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了一本關于心理咨詢案例的書後,桂香老師似乎放下了對調動之事的關注,引導兒子廣泛地閱讀。
她每天的生活很有規律,上午七點起床,帶領兒子到操場跑步四圈,然後到門口的快餐店去吃雞蛋腸粉,回到宿舍,幫兒子听寫英語單詞,深港版的初中英語教材詞匯量較大,與人教版的初中英語教材有所不同,兒子來插班讀初二,必須過關深港版的初一的英語詞匯。桂香老師借來了初一上下冊英語教材,估算了一下詞匯總量,與兒子商量,大致訂了一個學習計劃,每天記住30個單詞,必須听寫,訂正。兒子也饒有興致。他們就按計劃執行。
兒子讀單詞時,桂香老師就去買菜,然後將菜擇好後分門別類的用碗裝好放入冰箱,與兒子一起听寫英語單詞,桂香老師報漢語,兒子寫英語,然後,兒子對著教材訂正,將寫錯的訂正三遍。之所以確定訂正三遍,是應了事不過三的古訓。
然後,兒子完成暑假作業,桂香老師學習新教材。午餐後,午睡半小時。就向深圳書城進發。
出校門,右拐穿過春風路,順著嘉賓路北行至深南大道,左拐,沿著深南大道向西前行。左手是林立的店鋪,經過361度專賣店,就到了蘇武牧羊大餐廳,餐廳前的椅子上坐滿了等待進餐的人,拿著號兒等著正在大快朵頤的人快點離去,越等越餓,,餐館吊足了食客的胃口,食欲至少增加了三成。吃東西和買東西都是有趨同效應的,湊熱鬧的心理往往使熱店里人頭涌動,使冷店里門可羅雀。
「媽媽,我們什麼時候也到里面吃吃吧,你看,門口那麼多人等著,味道肯定不錯!」兒子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沒問題,等拿到了調令,我們就到這里來慶祝一番!」桂香老師滿懷憧憬地說。「還有等爸爸出差回來!」兒子補充道。「好的,慶祝這麼大的喜事怎麼能少了你爸爸呢!」桂香老師模模兒子的腦袋,牽著他的手往前走。路過湖北賓館,兒子問︰「湖北賓館是不是湖北人在這里開的?」「也許吧!」「據說改革開放初期,中央號召各省來開發深圳,尤其是羅湖一帶,成了各省農產品出口的窗口。每省在這一帶佔一地盤,建一排鐵皮房,就成立了食品出口公司。」「不對吧,媽媽,應該是先成立食品出口公司,再建房子吧!」兒子反駁道。「也許吧!」桂香老師模稜兩可地答。
記得剛來深圳時,她一個人以學校為半徑散步,發現學校周邊就有江西省的標志性建築,廬山酒店、廬山大廈、廬山花園,有一排門店的上方瓖嵌著一排紅紅的大字︰江西省食出公司。她疑惑,食出,是什麼意思呢?是否寫錯了。但又不好意思向同事討教,就悶在了心里。有天讀《深圳特區報》,一篇文章使她恍然大悟,「食出公司」即食品出口公司的簡稱。這一小塊就是江西省的地盤;緊鄰的就是小芙蓉、湘苑、芙蓉大酒店,「芙蓉國里好種田」,一看,就知道是湖南省政府在這兒經營的;往東,就有廣西大廈等等,隱約可以感到當時各省在這里出口農產品的繁榮景象。
「湖北大廈,是湖北省政府駐深圳辦事處所在地,有時湖北人的特區通行證過期了,還可以到這里補辦。」桂香老師想起了前幾天道行老師告訴她的這一信息,她很高興,有種找到了娘家人的欣喜。今天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娘家的門口,當然就有一種親近感,不由自主地走進去了,前台服務員熱情地詢問︰「小姐,你好!是不是要訂房間?」「不,不,我是想詢問一下辦特區通行證和暫住證的程序的。」桂香老師連忙解釋。「請到三樓的湖北省駐深圳辦事處去咨詢。」服務生有禮貌地伸出了那修長的手臂。桂香老師現在並不需要補辦特區通行證,好奇心被三樓的高度消減了大半,沖服務生笑笑,牽著兒子走出了賓館大門。
穿過一個地下人行通道,就看見了高高矗立的地王大廈,地王大廈的對面就是深圳書城,書城僅四層,不如地王大廈顯眼。為了好找,人們經常在介紹深圳書城的時候,都要加一句,地王大廈正對面。
