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王妃馴王爺 第六十二章,這一口不值得的氣【手打VIP】

作者 ︰ 淼仔

臨睡前還星光滿天,半夜里真姐兒醒來,听著窗外雨聲滴噠似中雨。心里想起回來時跪在大門的呂湘波,就往錦帳外探頭看。見蓋著綠綾被的紅箋閉目睡得正香,真姐兒在繡五福同春的枕上伏子,一聲一聲的數著雨聲。

紅箋不愧是紅箋,真姐兒只這麼動一動,她就驚醒睜開眼。起來披著小衣走到床前,柔聲道︰「姑娘要用茶?」

「不用,我在听雨聲。」真姐兒恬然笑語︰「紅箋姐姐,你喜歡雨聲嗎?」紅箋微笑道︰「姑娘是想呂姑娘吧?」

真姐兒在枕上點一點頭,對紅箋直言不諱地道︰「從淨慈寺回來那天,我很是不喜歡她。可听到她長跪為呂大人乞命,我不知道怎麼了,心里又同情起她來。真不知道表哥殺不殺呂大人,要是表哥並不想殺,我為呂姑娘說句話是不是她會當我不聰明。」

「她再不是從前的她了,」紅箋不屑︰「經過這樣事兒,她還敢象以前那樣。」真姐兒嘻嘻一笑側身支起手肘︰「姐姐也看出來了?」

紅箋給真姐兒掖好被角,坐在床前繼續不屑呂湘波︰「她以為她們家在這里人情兒厚,她也不想想,姑娘是誰,她又是誰!她不看重姑娘不是要造反。」

真姐兒輕嘆一口氣︰「在書房里我問趙如,說表哥殺了好些人。我不敢去說什麼,只是想著表哥殺人,還是慎重的好。」說過伸伸舌頭笑︰「表哥向來英明,我知道他會慎重的。」

窗欞「格格」響了幾聲,風聲雨聲听起來大作。紅箋把燈罩子里燭花兒剪過,回身來對真姐兒道︰「姑娘睡吧,」

這話剛說過,外面也傳來值夜媽媽們的和藹嗓音︰「紅箋姑娘該勸著些兒,這才過子時,姑娘明兒要早起呢。」

真姐兒眨一眨眼楮,紅箋伸伸舌頭。輕手輕腳過來把錦帳拉好,紅箋回到自己鋪蓋上去。

秋風伴秋雨,半夜里愁煞有事人,王府大門的大門上,四個大紅燈籠雖然固定的好,隨著這風也有搖晃。燈籠下跪著的呂湘波原來是淋不到雨,但風大吹來雨滴,盡數打在她身上。

跪了一整天水米未沾牙的呂湘波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暈倒在地上。門房里當值的家人是四個,看到呂湘波暈倒後,停上一時見她不動才出來。

伸手在面色蒼白的呂湘波鼻端探過,家人們才開始動手︰「把她抬到房里去。」一個家人一伸手就拎起上身衣襟,另一個家人把呂姑娘裙邊握在手上。兩個人輕輕松松地就把呂姑娘送到離門房不遠的一間房內。

房中有桌有床有青紗帳,兩個媽媽听到敲門聲,系好裙兒打開門毫不驚訝︰「暈過去了。」那聲調兒,十足地是在等著。

「交給你們先看著,大廚房上姜湯是備好的,我去拿姜湯,劉運去喊醫生。王爺臨睡前還吩咐過,指了一個醫生在這里候著呢。」

家人們說過各自行事,媽媽們把呂湘波送到床上。不慌不忙地暖捂子里倒出熱水,擰出熱手巾來給她擦拭過,又取出一套青色干淨衣衫換上,這才坐下來床前陪著等醫生來。

悠悠醒轉的呂湘波一睜眼,看到的是一個醫生模樣的人在床前交待人︰「這藥用黃酒研開喂下,三個時辰後再喂一劑。王爺素來寬厚的人,等天明了一定讓人送她回家。哪位媽媽或是小哥兒跟去,把這余下的三天藥交給她家里人。」

