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鳳緣 第二十九章︰三關

作者 ︰ 望月思

宋培德打從王丞相府上回來這兩日,便一直沒日沒夜地把自己關在書房里冥思苦想狀似煩憂,府中的人見了都詫異萬分,公子平日呼朋喚友的見天兒不肯消停,最近這段時間來雖說是安穩了不少,可也從沒見他如此折磨自己過啊,就象是有什麼煩心事想不明白還非得弄清楚不可似的,真是奇怪。就連一向不過問兒子荒唐事的宋大人都發覺到他的異常了,特為趕來夫人房中詢問此事,宋夫人卻一臉淡定地回說,有些事他也是時候該想明白了,不必操心隨他去吧。

要說宋培德如此苦惱所為何事呢,自然是和若嫣有關了。前次通過玉婷那件事上,他認為程小姐對自己無心,瞧不上自己,雖然一時感覺失意得很,過後卻更增銳氣。畢竟他知道自己一向給人的印象就是個紈褲子弟,難免會被真正的大家閨秀所不恥。所以他決定適度改變自己,至少在程小姐面前盡量顯得深沉持重些,既然想討佳人歡心,他總得讓人家感受到自己的誠意吧,這可是他多年縱橫花海俘獲芳心無數所積攢下來的經驗嘿嘿。如今難得踫上程小姐這麼個令他心動的女子,自是得使出渾身解數來逢迎周旋,宋培德這點兒自信還是有的,他就不信憑她個清純小美人能逃得出自己精心布置的情網去。

于是宋培德一改早前嚴密盯人費心討好的進攻招數,換以不冷不熱若即若離的防守辦法,只三不五時的去程府露上一面,每見到程小姐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微露思索困惑之意,宋培德就忍不住心里暗自高興,嘿看來自己這招欲擒故縱果然有效。

結果還沒等宋培德得意上幾天,就被程小姐在相府家的驚人舉動給震住了。當日站在她的畫像前,宋培德就懵了,分明是張秀美婉約的嬌顏,怎麼會有勇氣做出恁般駭俗之舉?卻又原因何在呢?真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恍惚間才在程為棟大力推搡之下醒轉,千鈞一發般自李連梁伸手之前搶得最後一枚銀牌,簽字畫押時宋培德還迷惘呢,自己就這般被個弱質女流給壓制了?

所以回府這兩天來,宋培德不斷質疑自己究是怎麼淪落到這一步的?他從頭開始一遍遍地想一遍遍地過,剛開始時自己的確是被程小姐絕美的容顏所惑,雖見她守禮矜持仍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和她親近,接下來呢……嗯後來又發現程小姐的言談舉止好似略有改變,不似早先那般淡漠端莊一派世俗閨秀模樣,漸漸展露出秀外慧中才思敏捷的不同之處,經過幾番近距離接觸下來,自己更被她轉變後表現出的聰慧靈動所吸引,所以才想要鍥而不舍地追求下去,甚至為她很是動了一番腦筋。嗯不錯,可再往後呢?發現她對自己也不是全然沒放在心里時,自己在自鳴得意過後好似還有一種深深的滿足感,那幾日別提自己心情多好了不是嗎?誰料想到得最後……這程小姐究竟要給自己的心情帶來多少波動才是呀?

每每靜下心來思及她當日的表現,宋培德困惑的同時又總是不由自主感到隱約的暢快,放眼古今,閨中女子哪有誰人膽敢如此展示自己,結果她呢?不僅展示得淋灕盡致還敢自己作主當眾擇婿!不用合計宋培德也知此事斷然不會是玉婷的主意,憑他的觀察即使是程為棟也未必能想出如此這般震古駭今的規則來,由此可見程小姐的膽識更是超乎尋常。可她這等非凡資質究是如何得來的呢?

