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顫抖了一下，筷子掉到了地上，我低頭去撿，踫到了民生俯下去的臉。
「離離，我希望你不要像從前那樣什麼都悶在心里，你得學會表達！你心里有什麼事和我說，我來扛！包括對我的不滿你也要說出來，總之，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後多了一些真正的快樂，而不是再背負著和從前一樣的東西，懂嗎？」。民生的眼神無比溫柔。
「你和我說了這樣一件事，我還怎麼冷靜呢？」凌亂的劉海遮住了我的眼楮。
「傻瓜！你覺得如果這是事實，我能用這麼輕松的口氣和你說麼？如果這是事實，我現在還能這麼安定的坐在這里麼？」
看著民生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才是傻瓜呢！你有多愛我我能不知道嗎？哈哈，你看你急得那樣，就怕自己澄清不了，笑死我了！」
「小壞蛋，你會‘死’得很慘的！」。民生又露出那副壞壞的表情。起身月兌下上衣，將我抱起，朝向臥室那邊走。
我拍打著他，咱們一直都沒有好好說說話，你和我說說你離開了我家都去了哪里，這幾年是怎麼熬過來的，都有什麼朋友在幫助你……這些你都得讓你的夫人心知肚明吧？還有……阿姨呢？她現在好嗎？
民生輕輕的把我放在了床上，點燃了一支煙，猛吸了兩口。
「從你家出來後，我和我媽實在沒地方去了，就買了當天的車票，回了我們的城市，那是生我、養我的地方，再熟悉不過，各方面的行情不是了如指掌也是略知一二的；在那里，無論是生活還是賺錢都是比較省勁的……」
「對不起，民生……都是我不好！當初是我不該那麼沖動……」。
我又流出了眼淚，自從見到了民生我的眼楮再不干澀得生疼，而是真的整天都變得水汪汪的了。我知道，自己的本性是多麼的柔弱，掩飾得恰倒好處，才使得看上去的樣子極其的成熟老練；而在民生面前並非漏洞百出，而是，實在是沒了這個能力。
「不怪你的，若是誰，那天的情形都會無法控制，你的態度是給我留了情分的；那樣的悲痛，再夸張都不為過。」民生撫著我的頭，輕輕的說。
我扁著嘴點了點頭。
「如果我真的是中央美院畢業，那就不用多說什麼了，盡管我有這個通知書，也只是個空皮囊；不管去哪里他們都只讓我打打下手，因為我不過是高中畢業的文憑……起初，礙于自尊和面子我是極其煩躁的；後來到處踫釘子，還要吃飯，重要的是還有你！我必須迅速調整自己的狀態；之後，我去了一個很大的裝潢公司，做了一名打下手的工人，也是在哪個時候學到了很多東西；時間充裕的時候我就去書店翻翻裝潢方面的書，做起活來也靈巧了許多。」
我听著民生在那些沒有我的日子里的過往，創造性的想著當時的情景，想象成自己就是藏在他衣服口袋里的小人，我們一直都是在一起的。
「這種打工性質的工作給的工資是有限的，怎麼算都不夠咱倆用；之後我又找了一份送外賣的鐘點工，工資一般，但是包食宿，而且離我工作的地方還很近。」
「看我這身體！哈哈！都是那時候的功勞。」民生把我抱在了懷里，我坐在他的腿上，將整個身體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听著他聲帶的震動，民生用過早結上了繭子的雙手扣著我一直用著各種護膚品滋養過的白白女敕女敕的小手……這一切都是我們給對方的饋贈，因這饋贈而無法分割。