醫生剛說過,身後嘶聲響起︰「不,別送我回家去,我要跪求王爺,求他饒了我父親,我願一死,只求父親能平安還家。」

隨著說話聲之後的,是「撲通」一聲骨頭踫地的聲響。久跪腿已無知覺的呂湘波揭被下地,結結實實摔倒在地上。這一摔,痛徹心肺。呂湘波沙啞著嗓子大哭大呼︰「我要跪求王爺,直到他放出父親來。」

兩個媽媽是不冷不熱的臉兒過來,一左一右扶起呂湘波到床上。再一左一右地教訓她︰「呂姑娘,不是我們當奴才的說你,你也太不識好歹!這是王爺沖著呂大人雖然糊涂也算有些許苦勞,不然的話你以為隨便什麼人都能跪在王府門前一跪一天嗎?你還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隨便來兩個兵,就把你扔到亂墳崗子上去了。」

呂湘波捂臉「嗚嗚」痛哭,媽媽們再道︰「為著王爺是寬厚憐下的人,再者我們姑娘病剛好,王爺說要為姑娘惜福。不然的話你自己想著,就沖著你這一個罪官家的小姐,我們還敢為你請醫生!張開嘴,把這藥喝了吧。」

一碗灑上藥的黃酒送到呂湘波唇邊,不容她說不喝。一個媽媽捏住她下頷,一個媽媽把酒灌下去。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兩位照管的媽媽都是熟練人。

房中哭聲不敢放聲只是嗚咽,中間還夾著媽媽們的訓斥聲︰「不許哭,小聲些!我們姑娘才好沒幾天,人人都喜歡,你少嚎喪!」

立于房門外的趙如听了一時,回身往書房里來去睡覺。這位呂姑娘口口聲聲還要見王爺,也不想想你是誰?王爺睡下了,誰會為你去喊他!身為小廝的趙如是明白,呂家兩位老爺喪命,呂家的一些依附人等鬧事的鬧事,吵鬧的吵鬧。王爺殺這些人,是狠狠的殺了一批才壓下去。

為什麼不殺呂大人,為什麼不殺呂小才女。趙如打一個哈欠閉上眼,這事兒呀,王爺自己心里清楚。

一覺睡到天明前起身,書房里掌上燈,把夜里到的公文一一理好安放。里面趙赦有了動靜︰「人來。」趙如趕快進去,見趙赦已經在穿衣。自己穿衣的習慣是趙赦在軍中養成,他夜里也听到雨聲,早上醒來見不再有,喊趙如進來問的也是呂湘波。

「她還跪著呢?」趙赦漫不經心,真姐兒昨天回來對著表哥看來看去,這孩子自病好格外乖巧,要是以前,肯定會問。昨天沒有問,趙赦覺得欣慰。表哥並不糊涂,做什麼事情心中有數。真姐兒小小年紀,還是念書玩耍的最好。

趙如笑嘻嘻回話︰「過了子時三刻暈倒的,按王爺的話,醫生也看過,尤方兩位媽媽給她換的干淨衣服。王爺您看,她口口聲聲要見您,又還要去大門上跪到王爺不生氣,這事兒……」

見趙赦衣著整好,趙如把一旁的碧玉雲紋織金腰帶送上。

「喊趙吉去獄中告訴呂大人,他的嬌嬌女兒為他跪暈了,看他怎麼說。」趙赦漫不經心地系好腰帶,在趙如高打的門簾下走出來。

廊下立著看天光微亮的院中,落葉落紅片片又陣陣。小廝們在掃落葉,又去扶整真姐兒手植的幾株小紅葉樹。趙赦點一點頭,這紅葉種下沒有多久根基淺。真姐兒要是看到歪了,她才不會管根基淺不淺,一定又要小嘴兒噘多高才行。

「趙意,軍中新送來的防雨水斗篷,取兩件給康大人送去,再給史大人一件。」趙赦說過,趙意答應著要走。趙赦又喊住他︰「也給韋大人送一件去,告訴他,本王知道他辛苦,等呂大人洗手革面,讓呂大人去幫他。」