宋培德鎮日埋頭苦思,終于在第三日上豁然開朗,佳人睿智若此,自己只需如此這般……

日前的聚會風波過後,長安城便沸騰起來。不論各個階層的人群,談論的皆是三個字眼︰程錦記、蘇小姐、丞相府。

現如今長安城最有名的商號,便是程錦記。但凡顯貴、高雅甚或愛美多金之女流盡皆造訪此間,程錦記是生意興隆財源滾滾羨煞商行無數。可是人家程錦記老板程公子不坐鎮商號反大發善舉,接連兩天親自前往貨街免費向長安百姓派銀布貨造福民間,此舉更廣為流傳令滿城民眾交口贊譽。後來竟驚動朝庭,得皇上御筆親書「錦秀德商」,並指定程錦記與金織記日後共同負責向宮中供貨,程錦記更為眾所矚目,一時譽滿長安風光無限。

現如今長安城最有名的人物,便是蘇小姐。自從在王丞相府上一鳴驚人之後,蘇小姐的絕頂美貌和精湛繡技便為各色人等津津樂道,她別出心裁的擇婿招親更是令人 舌驚嘆,三日後的那場招親考試也轟傳得街知巷聞眾所周知,滿城男女或公開或私下都在紛紛臆測那五位名公子究竟哪一個更出類拔萃最後得抱美人歸。連帶著程府也成眾人注目打探的對象,過往人等無不駐足窺上幾眼,更有無聊之輩試圖登門求訪,不過程府始終大門緊閉,除程公子終日忙行善舉之事,就再沒見任何人進出過程府,眼看著招親考試在際,程府卻無半點動靜,著實令人困惑不已。雖然,常在街頭游蕩的小六子曾言之鑿鑿地稱他前兒個夜里見到程府抬出來過一頂輕便小轎,可是沒過多久又抬了回去,里面也不知是誰。但此語除小六子之外並無他人證實過,眾人便都以為一個巷口小癟三順口謅出來的話實不足信,為此小六子還著實郁悶了好半天。

現如今長安城最有名的府邸,便是丞相府。自蘇小姐鬧出招親之事次日一早,便有十數位名門公子前去相府求親,媒妁冰人持續造訪連綿不斷,一時間相府兩位千金儼然成了香餑餑,被長安城眾多未婚男子視為娶妻的上佳之選。王夫人更是一掃聚會後愁雲慘淡,鎮日談笑不絕,為蘇小姐風波給自家造成的後續效應而竅喜不已。一番權衡比較精心挑選下來,第三日上便傳出相府二千金已許配給太傅薜大人長公子之說,正可謂門當戶對佳偶天成。只是相府長女據說品貌皆在其妹之上,前來求親者也大都所為她來,想是挑花了眼,相府之中至今未曾傳出大千金的婚訊。

到得招親考試的前一日上,更有令眾人轟笑不已的傳聞,便是當日在蘇小姐所設文書之上簽字畫押的王公子家事。據知情人透露,那五位公子之中唯有王公子是有個妻子的,其妻原也是個官宦人家女兒,後因其父告老還鄉才失了氣勢,眾人預測這也是王公子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停妻再娶的主要原因。誰想到那王少夫人竟也不是個善茬兒,頭兩日還領著兩個妾室在府里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到得第三日上竟反過來一紙休書貼到府門口,揚言要休棄其夫,並索要補償費、安身費、名譽損失費等等重金賠償,而且還要借助娘家舊勢以王公子見色忘義有失德行之過將之告上聖听。此舉可把王公子和他老子嚇得不輕,急忙安撫卻被王少夫人不依不饒據理力爭鬧得更是灰頭土臉,只得暗自奇怪這位少夫人平日溫柔謙卑的,此番哪來的激勁和強勢竟敢如此堅持呢?而且看她後來鬧得雖潑辣卻顯然頗有條理,招招直指王公子痛處軟處,直叫他不得不忌憚。現下王公子可是悔之不迭,只因自己當日色令智昏才招致如今這般內憂外患身敗名裂的境地,且不說夫人這里恐怕一時難以安撫,便是蘇小姐那邊有公主撐腰自己也是得罪不起,少不得還要受那文書所限履行諾言,可又如何過得了夫人這關,急得王公子是焦頭爛額進退不得,怎一個慘字了得!

