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春夏猛然坐起,只見麥場南邊麥田里,大火吞噬著麥子發出「剝、剝」的聲響,大火像一條紅了眼的巨龍翻卷著從南至北快速滾動。緊挨這片麥田的北沿就是自南而北一條長一百米寬二十米的連片場,是一個生產組的場。大火只離麥場十米了,只見忙碌的人群手提水桶在滅火,但無濟于事。他顧不得多想,撥通了「119」。這時,鄉干部及柳長河都來了,還有汪永治也來了,他坐上柳長河的摩托車向火場飛馳而去。
來到火場,他看麥田里的火已燃著了第一堆麥垛。最好的辦法是拓寬第一垛與第二垛之間的距離,戳開一條寬寬的隔離帶。否則,已進場一百多畝的麥子將難保。于是,他急忙給柳長河說︰「長河,你指揮群眾滅火,其余的都跟我抓緊拓寬隔離帶。」
「中,這邊你不用管了」柳長河說著,先指揮群眾有秩序地擔水,又安排人找小拖在附近的水井里抽水。
肖春夏拿起桑杈,與二十多名鄉干部像螞蟻搬家一樣吃力地把麥垛搬著、挪著。頭上撒滿了麥屑,臉上流滿了汗水,汗水和麥屑攪合著使人睜不開眼,上身的單衣早與身體沾貼到一塊了。
這會兒,風又大了。第一堆麥垛的火苗伸著長舌一米一米地吞噬著,肖春夏嘴里不停地喊︰「快點、快點,三丈的隔離帶。」
柳長河那邊,盡管有一水泵在抽水,但人力灑水等于是杯水車薪,仍然擋不住火苗向北蔓延。況且風大火大,燻得人根本近不了前。第一堆麥垛眼看要被大火吃光,人們都寄希望于隔離帶了。
隔離帶在一尺一尺、一寸一寸地拓寬,肖春夏他們兩手酸麻已握不住桑釵把了,但他仍在鼓勁︰「弟兄們,不能裝熊。」
這時,汪永治滾下了麥垛,肖春夏喊︰「汪永治,快上來。」汪永治爬起來,掂個桑釵來回戳,竟不知如何是好。
南邊的火眼看要燒到這邊了,肖春夏喊︰「長河,馬上讓人找水桶把麥桿潑濕。」又對柳長河喊︰「長河,讓群眾找被子,看場睡覺的被子,用水浸濕。」
南邊的麥垛無望了,柳長河指揮群眾找被子。
一條條濕被子遞給了肖春夏他們,濕被子蓋到了麥垛上,兩個人拉一條。
南邊的火苗伸著頭像蛇一樣來回舌忝著,試圖想接近肖春夏他們。
肖春夏他們腳蹬隨時都能打滑的麥桿,手抓馬上就要烤糊的被子,面對炙熱的火烤在經受著生與死的考驗。
身上開始滾燙了,被子開始冒煙了,肖春夏咬緊牙關喊︰「長河,再催催消防車。」
干熱氣和濕蒸氣在里外蒸燻著他們,他們眼冒金星咳聲不斷,渾身在用著最後的力氣。
「弟兄們,堅持,堅持就能保住麥子。」肖春夏話音剛落,汪永治就滑了下去。
柳長河上去了,他大罵汪永治是孬種。
被子開始糊了,肖春夏他們身上已烤不出汗了。肖春夏無力地對柳長河說︰「快讓群眾往被子上壓土、壓濕土。」
柳長河破喉嚨喊︰「往被子上扔濕土,快、快。」
傾刻,一杴杴濕土擲到了被子上,擲到了肖春夏、柳長河他們身上。
肖春夏支持不住了,他問柳長河︰「消防車咋不來?」
這時,有人從麥垛上滑了下來,一個、兩個、三個,滑下的人被著透了的火灸烤著,他們像睡著了一樣躺下了,人們像火中取栗一樣把他們搶救出來。
這時,火已燒糊了肖春夏他們的衣服,肖春夏難受地罵,柳長河你個王八蛋,消防車吶,消防車吶?不一會肖春夏、柳長河都堅持不住了,大火已燒焦了他們的頭發和衣服,他們像一棵棵火球滑下了,滑下了。他們躺在那兒,像小雞得了雞溫頭一歪就歪躺在垛根旁。
消防車來了,
水龍頭在狠命地噴射。
不一會兒火滅了,群眾把肖春夏、柳長河他們從泥水灰水中拉出來,拉出來的一個個都像火棍頭。他們都暈了過去,蒸起了渾身的泡,柳長河的幾絲長發也沒了,他還會機械地滾動眼珠,其他人都睡著了。
事後查明,這場火是因蘇天保私燒麥茬引起的,共著了三十畝麥子。三十畝麥田變成了三十畝灰燼,連地里的二百棵樹也成了二百根火棍頭。
肖春夏他們醒來的時候,才知道都在醫院躺著。躺在一個大房間里。李莉還有吳利民及幾個村干部在說︰「都醒了、都醒了。」
醫生已把他們擦洗干淨,手上都插了針頭。
柳長河傷勢較輕,只是身上多了泡,頭上少了毛。同志們說柳長河,這一次要徹底更新了。肖春夏說,不但要更新,還要換成品種毛呢。大家都暢快地笑了。
肖春夏清醒過來就想起了先前的事情,救火、做夢、伐桑園。他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同志們,十多個傷員,有的頭纏白帶,有的著前胸或後背。看著那被戳破了的水泡,點點傷痕上涂滿了藥,不免動情起來,假如在戰場上,他們個個都是視死如歸的戰士啊。
他忽然想起來,老一呢?老一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