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越來越暗了,過于安靜的氣氛讓人有些緩不氣來,不渝恍然驚醒。已經有人點上了燭燈,火光恍恍惚惚的,將她的影子映照在牆上,一大片的黑暗。而屋內,僅她一人。不知何處而來的不安裹緊了她,不渝慌忙地喚了沁兒進來。
「娘娘,陛下剛走呢。不過陛下臨走前吩咐沁兒說,晚上的時候會回潛心殿的。還說,」沁兒停了停看著不渝,咬了咬下唇,「還說晚上會留在潛心殿過夜的。」
「留在潛心殿過夜?」不渝的眼神空空地看著沁兒,「那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沁兒也焦急地在屋內轉來轉去,卻什麼法子也想不出來了。陛下明明知道她病重在身,還說出這樣的話來,顯然是已不在意了。那麼,還能有什麼理由什麼借口呢?
正無措的時候,張德伏突然沖了進來,聲音里是掩不住的激動和興奮︰「娘娘,娘娘,哦,秦,秦姑娘來了。」
不渝茫然地盯著他一會兒,又轉過頭和沁兒對視了幾秒,才恍然悟到了什麼,猛地站起了身子,口中已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快,快,讓她進來。」
一身淺粉色素紗的「秦不渝」走了進來,身上著的是她的衣裳,頭上綰了她的珠花,真的仿佛另一個自己呢。只是她的眼中滿是讓人安定的笑意。沒有憤怒沒有責怪,有的只是讓不渝安心的力量。沁兒向張德伏吩咐了幾聲,急忙掩上了門退了出去。
「噗咚」一聲,不渝跪了下去︰「不渝該死。」
真正的娩妃上前,依然像曾經一樣輕輕地拉起了她︰「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怎麼會讓你死呢?」
「可,可我……」不渝不禁哽咽了,太多的委屈太多的辛酸,在此刻全部涌上了心頭。
汐娩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耳邊幽幽嘆道︰「讓你受委屈了。」
「沒有,不渝並沒有受什麼委屈。娘娘才受委屈了呢,都是不渝的錯。」靠在她的肩頭,不渝的眼淚竟然肆無忌憚地滑落了下來。那一種歸屬感,讓她自己都不能明了。
林汐娩只是拍著她的背,安慰道︰「是我的錯才對呢。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放心吧。是司徒大人送我回來的。沒事的。」
不渝驚道︰「是他找到娘娘的?」
汐娩搖了搖頭︰「不是的。這事,咱們還是不提了罷。現在還是快快把衣服換過來要緊。」
沁兒走進來幫忙,她的眼圈也是紅紅的,看到娩妃平平安安回來,她已經在外頭哭了好幾回了。可她也不敢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而早上司徒大人的問話她也不敢向她求證,只是安靜地幫著汐娩挽頭發。
當所有人都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的時候,緊緊掩著的門被突然撞了開來。蒼珩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口,煞住了所有人的眼。他冷冷笑了笑︰「娩娩竟然和秦姑娘相處得這般好了呢。怎麼?這是在做什麼呢?」
汐娩正準備起身,卻見蒼珩直直地走向了一邊愣住了的不渝︰「娩娩啊,你怎麼哭了呢?是誰敢把朕的愛妃惹哭?」不渝不答話,兩眼只怔怔地盯著面前那張冷笑著的臉,口中直抽著氣。
汐娩倒吸了一口氣,心髒仿佛被誰狠狠地砸了一下,悶悶地疼。她知道這兩日不渝只是扮演了她,可是她無法想象蒼珩會如何待這個「娩娩」,她想不出也不敢想。此刻,她只大了膽子上前,拉住了蒼珩的衣角,聲音淡然︰「陛下,您認錯人了。那,那是秦姑娘呢。」
蒼珩哈哈大笑了幾聲,他不動聲色地將汐娩的手推開,又一把緊捏住了不渝的下巴︰「你們當朕是白痴呢!啊?愛妃?你倒是看看朕啊?怎麼不敢看了呢!」他的眼楮里泛著冷光,凜冽地仿佛能夠一把穿透她的心髒。不渝只得將眼光移下了別處,可眼淚卻又無聲地滑落了下來。她知道,幾個時辰前才有的安穩和感動已經消失了,從此以後都不會再有了,就仿佛一場夢,醒來什麼都不曾有過。她什麼都說不得,只是在他的手心里默默地流淚。淚水滴在蒼珩的掌心里,濺出小小的水花來。
「陛下!」汐娩又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她的眼眶也沁出了淚來。她看得清清楚楚,蒼珩的眼中,是恨,是讓人驚懼的恨。而她卻又真真切切地懂得,那樣的恨說明了什麼。
蒼珩扭頭來看到汐娩閃著淚光的雙眼,心劇烈地疼了起來。他松開了鉗制著不渝的手,捧起了汐娩的臉,痛苦地喃喃道︰「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
汐娩的眼淚瞬間流淌了下來,她急急地點了點頭,投進了蒼珩的懷抱。
而癱坐在地上的不渝,也早已泣不成聲。她終究不是娩妃啊!她終究得不到片刻的溫暖和安寧啊!她終究什麼都得不到啊!
直到此刻,她才突然發現自己的心,僅僅兩日就托付給了一個人。只是,那個人從來不知道她是誰。那個人,她根本就愛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