桂香老師第一次和道行老師來買調考復習書時,就是順著這個顯著的標志物找到並不顯眼的深圳書城的。拾級而上,進入書城,真是一座書的城市,用汗牛充棟來形容是不夸張的。乘電梯到二樓,樓道里擺放的是各種工具書,一下電梯,一堆暢銷書擋住了去路;兒子毫不猶豫地跑進了少兒書庫,桂香老師也跟著進去。兒子走到兒童文學書架,抽出一本《格林童話》讀了起來,不再理會她了。
她見兒子沉入書中了,就悄聲的說︰「我到三樓去看書,你可以到那兒找我。」轉身走到三樓的文學書籍前,讀賈平凹的《高老莊》。桂香老師愛讀賈平凹的作品,幾年前,學校購買了賈平凹的一套叢書,好像有八卷本,厚厚的,主要收錄他早期的散文和短篇小說,桂香老師就抽空到讀書室閱讀,有一次還忘記了上課的時間,班干部來叫她才醒悟,匆忙趕往教室,避免了一次領導的批評。來深圳時,她還特意將自己喜歡的幾本書托運了過來,其中就有賈平凹的《廢都》《白夜》和《散文集》,以前教高中語文,她經常用語文課引導學生課外閱讀,賞析賈平凹的短篇小說和散文。去年的國慶節的黨員活動,他們坐學校的大巴到西安游玩,經過河南省的西峽縣,進入陝西的丹鳳縣,後來翻越了秦嶺,到了賈平凹作品中的商洛地區。作家作品中的景象真真切切地呈現在眼前,她有點迷醉,當即就與同坐的一位語文老師交流了感受,回憶了作家所描寫的細節,佩服作家文筆的簡練或細致,用詞的準確,她的同坐也是一位賈平凹迷,只不過是一位中年男士。那一次,他們一行人冒著細雨游覽了兵馬俑、乾陵、秦始皇墓、華清池、大雁塔,坐在車上看了古城牆。跑馬觀花,印象並不深刻;印象深刻的倒是咸陽的煤灰和商洛地區的窮山惡水,悟到了「渚清沙白鳥飛回」的描寫是寫實。以前讀書時,她就不明白,杜甫眼中的沙怎麼是白色的,是誤寫還是寫虛?桂香老師眼中的沙是黃色的,她住在漢江邊,對岸就是長長的沙灘,每到夏天,他們就會騎著自行車披著夕陽到沙灘上去散步,到漢水去游泳。雖然,每年都有幾位年輕美眉和俊朗帥哥祭河神,但好水的人們在出事當天同情地嘆息幾聲後,依然故我地成群結隊地奔向對岸的沙灘,義無反顧地跳下漢水去,追逐嬉戲。
那次,在陝西的丹鳳縣和商洛地區,她看到了白沙,躺在干涸的小河里,遠遠望去,像白色的帶子,蜿蜒游動,撩動游人的思緒。
書城里閱讀的人很多,靠在書架上的,坐在過道里的,蹲在書堆旁的,靜靜地讀著,專注地讀著。桂香老師站一會兒,腿酸了,就蹲下去。往復著變換著姿勢,但眼楮沒有離開小說。有點神秘有點鬼氣的高老莊的人們的悲歡離合牽引著她,「媽媽,天黑了。」兒子牽了牽他的衣角。「好,還有一點,你等一等。」目不轉楮地看著。兒子也不做聲,靜靜地站在旁邊。「走吧!」終于讀了一大半,估計明天可以看完了,她才戀戀不舍地合上小說。揉了揉酸澀的眼楮,下樓回家。
一連幾天,他們母子都在書城度過。兒子過足了童話癮,她飽覽了賈平凹的近作和池莉的近作。池莉,也是她喜歡的作家,幾乎跟讀了她寫的所有作品,她作品中的人物桂香老師都很熟悉,她就生長在湖北,這個九省通衢的湖北兼容四海的思想,池莉筆下的漢正街、武昌文人和漢口市民,桂香老師都了解,了解他們的精明和潑辣,了解他們的追求和心酸,讀來有一種共鳴,她與作家年齡相仿,生活的年代相同,更有一種如臨其境的感覺,小說即生活。生活養育了小說,小說定格了生活。
親近作家,親近書城,房子太窄,經常搬家,居無定所。她不想買書,就把書城當成了一個大書櫃。把來回這段路,當成了深圳的縮影,沐著夕陽,牽著兒子,談著書中的精彩,將車水馬龍拋在視線之外,將調動的焦慮拋到心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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