫夫人到門房里坐下,听她哭訴過,綠苑拿了主意,笑著勸︰「兩口子打架,是什麼大事兒。孫女乃女乃,我勸您不必擔心,明天也許就好了。王妃養胎呢,這事情驚動她可不好。听我的,您回去找些親戚們,尋上長輩去勸一勸吧。」

孫夫人到底沒見成,這些人怕她去打擾王妃。看她們走後,趙媽媽關上門笑︰「兩口子的事情,床頭打架床尾和,這也值得來說,王妃要是管這個,從早到晚沒有睡覺的空兒了。」

綠苑也笑︰「媽媽說得是,媽媽今天這事兒也辦得好,等我回老夫人,只怕要賞您呢。」

進來回過大丫頭綠玉和紅香,兩個人一起道︰「辦得好,這天冷,外面多少人有風寒,帶了病氣兒進來,咱們全擔不起。」

王爺眼楮里盯著宮里,還有一半心思在王妃身上。他就要有第三個孩子,是一家子的大事情。

綠玉取銀子給綠苑︰「賞那媽媽,」

綠苑接過銀子又陪笑︰「姐姐可還記得,就是角門兒上眼楮大大的,最機靈有眼色的那一個趙媽媽,她家里有個小孫女兒,今年八歲,活潑又會說話,想著要到咱們房里來。」

綠玉只看紅香,紅香一笑︰「會當差的,當然要。碧花兩個人走了,還有兩個空兒呢。你告訴她不要急,王爺要忙宮里多少大事兒,你看書房里候滿了官員,大門也有不少。等過了年開了春,王妃坐胎得好,可以會人,讓她再來說不遲。」

綠苑大喜,謝過紅香和綠玉,出來見趙媽媽,把銀子給她,再悄悄兒告訴她︰「過了年就可以來說。」

趙媽媽給綠苑行禮,又把銀子給她︰「姐姐不要嫌不好,拿去買個什麼。」綠苑不要︰「我們要買東買西,還要麻煩你。」又道︰「要進了我們房里,是跟著王妃西北來去的,這樣多好。西北呀,比這里好呢。」

趙媽媽笑得眼楮里要沒了縫,正道謝著,見路徑一頭走來大姑女乃女乃珠鈿,綠苑忙迎上去︰「大姑女乃女乃回來了。」

「我來看真姐兒,她有了,是家里的活鳳凰。」珠鈿帶笑抱歉著︰「昨天我忙呢,沒有來,今天再不來,真姐兒倒不說什麼,母親要說我不經心。」

綠苑陪著進去︰「老夫人平時想姑女乃女乃們,不好說常來吧。借著王妃有了,也多會姑女乃女乃們呢。」

看著她們去了,趙媽媽自去守門。想著那孫夫人好笑,兩口子打架,能打出人命來嗎?是王府的親戚,這高夫人能被打,是她太笨。

她是急事兒,算什麼急事情。

孫夫人急得不行,第二天再去看,高夫人直挺挺睡在下房里,淚水好似都干了。孫夫人平時和她是有些啁啁嘰嘰地吵鬧,這個時候,不能再不放在心上。

模著冰涼的炕,孫夫人哭道︰「這房里,一個火盆也沒有。」正在哭,外面高大人又在罵︰「把這個賤人拖出來,大過年的到處是事,她裝什麼死。」

孫夫人再一次急急往王府里去,這一次學了乖,半路上想到回家去,把衣服全換過,頭臉兒也重整過,取上兩樣子年里新做的米糖等,換一個角門進來,來見真姐兒。

綠玉和紅香對著笑一笑,對她加意交待︰「不要回不喜歡的事兒。」孫夫人只側耳听著,房中似有絲竹聲。

進來,起坐間里是趙老夫人,在交待管事們︰「就按這個酒席來做,我們都喜歡。」膝下是佐哥兒和期哥兒︰「祖母祖母,給我們好吃的。」

孫夫人小心翼翼見過趙老夫人,趙老夫人微笑︰「好,真姐兒正發悶,喊了一個說書的來听書,你陪她說一會兒話,讓她喜歡喜歡。」

對間里,真姐兒斜倚著在床上。房中香薰溫暖不盡中,站著一個干干淨淨的說書娘子,手持竹板正在說著︰「那公子一見小姐風流體態,玉容花貌,當然是上前來行個禮兒,軟軟的問一聲,娘子,你是哪里人,為何流落到此地?」

