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她一點點失去意識,宋大人冷哼了聲,「虧你今晚來得及時,不然老夫還真被這小賤人給算計了。劉福成,趁天亮前趕緊把人送去裕王府吧,我再也不想見到她。」
若嫣此時已神志全無,自是沒听到宋大人走後,劉伯憐憫地望著她時所說的話︰「既已得知你是沈家小姐的女兒,我怎忍心推你入火坑,雖說不敢當面救你,我卻不能眼瞅著你去被那衣冠禽獸隨意禍害。適才我喂你喝下的是五毒散,你就安心地去吧,權當是我回報沈家小姐當年的恩情了,她可是唯一一個沒把我當過下賤人來對待的善心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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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無邊的黑暗。
感覺像是在飄,身上怎這麼輕,若嫣微微睜眼,四下漆黑里迷蒙地尋思著,我這是在飛嗎?而且越飛越高似的。
哦!這下我是真的死掉了吧?
唉,也好,兩世為人,皆為情苦,我也算終于解月兌了。
只不知即將迎接我的,究是天堂還是地獄?
算了,沒有宋培德的地方,天堂與地獄,又有什麼差別。
身子是輕的,腦中是空的,心底卻是悲涼到麻木的。為什麼人死了還會有傷心的感覺?
孟婆到底在哪里呢?快點兒讓我把這一切都忘了吧。
前方隱約出現光亮,趨近,是扇門。
毫不猶豫地推開,邁進,卻在一道熟悉的聲線中恍惚了心神。
那人的確是敏培。
此刻正慵懶地躺在床上,懷中親昵地偎著個女子,兩人絮絮說著情話。
若嫣針刺般驀然抽痛的心,在敏培一聲輕喚中醒覺,倉皇四顧下,沒錯,這正是自己前世與敏培共有的臥室,那她是誰?自己又是哪個?
盯著床上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若嫣喉中哽咽,真有放聲悲慟的沖動。
只听敏培說︰「若若,今天下雨時,你的腿真的沒再疼嗎?我一邊開會一邊還惦記著,就怕你之前電話里沒和我說實話。」
他眼中的柔情足已溺斃懷中女子,就連在旁痴立的若嫣也不由動容。敏培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存體貼,不過他臉上洋溢的光采卻令那副清俊的容顏更加生動。
「沈若」的頭在敏培肩窩里蹭了蹭,然後抬眼嬌媚地瞥他,翹了翹唇︰「那你剛才還可勁兒折騰,那會兒就不怕人家會疼了?」
敏培輕笑著偏頭親她,笑聲自起伏的胸腔里低回,滿含寵溺,和難掩的喜悅︰「下回不了,一定悠著點兒,好不好?……要不,明兒換你在上面,自己把握著點兒?呵呵,別,輕點勁兒咬……哎喲,可真疼了啊,你不準跑,我可要咬回去了……」
看著他兩個在自己眼前旁若無人地親熱,若嫣心頭忽動,試著往前再走幾步,果然,他們看不見自己。
站在曾經熟悉的床前,眼望曾經心愛的男人,他還是那個自己千百次思念牽掛過的敏培。只是,他眉梢眼角滿溢出來的甜蜜與滿足,使得這個男人看起來有些陌生。
因知他們看不到,若嫣便忍不住站那兒仔細端詳起敏培來。哦!他好象有些顯老呢,細看那眼角已出現幾絲皺紋,額頭也不再光潔。
哦對了,原來是自己還在發懵,當年她出事時敏培就快四十了吧?現在是又過了多久呢?嗯,自己在明朝已過了一年多,就不知這邊是否同步了。
再把目光轉向「沈若」,若嫣仍止不住煩亂,只覺心中酸澀得厲害,更有幾分迷惘,只因她現在也分不清究竟床上那個是沈若,還是自己才是真正的沈若了。
床上一對鴛鴦鳥終于嘻戲累了,不多時已然相依著睡去。若嫣審視著那個女人睡夢中猶自向上勾起的唇角,不管她是誰,現在都是個幸福的女人就對了。
最初的驚詫與惶惑過後,若嫣的心終于沉靜下來,此刻她再見敏培已不復早前心弦俱顫的感覺,就連眼見他與「別的女人」輕憐蜜愛,她的感受也不過是由些微的不適應,稍後卻不自主地為敏培高興起來。
大概是老天听到以前的祁盼,特地帶她來看看敏培的現狀吧,得知他最終也收獲幸福,若嫣也可以無牽掛地去了。
于是她低俯身,在「沈若」耳邊輕道︰「謝謝你,祝福你們永遠地幸福下去吧。」
才想推門出去,忽听熟睡的「沈若」昵喃著講述起她自己的前塵往事來,卻剛好餃接起若嫣前世錯失的一些片斷。
原來,這個「沈若」正是當年溺水的程若嫣,她二人不知怎的互穿到對方身體里,于是,車禍後的沈若也奇跡般地存活了下來。
在她斷續的夢囈中,若嫣已知沈若是如何艱難地克服了身體、心志、思想和觀念等等多方面的不適與阻礙,終于在愛人的全力關懷與協助下,一點點恢復了健康。在這個過程中,她也全身心地信賴並喜愛上自己的丈夫。
若嫣沉默地傾听著,因見沈若不似有知覺的樣子,不由暗自感嘆起命數的匪夷所思與玄妙,莫非老天知她心存困惑,故此借沈若夢囈來告知一切?
重又回到黑暗中時,若嫣忽然強烈地祈盼起來︰老天啊!再帶我回去看眼宋培德吧!然後,即便永世不得輪回超生,我也心甘了。
因此當另一扇門出現在眼前,若嫣迫不及待就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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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黑暗,她身上卻忽然有了疼痛和沉悶的感覺。
正訝異間,若嫣清晰地听到劉伯的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老爺,您回車上等著吧,我再添幾下土,實實地埋住她也就成了。」
然後便是宋大人的冷哼聲︰「都是你不長眼,好好的兩樣藥硬是分不清,累得我們白白跑出這麼遠。虧得還未告訴裕王這個事便發覺出不對了,否則可不弄巧成拙了!」
「是是是,都怪我老眼昏花,險些誤了大事。還好這五毒散中後上發于顏面,不然冒失地送人過去,可就全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