指給韋大人的康大人和史大人,趙赦想想也是根基淺,也需要我扶一把才行。

用過早飯真姐兒進來,果然進來請安過就告狀︰「這雨不好,把我的紅葉都淋歪了。」趙赦放下筆微笑︰「就這還是一早扶起來的,要是你早看到,更是不樂意呢。」說得真姐兒不好意思,行過禮丫頭們圍隨著去上課了。

趙吉奉命往獄中來,獄卒們看到一個一個點頭哈腰︰「小爺又來傳王爺的話。」一個獄卒拿鑰匙領路往呂大人牢房來,路上巴結趙吉︰「這個呂大人呀,是死不開口,您說說他這官場上多少年官白當了不是……」

呂大人早早听到說話聲,冷哼一聲握緊拳頭。趙赦小兒,敢當這樣對我!殺了三弟,又殺了二弟,還想著我能好好侍奉與他!

牢房門叮當響,門「嘩啦」一下拉開,呂大人圓瞪雙眼看著進來的人,是趙赦的小廝趙吉。呂大人先怒聲發問︰「你來此作什麼!」獄卒陰陽怪氣地道︰「呂大人這話說的,」剛說到這里,趙吉對他擺手︰「你外面候著我。」獄卒立即哈哈腰閉嘴出去。

房中只剩下呂大人與趙吉互相看著。呂大人手握得都有些顫抖,他從來是強硬的人,最近逆境重重全托王爺所賜。乍見到趙赦的貼身小廝,呂大人行禮也忘了,問王爺安也忘了,只是仰著臉站著。

心平氣和而來的趙吉沒有心思同他斗氣,身子筆直站著開始傳話︰「王爺讓我來告訴大人,您的嬌嬌愛女為您乞命,在王府大門前一天一夜跪暈過去。王爺問大人,您是願意看著呂姑娘再跪暈過去呢?還是認罪伏法?」

這單身牢房為防劫獄傳消息,只有一個門沒有窗戶。因要呂大人寫認罪書,房中有桌子一張,上面日夜不息地點著小油燈。油燈昏黃的燈暈照在呂大人圓瞪眼楮的面上,他哆嗦著嘴唇顫抖著,耳朵里是嗡嗡作響。

三弟死了,二弟也死了,三弟妹全家被推到菜市口斬首,只是因為三弟妹的父親兄長都要掛冠而去以示抗議!現在往王爺刀口上沖的,是自己唯一的愛女湘波。呂大人心里的堅持轟然一下崩塌了。

說來說去為的是一口氣!是呂大人這地頭蛇硬要強壓趙赦這強龍。還要死幾個人才罷休?呂大人哆嗦過嘴唇,開始反問自己。呂家成年男丁余下的只有自己,還有愛女一向引以為傲,平時嬌滴滴養于膝下,跪上一天一夜跪到暈厥,又吃的是什麼樣的苦頭?

傳過話後站著觀察呂大人表情的趙吉,看著呂大人面上變化過,發出一聲淒然長嘆︰「罷了罷了,老夫我,認栽了!」趙吉微微一笑,你個老匹夫,還以為你會眼睜睜看著家里門生故舊死到血流成河才會認輸呢。

「研墨!」心里長城倒塌的呂大人怒喝一聲,趙吉笑一笑不與計較,過來給他研墨。呂大人燈下疾書,半個時辰後一氣寫了十幾張紙停下來︰「這些你拿去給王爺,容老夫歇一歇再寫不遲。」

紙上鐵劃銀鉤一筆好字,趙吉握在手中把最上面一張掃過,見是各樣水田肥田各在何處。心喜的趙吉壓抑著面上不露出喜色,這正是王爺要的東西。這個老匹夫,他果然是認輸了!