床前站著兩個丫頭,一個手里捧著香茶,一個手里捧著一盤子點心,一盤子果子。孫夫人眼淚撲簌簌下來,這一位,在這里過得太享受。

真姐兒歪一歪頭,見綠玉和紅香要趕她,擺一擺手︰「不必。」再命說書的︰「出去喝碗熱茶,再給她一盤子點心。這天半上午了,明兒再來說給我听。」

說書的忙道謝,又殷勤地道︰「王妃今天這一折子像是不喜歡听,明天換一個,還有新故事,玉弓緣如何,說的是有一家大家小姐,從小就會弓馬,有一個大家公子,從小就生得斯文…。」

真姐兒格格笑︰「好,我現在不知道怎麼了,就愛听這熱鬧的。」

其實左不過是鳳求凰,右不過是凰戀鳳。

說書的出去,真姐兒懶懶伸出一只手來,紅香接著,又叮嚀︰「何必起來,就歪著也可以听一听。」

真姐兒笑眯眯︰「我歪累了,所以坐起來。」

孫夫人看她,這房里好似神仙洞府,這一位,可以把神仙妃子全踩下去。家常要歪著,還戴著四、五根白玉簪子,也不怕踫了不怕撞了。

耳朵上,是兩個明艷紅寶石墜子,隨著起身,正一晃一晃地打著秋千。身上是杏黃色刻絲團花牡丹錦襖,裙下穿上一雙珠履,鞋頭上明珠幽幽放著白光。

這是她的家常打扮,不知道她進宮去,又是什麼樣的打扮。

「給孫夫人看座。」真姐兒說過,慢慢問出來︰「怎麼了?」這面上顏色全變了,好似火燒眉毛。

孫夫人昨天在角門上踫個釘子,這一次有眼色得多。對著丫頭們嚅囁看過,真姐兒含笑命她︰「慢慢說來。」

「是高大人,突然發了瘋,把高夫人打起來,攆到下房里去睡,冷房冷坑的,還逼著她做活。」孫夫人說過,真姐兒也好笑︰「陸家是怎麼說?」

孫夫人撇嘴︰「他們家只圖高大人的年禮,才不管別的。」真姐兒又好笑︰「長輩們怎麼說?」孫夫人更撇嘴︰「他們只管自己事情,哪里管別人瓦上霜。」

紅香接話笑︰「孫女乃女乃,是個知冷知熱的人。」孫夫人流下淚來︰「我們姐妹一場,總得幫幫她。」

真姐兒正在說什麼,丫頭們進來回話︰「宮里太醫來了。」真姐兒忙道︰「請。」再對孫夫人道︰「且等一會兒,我看過醫生再說話。」

丫頭們開始忙活起來,取來珠簾直接掛在帳前,那珠子垂下來,柔潤而滑,發著美麗的光澤。

這對間里也分里外間,真姐兒懶懶不想動,這又是宮里常來的的醫生,要是生病的人,可以直接到床前的,就只坐在這里不動。

珠簾外單設一幾一椅,幾是紅木,四周雕刻得全是石榴和百子。幾上放下軟墊,真姐兒從簾內伸出手來,蓋上粉色絲帕,隱隱可以看到帕下指甲,縴縴五只。

王爺親自陪著過來︰「鄒太醫,這里請。」鄒太醫在笑︰「我是來熟的人,我是認得的。」大家笑著進來,孫夫人早嚇得躲到丫頭身後去,見這位太醫,卻是四品的服色,比高大人和孫大人職級都高。