「我們的老板還不錯，老板娘的脾氣是很暴烈的，她總會因為一些非常不起眼的事情對我們大肆叫罵；有一次，我們公司開了個會，說是接了個大項目，全公司上上下下都得參加。會開完了，再趕去飯店已經晚了大概半個小時；最糟糕的是我忘了換白色的制服，穿著染上了好多涂料的工作服穿梭于各個定餐點，回來結帳的時候，老板娘看我這陣勢就來氣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啊，沒完沒了的，怒到一定程度了。我自知理虧，連頭也沒敢抬……這時候走過來一個女孩，她說姨，他也不容易，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您先消消氣，讓他講講原因，然後你再罵他也不遲。母老虎抬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坐在餐桌旁的中年男人，火氣頓時消了一半；看在這位小姐的份上，就給你個機會，快說！」
民生又把嘴角輕揚向一邊，鼻孔中發出的氣息帶著徹底的輕蔑，「我這整天為她做牛做馬的竟抵不過這一面之緣！當時真的想一走了之了，可滿腦子都是你……我是不能丟這個工作的。于是，我站在那里道出供詞一樣交代著我的‘罪行’……」
「民生……」
「小丫頭，你別老和我說你呀我呀的啊！要是想听呢，就別老插話。」說完民生用他的唇封住了我的檢討，一陣的天昏地暗。我摟著民生的脖子，抬眼看他，「這個小妞就是我剛才看到的那個了？」
「聰明！她叫郝雯，看著她的長相你絕對不會想到她的性格和男孩子幾乎一樣……」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我甜蜜得閉上了眼楮。
「放心什麼？」民生顯然被我弄得一頭霧水。
「當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當男人看時，那準保是沒戲了！」
「哦！是這樣啊，那咱就不說了。」他推開我就要起身。
「不！說嘛，說嘛，你總不說話語言表達能力該退化了。」我又極快地坐了回去。
他捏了一下我的臉，「等我說完整個經過後，郝雯又對老板娘說了一些什麼，沒讓我听見；幾句話下來，老板娘竟然說她的態度不好，是她不對，以後我注意點就行了。之後，他們結帳的時候郝雯給了我一張她爸爸的名片，並在名片的下面寫下了她的手機號，說有什麼困難可以找她。我看了一眼名片，她爸爸就是這個城市那家最大桑拿的老板，周邊的城市也有他的幾家連鎖；我當時真有點蒙，就這一面之緣她就給我名片，這樣的女孩也太輕浮了吧……可她的表現也不像啊。之後，慢慢的我也就把這事給忘了。有一天，頭兒拿來一個酒吧的模版，說想听听我的意見；我就隨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後他也沒再提這件事。又過了幾個月，去財務處領工資的時候，發工資的大爺另外給了我一個厚厚的信封，他說這是我設計的報酬，我說我沒做什麼設計啊，您是不是弄錯了；他說沒有，是上面交代的。我當時第一個想法是你兩年的學費有著落了，可我實在是想不出自己設計過什麼。後來頭兒告訴我對于那個酒吧的設計他們采用了我的方案，而且效果很好，然後給了我一張車票，說那個酒吧的老板邀請我去看看自己設計的結果；這樣的假公司是給的，尤其這是客戶的要求，也是對公司宣傳的一種形式。然後，我又回到了這里，走進那個酒吧，見到了郝雯，知道是她點名要我設計的。她問我滿意嗎，我說挺好，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只是有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她也夠爽快，你是想問我為什麼第一次見面就那麼幫你，一直延續到現在對嗎；我點了點頭。
她說是為了報恩，在她的一再提醒下我隱約想起來是有那麼一次我從兩個小混混的手中救了一個女孩子，後來還對她說了以後天黑後不要走夜路，穿著方面也注意點之類的話……」
「就是你胳膊傷了的那次吧？我當時還哭了，還忘問你為什麼了；哦，原來是英雄救美啊。鬧半天，心里難受的只有我自己啊，當時你心里只不定有多高興呢！」我白了民生一眼。