快手快腳把紙箋拿好的趙吉,不動聲色提醒呂大人︰「大人既然認罪,這稱呼上,應該改一改的好。」

呂大人尷尬的怒視趙吉片刻,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好!好!不想王爺一個小廝,也敢來喝問老夫!」

趙吉不無諷刺︰「請老大人多多擔待!」呂大人笑得面上淚水撲簌簌落下來,才收住笑整一整身上凌亂髒亂衣衫,朝南恭敬地磕了三個頭︰「罪官呂長青,叩請王爺金安,並謝王爺不殺之恩!」

「你曉事!大家都好做人!」趙吉知道自己還能喝問呂大人的時候,也不過就是今天了。他借機就是一句,再壓一壓呂大人的威風。說過一手托著紙箋,對著呂大人彬彬有禮欠欠身子︰「小的告退。」

冷笑的呂大人看著趙吉極是有禮的面對著自己退出去,牢房門叮當一聲響過,呂大人重又淚流滿面。為了什麼?細想想為了什麼鬧到如此地步?死了這麼多人,他要的東西我一點兒不少還是要給他!

外面的說話聲打斷呂大人悲思,是趙吉略提高聲音交待獄卒︰「給呂大人換牢房,換個明亮些兒的油燈,蠟燭簽兒就不必了,油燈里多加幾根燈芯就成。給呂大人沐浴更衣,請個剃頭匠來為大人修修面蓖蓖頭發。大人剃頭的時候派上十幾二十個人看著,有什麼不對,把大人捆著修面也行。」

悲切的呂大人氣得跳起來!這個黃口小兒敢這樣欺我?蠟燭簽兒就不必了,修面還要捆起來。老夫要是想尋死,何必對王爺低頭!呂大人悲切切覺得自己低頭是丟大了人的心思全沒了,換成氣喘吁吁在牢房里踱步。

交待過的趙吉才不管他怎麼想,出來上馬奔王府來交差。趙赦先看到字跡,也是贊一聲︰「好字!」接下來再看內容,原本面無表情的趙赦忍無可忍地多了一抹笑意。

上面寫著西北這封地上的田地情況。何處是水田,何處是肥田?哪里易受災,哪里易種菜種瓜果種糧食……上面開列的清清楚楚。

這正是趙赦一直想要的東西,有了這些,官員們再升遷罷免更換,趙赦王爺在財政進項上也不會被官員們蒙騙。

呂家的罪狀件件屬實,就是他們欺瞞歷代治理的官員們,囊中私飽了西北不少的錢財。趙赦想想呂家搜出來的東西,哼,本王今年勞軍,可以饋賞豐厚。

「趙吉,套車把呂家的姑娘送回家去,再告訴呂夫人,讓她嚴加看管,不要再亂走動了。」趙赦神清氣爽,這位呂姑娘不用再跪拜了,本王這就用不著。

等趙吉出去,趙赦難耐心里的喜歡,在房中踱步想著呂大人下午呈送上來的,應該是各處城鎮商鋪,哪些是老鋪子,哪些是熱鬧門面,何處稅易高,何處稅要低……呂家在這里盤踞數代,對這些應該是了然于心。

眼看著要把封地上進項收歸已手,趙赦覺得心頭是難得輕松。這一件石頭,總算可以落下了。閑閑走到隔壁來看真姐兒,听到真姐兒朗聲正在念誦論語︰「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念的不錯,是什麼意思?」施施然進來的趙赦把師徒一起驚起。展祁先起身陪笑︰「這道理昨天講過。」

趙赦沖他擺一擺手︰「我隨便問問,你不必擔心,真姐兒功課不要拘得太緊是我說的。」再對已經起身的真姐兒微笑︰「是什麼意思?」

真姐兒回答過,趙赦點一點頭︰「說得不錯,」往外面喊小廝︰「中午備酒菜,我留展先生用飯,真姐兒也來敬一杯酒。」年青的展祁惶恐不安︰「晚生不才,輸與張先生、俞先生多矣。王爺請姑娘敬酒,晚生不敢擅專。」

趙赦隨意地道︰「不過是敬一杯兒酒,不是認真拜先生。」展祁這才松一口氣,躬身道︰「那晚生就恭領了。」

三位先生輪流來教,但在趙赦眼里,還是只算拘著真姐兒是一件事情。這真正拜先生,還從來沒有過。先生們對真姐兒受過半禮,再行的是尊卑之禮。

早上說雨不好的真姐兒,其實是在擔心呂湘波。對上位者不服的人不在少數,表哥難道個個都殺不成?偷瞄一眼趙赦,微微笑著透著喜色。就是展祁也看出來趙赦今天不一般,他微一思忖就躬身道︰「恭喜王爺收伏叛逆之人。」

趙赦一派淡然地道︰「先生們俱有功勞,待這事兒安置妥當,本王一一封賞。」听不明白的真姐兒垂首,先生們為表哥做了什麼都有封賞?趙赦要的不是軍中捷報就是百姓們安樂有豐厚稅收。只從這兩點上想,真姐兒覺得可以小松一口氣,只有呂大人低頭,表哥才會這麼喜歡吧?