反觀五人之中另一位家有妾室的周文斌周公子那邊卻是風平浪靜,據說那名妾室早已安靜認命地被自己家人接走,如今已是全然月兌離周家依附此後嫁娶各不相干。

便在長安城眾萬般期盼翹首以待之下,招親考試這日終于到了。

未到巳時,程府廳堂之上已然端坐了三位公子——周文斌、宋培德和李雲飛,三人靜候多時,除剛到時相互打過招呼之後,便各自沉思不語。

此刻眼見時辰已到,卻仍是不見此間主人程為棟出來,而且另兩位應選公子也是蹤影全無,李雲飛忐忑之外也不禁暗自慶幸,今日之爭還沒開場便已少了兩名強勁對手還真是個好兆頭。他拿眼角斜瞄另兩人動靜,那周公子面色沉靜坐得筆直,不過看他雙手緊握身側便可知如同自己一般緊張,李雲飛見狀稍覺心安。再看宋培德,他倒是輕松得很,若無其事般坐在那里,還有心情品茶觀景呢,只見他不住端詳掛在廳角那幅水墨山水,欣賞良久之後點頭晃腦的嘴角還隱約露出一絲笑意來,真是不知所謂。李雲飛鄙夷之下更覺自己勝算在握,二人之中除周文斌還有點威脅,以宋培德那般吊二啷當的紈褲子弟樣兒必定難入蘇小姐慧眼,而周文斌家世不如自己,看人品也屬一般,嘿嘿此刻李雲飛已然志得意滿起來。

這時,程為棟終于含笑走了進來,在他身後還跟有一人,卻是肖清洲肖公子。奇的是肖清洲不但未因誤了時辰而顯得懊喪,反倒滿面春風般似含喜色。李雲飛正自疑惑,卻被程為棟一番言辭驚得目瞪口呆。怎麼?那肖清洲已然過了第一關,自己反被淘汰出局了?

周文斌和宋培德听為棟如此說法,也是大感驚奇。他二人什麼時候考的第一關呢?怎的自己卻是不知?待為棟坐定略加解釋之後,三人這才明了,當下李雲飛不禁又氣又惱,卻是半點發作不得,又自悶坐了半晌,見為棟一臉堅定也只得認命告辭而去。

卻原來在李雲飛和肖清洲來程府的路上,為棟便已命人隱蔽地埋伏下第一關。離程府不遠有兩處小巷,正是李肖二人前行的必經之處,程府家丁在巷中用雜物堵住一段道路,僅留有一人經過的缺口。李雲飛到得缺口處時,卻見有一老婦正臥倒在那里,看似跌傷了的樣子。李雲飛生恐誤了時辰而被迫棄權,此刻眼見被她擋住唯一去路,自是心急不已。沖老婦跺腳叫了半天,她只是哼哼唧唧起不來,李雲飛不奈便上前一把拖起老婦往出硬拽了兩把,方才露出道兒來。李雲飛對老婦的痛呼置之不理當即搶身而過,這才順利趕到程府。

而肖清洲那邊也是同樣狀況,卻因肖清洲不忍見老婦受罪,忙著把她扶到巷口又自己出資雇車,找人護送老婦去看跌打大夫,直至把她妥當安頓在車內肖清洲才放心。再急忙趕往程府時,肖清洲猛地醒悟這一番折騰下來已是誤了時辰,正暗自懊惱之時,卻見為棟自身後巷中轉了出來,沖他頷首而笑,肖清洲這才得知自己適才竟誤打誤撞闖過了第一關。

為棟解說這第一關,考的便是個「德」字,因周文斌和宋培德早已為己所熟識,故此二人可免試第一關,而李雲飛卻是因適才之舉有失德行而于第一關便遭淘汰。

周肖二人眼見此番題目如此刁鑽卻偏在情理之中,不由相顧失色,暗道後面還不定會有些什麼詭異機關,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小心應付才是,否則不知何時便要栽進套兒去,當下神情更顯凝重。

宋培德卻是暗自點頭,程小姐果然奇思妙想,似這等古怪題目真是令人防不勝防,真難為她如何想得出來,當即更對接下來將會發生的狀況而充滿期待。

這時為棟起身宣布,今日考試以三關為限,適才第一關已畢,李公子已被淘汰出局,而王公子誤了時辰視為自動棄權,現下只剩你等三人,馬上便要進行第二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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