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絳 3、月劫

作者 ︰ 宗承灝

「江南劍莊」在中原武林盛名已久,百年基業,根深蒂固。楚家家傳「無歡劍法」,成為劍法中的至高境界,獨步武林。

「無歡劍出手,閻王也低頭。」

而有幸得以見過「無歡劍法」一招半式的人早已不在這個世界,成了"無歡劍「楚天的劍下亡魂。

能輕易逼他出手,就是一個江湖人的榮耀,那怕是一個死人也會被武林後輩嘖嘖贊嘆。

而醉嫣然是個例外,她見過無歡劍法所有精準狠辣的招式,當然也包括其中最要命的第六招,落葉傷。

那是一套快到無法形容的招式。

刀法劍招,一定要走偏鋒、行極端。因為刀和劍定的是生和死︰不是對手死,就是自己亡,所以不可能有中間路線可走。做人可以中庸,快刀好劍,必取極致!

無歡劍法本就招招走極致,而行至第六招「落葉傷」。

「無歡劍」會發出奇異的光采,劍人合一。醉嫣然的眼前浮現出第一次見到這套劍法時的情景。那時她們年少輕狂,竹馬青梅。

「你們楚家為什麼好端端要把一套劍法取名無歡?」

「爹說是因為不原意別人把不快樂的事強加給自己,愛若無歡,情何以堪?劍雖無歡,人卻有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真的明白?」

「無歡劍法,是為了讓它的主人和所愛的人得到更多的快樂,看似無情卻有情。」

就是這份曾經被江湖中人捧上天的武林霸業,竟已被老女人醉嫣然在不到半年的時間里,翻手覆雲,只剩下殘破的軀殼!

能得到這把「金戈劍」,她覺得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不能算大。

殺一個值得自己殺的人,就在自己左腕上點上一朵梅花!

梅花奪目,同樣奪命。

昨天她的左腕還只有嫣紅刺目的三朵梅花,三朵是個奇數,不符合中國傳統意義上的對稱學。

第一朵和第二朵的中間像國畫中的留白,好像專門為某個早已該死的人留的。

可以肯定的是很多人死了卻沒有資格成為這個女人皓腕玉臂上的一片花瓣。

這是醉嫣然多年來的殺人習慣,一個要人命的習慣。

此時她的左腕上已有了第四朵梅花,有著刺目的殷紅。

第四朵梅花是是醉嫣然白天才補上去的,它佔據了那塊空白。

也佔據了她心底多年的空白。

而眼前的這一朵屬于楚天,手臂上紅腫一片,可以設想主人在刻的過程,針針見血,深可見骨。

楚天算不上江湖人,近十年沒人再見過他拋頭露面。

遠離江湖,也就算不上一個真正的江湖人,他只是個守著百畝薄田,空有曠世絕學的人,可又不是普通的人。

有人說楚天其實只是江南小鎮上一個風度翩翩的書生,寄情山水,逍遙半世。並不是殺人如麻的劍客.他並不喜歡殺人。還有說他殺人的時候手抖得如風中的落葉,膽小如老鼠。

所有的說法只是傳說,毫無根據,這一點醉嫣然心知肚明。

要命的梅花要的命必定都是值得她殺的人,除了她之外,沒有人知道另外三朵梅花的主人是誰。

武林中,江湖上,有著許多規矩和原則,冤仇相報,以牙還牙,血債血償就是規則。

不管對錯與否。但它是最簡潔和直接,也是最快意恩仇的法子。

不怕冤仇相報無絕期,怕只怕無冤結仇,情債血償無休時。

生前聲名顯赫,死後不過是自己腕上的一朵小小的梅花。

今天,醉嫣然眼楮里卻不禁露出了高手的寂寞之色,如這秋月的清冷。

命犯月圓,月圓奪命,奪命的何止這輪千年輪回不輟的滿月。

醉嫣然盯著眼前這朵新梅,陷入沉思。

這朵新梅開放在自己如藕似緞的臂腕上,她覺得從今日起,江湖于她也變得不再讓人那麼牽掛。

混江湖的女人牽掛的不是整個江湖,而是某個江湖人。人已杳,情何堪。

無情的江湖也只是亂糟糟的戲台子,英雄難過美人關。

醉嫣然明白,自己早晚也會死,但不會有人將她刻在身上,記掛在心上。

江湖中人對于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遺忘。

其實除了這朵梅花的主人,她也不稀罕天下有沒有男人會為自己綻放一朵心梅。

她的心像秋月一樣落寞清冷,而這一時刻未到來之前她要做的就是。

她要找到另一個人,也許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之外,和楚天唯一有聯系的一個人。

那怕她找的這個人會在她找到之前在暗處,舉起復仇的劍刺向自己的心頭,她也不會放棄。

她要找的這個人。

這個人就是楚天的兒子。

楚風。

醉嫣然見過二十年前尚在襁褓中的楚風,楚天的小公子。

楚風,在今天之前醉嫣然從來也沒有將這個嗜賭如命、放蕩成性的敗家子看在眼里。

何況他早已在五年前被他父親楚天像野狗一樣驅逐出了家門,江湖中盡人皆知,嗤之以鼻。

她派人試過他的身手,三腳貓的功夫全無名門子弟的半點功底。把他父親楚天的臉都給丟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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