好在這疑問很快就有解答。趙赦心情不錯,讓真姐兒坐下背書,自己和展祁站著說話。趙吉來回話︰「奴才把呂姑娘親手交到呂夫人手上,按王爺的話告訴呂夫人,呂大人不日就將放出。呂夫人山呼千歲,自稱罪官女眷不敢擅來當面感恩,命奴才轉呈王爺,此後將相夫教女,願為王爺效忠。」

背書的真姐兒,面龐一下子明亮起來。對著趙赦柔柔地瞥上一眼,笑眯眯低下頭。

「這也罷了,」趙赦毫無表情,等趙吉出去,才對真姐兒用手一指︰「真姐兒你這個慈善孩子,可以放心了。」

真姐兒笑靨如花起身,離席給趙赦端端正正行個禮︰「表哥寬恕仁德,是百姓們之福。」

趙赦哈哈笑上兩聲,對一旁也在笑的展祁道︰「看看,所以我要留你用飯。」展祁躬身道︰「姑娘說的原沒錯兒,王爺文治武功趕超前人,西北百姓得遇王爺,都是幸甚。晚生代百姓們恭謝王爺千歲。」

「啊,」趙赦徐徐說上這麼一聲,先招手命真姐兒到身邊來,撫著真姐兒肩頭對展祁道︰「本王身邊,有這麼一個阿諛奉承的人就足夠了。你就不必了。」真姐兒笑嘻嘻想說什麼又沒有說。

趙赦伏身微笑︰「要對表哥說什麼?」真姐兒不好意思地道︰「我是想說,中午我也敬表哥一杯。再就是想問表哥,我的小紅和小黑都養在馬棚里,幾時陪我去看看。」

「這才一天不見,你就離不了。」趙赦含笑責備過,命真姐兒回座去。象是這才想起來地道︰「我擾了你們,我還是走的好。」展祁在身子笑著道︰「王爺您總算想了起來,我正想著攆您還是不攆呢?」

趙赦又笑了兩聲,不回身地道︰「下回你盡管攆。」

三天後,呂大人的所有供狀及認罪書交上來,趙赦當即命人傳他過來。書房中一位強龍,一位地頭蛇會面。趙赦心情難免起伏,自來西北受了他多少窩囊氣,而且受氣過還要想著點子籠絡他。

呂大人伏地長拜,痛哭不止。早知道必降,又何必死傷手足與若干人命。

「老大人,逝人已去,你我都往前看的好。」趙赦原本清朗的聲音不無低沉,要知道殺人,他也不情願。

「是,罪臣有罪,請王爺,請王爺……」呂大人後悔莫及的心情,是在他認罪後的第二天漸有漸多。此時听到趙赦說話,呂大人不知道是恨他的好,還是恨自己的好。唯一能做的,是長伏地上淚流不止。

趙赦看著也難過︰「回家去吧,你的家我封了五分之四,以後慢慢還你吧。」呂大人一個激靈,這一位听著心情難過,其實我有這個處境,與他不無關系。他心思慢慢回神,依禮叩拜過,趙吉陪著送他回去。

從暗無天日的獄中到外面長街上,呂大人看著今天的艷陽,恍然覺得象是隔世。馬車轆轆響,呂大人車中迷茫。

車在呂家昔日的一個角門停下,趙吉殷勤過來攙扶︰「大人請。」見趙赦前淋浴過修過面的呂大人下車來,抖一抖身上一件黑色袍子,打起十分精神來見家人。老夫我,回來了!

