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為棟心細,早在一家人離開建州的時候,他就想到了要找機會去知會周文斌一聲,不然他改日再來,發現這一家子都不見,還不得找瘋了。于是趁著辦貨的當兒,就順路去了覃縣。
踫巧周文斌剛辭好了官,欲回故里去探望雙親,周大人早已棄官多時,現正臥病在家休養。此去晉陽本不太遠,為棟于情于理便欲陪他走上一遭兒。怎料想路中竟無意遇見有官府之人在四處打探自家音信,二人不由俱驚,為棟便也更明了若嫣立時舉家遷移的初衷了。
而周文斌為程家著想,只得暫壓住同去蓋州的想法,留居晉陽。其後周大人沉痾復發,纏綿病榻幾月後,終撒手西歸。緊接著周老夫人也抑郁不起,直至兩月後追隨先夫而去。周文斌悲慟不已,親自料理了雙親的後事,又一直守過五七。
覃農與周文斌同是性情中人,惺惺相惜,早結成忘年之交。是以一時起意追隨他而至晉陽,一則助周文斌照拂他雙親,一則也始終在為周文斌調養著身體。久之竟被他發覺周文斌頗有些習醫的天份,又適逢辭官喪親後正沒個生計,于是執意收了他為徒,精心傳授起醫技來。
怎奈父母雙逝後,周文斌已無心再留在晉陽,又因經年未見時常惦念著程家和若嫣,一尋思風聲早過,便懇求師傅一同來到蓋州開了診館,邊習醫診病,邊守護佳人。
診館毗鄰著鋪子,覃農又有意為愛徒助力,便時常幫襯著照應程家,遇有誰頭疼腦熱的便立時過來送個藥問個暖的,搞的連鋪子里伙記都跟著全家受益。沈夫人感恩于心,又深知周文斌念想,雖恐于理不合,卻因一直對他心存好感,又終不忍見女兒年紀輕輕便孤苦伶仃的,也就假作不知隨他去了,因此上兩家常來常往處得極是融洽。
若嫣瞧在眼里,心頭也跟明鏡兒似的,卻是不好說什麼。人家終歸于己有恩,又是一番好意,況且也還沒什麼表示,總不能就直言推拒吧,便只得莊重守禮矜慎相待,言行間客氣卻明顯疏離,絕不致給人半分錯覺。因此眾人知她心意,卻也沒誰敢輕易談說什麼,去捅破這層窗戶紙,周文斌更是但求佳人在側便于願足矣,非但再不肯表露心跡擾她清神,還總懇覃農莫要太刻意為之了。
可這旁人都還忍得,覃農卻是焦心熱中再耐不下去,稍作計較,終決定在若嫣身上下一劑猛藥,打破這惱人的溫吞局面。
因此這會兒在房中,自覃農講說完那番話走後,若嫣便一直心煩意亂坐臥不寧,一忽兒絞著帕子咬唇跺足,一忽兒緊皺眉心往返踱步,這般折騰了足有半個多時辰,不經意抬手踫觸到頰邊,卻立馬被自己臉上灼熱的溫度給驚到了。
一顆心更不由煩亂得厲害,索性快步走至門邊,輕推處,一陣清涼的風立時拂進來,兜頭吹了半晌,仍是不解燥熱,一步步走出來,深深吸氣,眼神卻已自動滑去另邊,在牆的那頭兒,有人一直在等待她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