太醫不敢坐,曲一膝在椅子上把過脈,對趙赦說了一個「好」字,再道︰「這天氣冷,也不可以用大熱的東西,只是溫補著就行。」

趙赦滿面笑容︰「王妃是個任性的人,小孩子家嘴饞,有時候也偷吃一兩口涼的吧?」真姐兒在珠簾內還嘴︰「才沒有。」才不是小孩子。

鄒太醫哈哈一笑,當然明白這是夫妻之間的玩笑。對著珠簾內行過禮,也玩笑一下︰「到明年夏天,估模著可以喝口綠豆湯。」

出來寫藥方,趙赦也跟出去。

這里撤珠簾子重新收拾好,真姐兒在床上笑,表哥找到機會,就要欺負一下趙小毛。趙小毛,也還得快。

這時候才又看到孫夫人在,真姐兒請她重新坐下,帶笑道︰「你去告訴高大人,就說我的話,有話好好說,讓他不必打。」

趙老夫人的丫頭進來,帶笑道︰「午飯有了,老夫人問王妃這一會子用不用,又說下半天兒舅太太來,讓王妃中午早睡,下午和舅太太說話。」

「好,我就來。」真姐兒說著,扶丫頭手下床,對孫夫人相邀︰「在這里用午飯。」孫夫人道︰「有了您的話,我要回去告訴高大人。」

真姐兒含笑︰「是啊,告訴高大人,這比力氣的事情,不用比。讓他有話,好好說吧。」

孫夫人陪著出來,趙老夫人正被丫頭媽媽們圍著起來,見孫夫人對她和藹可親︰「留下來用午飯吧,我們真姐兒最愛熱鬧,就是她這身子,眼前熱鬧不起來。」

「我熱鬧呢,下午煙花買來,放幾個不太震人的,我陪著母親先看看。」真姐兒掩口笑︰「有兩個哥兒在,也要看。」

趙老夫人手指著她笑︰「你表哥,他才不答應。說煙花太響,震心了,不是嚇到你,就是驚到我。今年的這年酒,我看你一家也不要去,就在家里挺好。」

真姐兒笑逐顏開道︰「表哥下午要出門,他不在家。」

這里是花團錦簇一樣的日子,孫夫人出來,匆匆忙忙往高大人家里去,路上淚珠子又掉出來。

高大人在家里待客人,滾酒熱茶的吃得正熱鬧,孫夫人對著上房里這熱鬧,又哭了。來到高夫人的冰冷下房,讓丫頭去請高大人︰「王妃有話!」

這底氣十足的,讓高大人來得很快。進來還沒有好臉色,對著還直直躺著的高夫人冷冷看一眼,目視孫夫人︰「王妃有話?」

「讓你有話好說,不要打人。」孫夫人眼淚直迸,哭道︰「你還是人嗎?你怎麼不去王府里看看,王爺怎麼對王妃的,你們這些男人,全都不是人。」

外面進來孫大人,來的客人中也有他。他沒好氣地罵︰「你又胡說,看我回家打你。王妃是什麼樣的人,會管這樣事情!」

孫夫人怒目︰「是真的。」孫大人對她這怒目不滿,上前來就是一巴掌,罵道︰「對老子再瞪眼試試!」

「啪」地一聲響過,一直躺著不動的高夫人,好似一陣風地跳起來,沖到孫大人面前,瘋子一樣要去打他︰「你敢動手!」

高大人冷笑一聲,鼻子里出氣︰「哼!」高夫人立即不動了。孫夫人挨了這一巴掌,這才想起來,怯怯地道︰「王妃說,比力氣不用比,有話好好說。」

「是真的?」孫大人和高大人對著笑得狡猾,孫夫人立即道︰「是真的,不信,我和你們問問去!」

孫大人和高大人咧開嘴笑得歡暢︰「好,咱們下午去問問。」這才回身吩咐人︰「送酒菜來,給孫女乃女乃暖暖身子。」

這個女說客,也有些作用。兩位大人往房里去,互相擠眉弄眼,小聲道︰「不用手段,哪里能成。」

「安平王頗得聖眷,听說夜里常進宮商談事情,直說到早上才出宮。宮門下不下鑰,他是直進直入。」

兩位大人不回席面上,先找個地方交頭接耳︰「這個時候不求差事,是個傻蛋。」平白娶了這兩個和王府沾親的親戚,半點兒用也沒有。

出這損招兒的兩位大人對著笑︰「下午回話,要小心了。」

用過午飯兩位大人就催,孫夫人解釋再解釋︰「王妃在午睡,還要會王府里的舅太太,說王爺下午不在,又要放煙花。你們別著急,橫豎下午去。」

「你不要糊弄我們,這個王府二門,你到底進不進得去?」兩位大人全身著官服,袖子里還揣著名貼和履歷,嘴上說的,還是不放在心上。

算著鐘點兒,孫夫人帶他們往王府里來。這一次路上想好的話,對守門的媽媽們道︰「是王妃上午讓來回話。」

在家里傲氣十足的兩位大人,在這里低聲下氣,順著孫夫人的話道︰「是王妃讓來回話的。」

真姐兒在院子里正在放煙花,「  」滿院中硫磺香味兒直冒。趙老夫人呵呵笑,和威遠侯夫人一起喊真姐兒︰「往後面些,這味兒薰到你。」

丫頭們來回話︰「孫夫人和兩位大人來見。」送上的,還有兩張貼子。趙老夫人忙道︰「好了,快去和人說話解悶兒,我和舅太太也坐著說話去。」

小廳上孫大人和高大人不敢坐,站得筆直候著王妃過來。見幾個丫頭全進來,廳上立即香風陣陣。後面徐徐步入的,是扶著丫頭手的一個少婦。

她面如芙蓉,並沒有著任何脂粉;唇不朱而紅,也全是自然風姿。進來含笑看看大人們,慢慢道︰「有什麼事兒要說?」

孫大人和高大人一起來行官禮,撩袍端帶跪下來報家門︰「下官孫有文,家是京中人氏,曾任過三任六品,一任七品,現在吏部里行走听差。」

高大人也來報履歷。孫夫人,倒听得一愣一愣的。

真姐兒了然地笑一笑,坐下來命他們起身︰「有話就說吧。」

這是來求官的,不是來理論家長里短的。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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