角門的家人當時就傻了眼︰「老……老爺,天吶,是老爺回來了。」呂大人這兩天吃好睡好,中氣十足地道︰「呂梁,去通報夫人,老夫回來了!」

趙吉在身邊暗笑,這老匹夫,你少說一個字吧。因奉命來,就陪著呂大人往里面走。此時的呂大人格外雄糾糾氣昂昂,沒走上十幾步,看出來家人現住的宅子是以前園子的東北角兒。這里房屋全是下人房,連個象樣的正房也沒有。

心中有數的呂大人把雄糾糾氣昂昂放下來,與王爺以後,可不是容易打的一場仗。

「老爺回來了,真的是老爺。」家人女眷們淚流滿面,不顧有外人在奔過來跪在呂大人腳下。呂大人強忍著淚,看來看去沒有夫人和嬌嬌愛女,他急忙道︰「夫人呢,姑娘呢?」

目力所及之處,這才看到呂夫人面有病容,扶著一個丫頭慢慢走來。在她的另一邊攙扶的,是自己的寶貝才女兒。

「夫人可好?」中年夫妻經離散後相會更是真情流露,呂大人緊緊握著夫人的手,悔恨地道︰「悔當初不听夫人之言,才致有此災禍。」

呂夫人驚用手指捂住呂大人的嘴唇︰「王爺開恩放老爺回來,老爺您,要惜福才是。」身邊號啕大哭聲響起,呂大人和呂夫人一起去扶呂二夫人和呂三夫人。呂大人難過地道︰「兩位弟妹們不必傷心,二弟三弟之事全怪我執拗不肯變通。以後余生,當奉養兩位弟妹,不敢有半點兒怠慢!」

趙吉帶著幾個人听到這里,覺得也差不多了。上前來對呂大人躬身道︰「老大人回來,多多安歇的好。我這里就此別過,回去對王爺復命了。」

呂大人率先跪倒,口稱︰「罪臣多謝王爺不殺之恩。」呂二夫人和呂三夫人是委屈憤懣溢于胸懷,見家人都隨著呂大人跪倒,悲悲切切地也只能跪倒。

送走趙吉說話就可以隨意。一家人坐在房中淚訴前事,呂夫人把話一一回明呂大人︰「三弟妹家親家老爺和舅老爺們,為了老爺大殿上指責怒罵王爺,被王爺殺了一個滿門。」呂三夫人失聲痛哭起來︰「我的夫,我的父,我的兄長……。」

見眼前有人影兒晃動,一抬頭是呂大人跪在面前︰「弟妹以後是我親妹,這全是為了我,」呂大人也失聲起來。失聲過兩聲,呂二夫人忍悲勸道︰「大伯請回座,咱們商議以後事情要緊。」

「您的門生範大人,龐大人等糾集了一百來人要去劫獄,」呂夫人嘆氣含淚道︰「也……」呂大人直著眼楮听過,一口鮮血噴在地上,人生生地暈了過去。

七手八腳把呂大人救醒轉後,回來時還有「老夫我回來了」的心情,此時睡在床上,眼神兒渙散看著家人,半天才虛弱地道︰「這……我就弄不懂了,王爺他,為什麼還不殺我?」兄弟已死,親戚也亡,幾個得力的門生也從此不見。覺得自己還有倚仗的呂大人犯起了糊涂︰留我已經無用,王爺他,你留我活著日日懺悔嗎?

呂夫人含淚勸道︰「家里還有我們,老爺您死不得。你我膝下還有湘波這個孽障,二弟妹膝下還有兩位佷女兒,三弟妹是三個月的身孕,老爺您,可不能丟下一家子人。」

「行,我明白了,他是要留著我,往他臉上貼個好名聲兒。」呂大人似哭的一聲長笑︰「他是留著我,讓人看著我活著被他降伏。」

這話趙赦就听不到了,如果听到他也只會一曬,本王就是這個意思,你要怎樣呢?