「嘿嘿，你還真有發展！過去的事情還能回味得這麼深刻！」他也把嘴撇向一邊白了我一眼。
我就樂了，原來兩個相愛的人坐在一起互相翻白眼也是這麼開心的。
「那你後來怎麼又來這邊了呢？」
「酒吧是雯雯在經營，那是他爸爸給她的股份，讀完高中後她就不上學了，他爸爸找了個老師在家里專門教她外語和一些禮儀；後來據說酒吧經營得很好，很多人都說環境好，我當時的想法就是能隨意點、休閑點；沒想到，最後比我料想的還好。雯雯說他的爸爸想見見我，覺得我是一個很有前途的人，他想找我談一下，如果贏利能夠比投資大出幾倍，就把他旗下的桑拿全部重新裝修。」
「哇塞！太有錢了！全部裝修得多少錢啊？」
「傻丫頭，人家弄好了一個禮拜就全賺回來了！我過來的那天晚上，雯雯和他爸爸給我接風，一起去唱歌的時候，就泄露了我的功底，人太強了，誰都受不了！哈哈。」
「你就自娛自樂吧！」我歪著腦袋不看他。
他又把我的頭扳了回來，用寬寬的額頭頂我，我被頂得頭皮發麻，招架不住，只好投降。
「和雯雯簽約後，就把家鄉那邊的工作辭了；當時就想，即使你恨我，我也希望能再見到你，一面也好，讓我知道你很好就行！這個城市，能讓我在最近的距離感知你的存在。」
「笨蛋，你在匯款單上寫清地址不就好了！」
「那個時候，我們的心情都不是現在這樣，我哪敢輕舉妄動？只是想讓你專心學習……」
「傻瓜！在我心里什麼都得在你的名字後面一字排開，要不是我調節的好，早就得抑郁癥了！」
「又回到了這個城市，我的心里是不安的，我不知道如果哪天在街上遇到你，你會用怎樣的表情來對待我；離離，當時我是不敢想但總是控制不住的去想，好多煩心的事情都在圍著我……」
手機響了，我從民生的腿上跳下來，去翻手提包，民生去臥室鋪被子。接完電話後我跑進臥室，拽著民生的胳膊，鑽進了他的懷抱。「民生，我的大學同學陳言來這邊出差，後天我們定好了一起去玩的，還有小邁；你也去吧，好嘛？」
「不行啊！酒吧晚上離不開我。」民生攬著我在床邊坐下。
「你去和雯雯請個假，她一定能答應的！」
「她是會同意，可人家這麼幫過咱們，這樣不太好吧……」
「她又不是和你計較錢的那種人，你少唱兩天又不會虧損，最多少賺點唄。就這一次還不行麼？下不為例！我真的好像把你介紹給大家認識。」我伸出了小手指，準備和他拉鉤鉤。
「行了，我還不信你不成？」他打回了我的手。
「不拉就不拉！」我一坐在床邊，假裝生氣。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你先給我簡單說一下你的朋友啊，免得到時候因為我的加入你們之間沒有了氣氛。」
&nb
sp;「不會不會！小邁你是知道的啊！她什麼時候不說話那一定是地球自東向西轉了！陳言麼，他本身話就不多。他是個沉默而少言，謙虛而有才華的人；是個頂好的男人！」
「哦？這麼好？」
「恩，非常好！」
「那你說他好還是我好？」民生的臉湊了過來。
「你們不是一種人。」
「離離，你從來沒這麼評價過誰……很有危機感啊我。」
「去你的吧！我這是對自己朋友的肯定，你不是吃這個飛醋了吧？」
「呵呵，怎麼會。」民生緊緊的摟著我，像摟著一件稀世珍品那樣小心翼翼。
我們就這樣擁抱著合衣躺在床上，誰也沒有出聲，這種感覺是一種說不出的愜意。
民生呼吸變得均勻的時候，我開始回憶自己方才說過的話。沉默而少言，謙虛而有才華；笑容里有磨不掉的陽光。這是我最欣賞的一類男子……民生他怎能不知道？我最愛的男子明明就在我的身邊守著我，我為什麼要把這樣的字眼用在陳言身上？在自己最愛的男人面前歡天喜地的肯定另一個男人，我是怎麼了？
我遲遲的無法入睡。我知道，民生的心里有太多我無所知的苦，他極力在用最簡單的字句客觀的描述著一切；聰明如我，民生說的愈是輕描淡寫，疼痛就一定愈加錐心刺骨……轉過身看著民生疲憊的睡臉；心里一陣一陣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