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已漸漸缺了,不渝踏著微茫的月色繞回了自己偏遠的屋內。門還是輕掩著的,里頭卻漆黑一片。她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生怕把沉睡中的人給吵醒了,誰料腳剛踏進屋內,就听雲繡壓抑不住地驚呼︰「秦姐姐,你終于回來啦!」
「噓!小聲點啊!」秦不渝立即上前捂住了她的口,「把她們吵醒了那可就不好了。你,怎麼還沒睡呢?」
雲繡眨了眨眼楮,拿開她的手,小聲道︰「等著姐姐呢!這麼晚了都沒見回,繡兒擔心得很。怎麼?出什麼事了嗎?」
「沒,沒什麼事,你還是趕快歇息去吧,明兒一早還得當值呢。」不渝揉了揉鼻子,只覺得癢癢的,接著一個噴嚏就打了出來。
雲繡立即抓住了她的手,只覺得冰得嚇人,便立即揣到了自己的懷里,口中埋怨道︰「看吧!著涼了呢!快些躺床上,別真害了病。」
織錦的床「嘎吱」響了一聲,她翻身坐起,瞪著立在地上的兩人︰「還讓不讓人睡啦!有事明早起了再說!真真吵得慌!」
雲繡噘了噘嘴,拖著不渝進了自己的被窩,一夜都緊緊地擁著她給她取暖。不渝蜷在她小小的懷抱中,只覺得一陣淺淺的香。
極靜的一夜。
窗外的晨鳥已經唧唧喳喳地叫開了,不渝睜開眼,屋子已經空了。枕邊留了一張字條,是雲繡稚女敕的筆跡,讓她好好注意著身子雲雲。不渝模了模頭,果然有些發熱,便起身從櫃子里掏出一件稍厚些的半舊短衣加在身上。
沒待多久,竟見雲繡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雪白的兩頰透著淡淡的粉色。見了不渝,立即焦急地喊道︰「秦姐姐,陛下召你去文政殿。」
心下不禁一緊,不至前夜里的事傳到他的耳中了吧,不過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啊。不渝站起身,看了看雲繡,急道︰「繡兒,你知道什麼事嗎?」
「不是很清楚,剛剛司徒大人和那個劉公子來了,陛下和他們說了些什麼我也沒听見,之後就說要傳你去。」雲繡依舊輕喘著氣,鼻翼因呼吸而微微地顫動著。
心下縱是萬般不解,卻依舊整理了衣衫,方隨了雲繡去。
文政殿內,倒不是自己先前猜想的嚴肅,蒼珩正一臉的笑容和劉寰之說著話。不渝突兀地出現在殿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尷尬地杵著。直到蒼珩忽覺光線一暗,似有人影,方停了話頭抬頭看向殿外。
秦不渝立即走進殿內幅身行禮,才畢恭畢敬地站到一邊等候下文。那座下的兩人,都已將眼神聚到了她的身上。蒼珩揮退了其他人,身子朝後靠上了御座方才開口,語調確是平平︰「明日隨朕出宮,回去準備準備,」他頓了頓,瞥了一眼不渝,「是寰之建議帶了你同去。」
人當即就愣在了原地,這樣的事竟然親自喚了自己來?更讓人驚詫的是,劉寰之為何會提自己?她心下惶惑,抬眼看了看座下的二人,卻見劉寰之正望著自己笑,仿佛渾然無事一般。不渝暗自瞪了他一眼,撇開眼神,竟又和司徒景修撞了個正著,剛剛的一幕全部落入了他的眼中。不渝咬了咬唇,又撇開了眼,盯住了自己的腳尖。
忍著頭皮待他們的一番談笑結束後,她才動了動自己酸麻的腿。前天夜里跪了好些個時辰,膝蓋大概受了涼,今日沒站多久,便有些支撐不住了。她扶著雲繡顫巍巍地往回走著,織錦卻從後頭趕超上來,依然是百年不改的冷言冷語︰「瞧這金貴的身子,哪是當奴婢的命啊!眼下也不知攀上了什麼高枝呢!」
「錦兒姐姐,你別這麼說秦姐姐。」雲繡不滿地嘟囔著,「咱們都跟親姐妹似的,別這麼生分了。」
「喲!誰敢和她親姐妹呀!沒那麼好的命!」她斜睨了一眼秦不渝,繼續不痛不癢地念著,「要和她稱姐妹的啊,都是些貴人呢!」
秦不渝的眼冷冷掃過了她那張紅艷艷的臉,只道︰「有的話當說,有的話不當說,別最後毀在你這張嘴里還不知怎麼死的。」
「你!」織錦怒地滿臉漲紅,卻又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只悻悻地閉了嘴,搶先一步走了。不渝看著她的背影,嘆出了一口氣。也不知她知曉了什麼,娩妃和金美人的那席話,自己不過當是她們一時興起的戲言罷了,哪敢當真。如今在這宮中,隨意地信了別人,才最最可笑。就比如那金美人,才說了把自己當親人,轉眼便來害自己。
回了住處,便開始整理隨身要帶的一些衣物。听說不過七八日,要帶的也並不多。坐在床邊無心地收拾著,只覺得心里堵得慌。要知道,離伊塔定下的榮歸之日也不遠了。半個月,說完也就快完了。如今這南蠻的戰事,自己根本無法得知。可眼下這緊要關頭,陛下怎得會突然出宮呢?難道有什麼要緊事不成?可今日看他們那幅神情,卻又不像。想到最後,自己都亂了。
忽听得雲繡突然冒出來的聲音︰「秦姐姐,陛下似乎特別看重你呢。」
「恩?」似乎是沒听明白一般,回過頭怔怔地看著繡兒小巧的臉。
雲繡訕訕一笑,模了模自己的頭,嘴角一咧︰「姐姐,昨日你給陛下唱的那曲兒可好听了,能唱給繡兒听听嗎?」
一听到這茬,不渝的臉就熱了起來,那天的莽撞和不堪,是無論如何也忘不掉的。她咽了咽口水,將繡兒的小腦袋推了開去,尷尬地笑︰「唱什麼曲兒,可難听地緊呢。以後可別再跟我提這事兒啦!」
只聞西邊的織錦「戚」的一聲,便又安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