接著兩天都是秋陽高照,真姐兒放學回來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今兒咱們薰什麼?桂花蕊也薰了,菊花蕊也薰了,咱們做菊花荷包吧。」

綠管抿著嘴兒笑︰「姑娘睡吧,睡起來到後院里采花,就知道薰什麼了。」真姐兒解衣睡下來,猶在道︰「對了,咱們去園子里摘桔子,我還看到有幾個晚生的石榴,想必都張開嘴了才是。留在樹上也挺孤單,不如取下來咱們擺盤子吧。」

花開在外面听著笑,對丫頭們道︰「擺好了一定是送到王爺那里去。」丫頭們都會意一笑,不然還能送到哪兒去。

過一時見紅箋沒有出來,花開探一探頭嘟起嘴,姑娘和紅箋又嘰噥上了。紅箋姐姐雖然人不錯,可是花開還是有酸意。

房里在說悄悄話。「紅箋姐姐,我在表哥書案上看到呂家呈上來的叩謝信,他們求表哥恩典,還想讓呂姑娘來陪我說話兒。」真姐兒微顰眉頭。

紅箋微微笑︰「姑娘是喜歡還是不喜歡?」真姐兒春山一樣的眉頭皺著︰「這象不是喜歡與不喜歡的事兒。」

「姑娘大進益了,這事兒,還是讓王爺決斷吧。」紅箋溫柔又道︰「以後王爺書房里的東西,姑娘不要再看了。」

真姐兒笑眯眯︰「好。」睡下來看紅箋出去,真姐兒想起來吃飯時別人呈上來呂家的信,還有軍中的一封公文。是趙赦離開一會兒,又正好擺在真姐兒手邊,真姐兒一伸腦袋就能看到,所以看了幾行。

表哥要去勞軍?真姐兒權衡一下,我跟去的好?還是不跟去的好?跟去可以見識古代的軍旅生活,不跟去在家里唯我獨大。這兩樣,象是都不錯。

午睡後趙赦進來,見真姐兒身穿豆綠色的薄錦襖兒,坐在榻上正倒弄著芷蘿上艷紅的結實果實。面前幾只白貓不時伸一伸爪子撥走兩顆,跑到地上玩一會兒。

「快還我,」真姐兒就笑出聲,丫頭們從地上撿起送回來,回身看到王爺進來,都行下禮來。真姐兒款款扶著紅木小桌子站起來,笑盈盈道︰「表哥。」

幾顆紅豆滾落在趙赦腳下,趙赦撿起來看並不是真正的紅豆,隨手給真姐兒放在榻上,在她對面坐下來。

「表哥,晚上要出去?」真姐兒手里掂著針,一顆一顆穿在線上,隨意問趙赦道。趙赦從榻上又撿起來幾顆放在桌上,才回話道︰「不出去,過來和真姐兒說話。」

真姐兒道一聲謝,再道︰「表哥請說。」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轉,是說呂姑娘還是說出門兒不帶我的事情。

先說的是呂姑娘,趙赦道︰「可憐她親事也強退了,呂大人不敢想她在西北找親事,想讓她給你當個女官。要論文才,我覺得不錯,要論糊涂,真姐兒你好好教教她。」

真姐兒皺一皺鼻子,嫣然笑著道︰「呂大人難道不害怕嗎?我要是把呂姑娘也教糊涂了,這可怎麼辦?」

「這老東西這兩天極恭敬我,想著你明年帶她京里尋親事。」趙赦余怒猶在,一時口不擇言把呂大人又罵了。真姐兒抿一抿嘴唇,又想起呂姑娘對自己做的好事。對趙赦俏皮地道︰「成人親事,是不是也算造浮屠。」

趙赦也逗真姐兒︰「你晚上燒香拜月去,問一問這算不算。」房外媽媽丫頭們多有信神佛的,明知道王爺不信拿他無法。听到王爺勾著真姐兒胡說,丫頭媽媽們在心里齊聲念誦幾聲,才覺得心里好過些

房中兩個人互相取笑過,趙赦再說第二件事情。提起來去勞軍,他其實很為難。自接了真姐兒來,就沒有去過。眼下要到十一月,這一去要兩個月才能轉回。

把真姐兒帶在身邊,怕她路上吃苦;不帶著她,又怕自己走以後,先生們只能是規勸,真姐兒一人獨大在家里,趙赦真是不放心。

真姐兒默默等了一會兒,才見趙赦開口︰「先生對我說,給你重新選陪伴的人。要是不選,百官們上書同我鬧,我說偌大西北選不出一個人來,百官們遞了二次呈請書,說你養在宅中,沒有陪伴不合體制。」

詫異地真姐兒為趙赦這話震驚︰「表哥是這樣說的?」趙赦很是輕松︰「是啊,選不出讓你喜歡的人來,不是他們的錯,難道是我的錯?」

「依我看,或許是表哥不對。」真姐兒不慌不忙地道。趙赦嚇唬她︰「表哥不喜歡听。」真姐兒格格笑一聲︰「要是我自己選,肯定合我心意。」

趙赦笑話道︰「那是當然,然後今天帶著你淘氣一回,明天帶著你出格一次。」真姐兒只是抿著嘴兒笑,把手中一長串紅豆穿完打一個結,給身邊的虎將軍套在脖子上。紅豆襯上白貓,看起來很是養眼。

「你費了這些功夫,就是給它串的。」趙赦覺得可樂。真姐兒也一笑,憑我玩得開心就行,管我給誰串去。把虎將軍趕跑︰「出去玩吧,我和表哥說話兒呢。」

收拾著小桌子上針線的真姐兒,慢慢對趙赦道︰「給人來陪我,當然要我喜歡。」趙赦無奈︰「這不是隨意的事情。」真姐兒眼波流轉︰「可是我明年就要京里去了,橫豎陪我不過幾個月。表哥你就由著我喜歡一次吧。」

趙赦撫一撫額頭︰「展先生也是這麼說。不過我想著選的人要陪你進京,可不能太造次。」真姐兒听過嚇了一跳,急忙提醒趙赦︰「回京去,我陪姨媽還要見外祖母,或許外祖母留我住呢。外祖母家,可怎麼住得下這麼些人。」

這話說過,見到趙赦面上的不以為然,真姐兒預感到自己大觀園一樣的陪姐妹們日子,象是搖搖欲墜不太真實。

「表哥您進京幾時回來?」真姐兒試探地問一問。知道真姐兒心思的趙赦淡淡道︰「興許一直陪你。」

真姐兒看似乖巧地答應過,垂下頭把手邊最後一綹兒淡碧色絲線收好,心里不停的轉著心思。我的幸福日子,我的無人約束日子……。表哥在身邊,樣樣不能成行。

趙赦勾起手指在真姐兒額頭輕敲一下,笑罵道︰「你不想我陪你?」真姐兒展開笑臉兒︰「怎麼會呢,表哥在多威風。」心里嘀咕道,這威風可以嚇跑好些人。

「是啊,有我在真姐兒才不受委屈。」趙赦悠然自得地說過,真姐兒笑靨如花應一聲是,心里再嘀咕一句,偶然受受委屈也健康。

心中遲疑不決的趙赦見到真姐兒這樣,更要重新考慮把她丟下兩個月怎麼安置?如果有幾個老成持重的陪伴在當然好,只是真姐兒自己選,能選出來什麼人,趙赦一想便知;要是不選,百官們又要喋喋不休上書,說百般羞愧無有閨秀。

趙赦看過上書心想,你們應該羞愧,連我都挑不出來人。這些人不羞愧還等什麼。

「表哥,」真姐兒見趙赦沉吟,知道他當著自己面想的,不會是家事國事天下事,想來想去的,只能是自己的事情。真姐兒討好地道︰「讓我自己選一回,要是不中意,表哥再換就是。」

趙赦答應下來︰「好吧,你自己挑吧。明兒讓人把花名冊送進來。」說過起身要走︰「我出城去,晚上自己用飯。」

真姐兒送過他回來,把和趙赦的對話想想,眼楮就亮了起來。表哥沒說去勞軍的事情,難道他肯帶我去?真姐兒嘴角上揚,要想跟去,象是也能有主意。

古代的軍旅生活,可不是隨時都可以感受到。真姐兒笑得極是俏皮,或許我能讓表哥把我帶去玩一趟。

茫茫草原,皚皚白雪中,灰色的帳篷前真姐兒騎著自己的桃花馬,這情景讓一腦子暇思的人向往……。

------題外話------

天熱,親們都注意防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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