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劍長歌錄 第十四章 千疊恨(六)

作者 ︰ 蕭雲雨

溫承面色尷尬,喃喃說道︰「啊,是,是,剛才回來……,城里四下都找不到你,成姑娘便在掌燈時分騎著‘阿者者’出城往東邊去尋你了。」

蕭雲一臉疑惑,問道︰「她怎會想到去城外找我?」

溫承面色平靜下來道︰「我也感到奇怪,問過成姑娘,她卻不說,只是叫我繼續在城內找你。」

站在一旁的絲麗摩插話道︰「哎喲,都怪我粗心,給你做好飯菜後見你睡得正香,不忍叫醒你,于是先行回來,卻忘記說出這事來。」

溫承聞言眼皮一跳,面色驟然微變。蕭雲也是微感吃驚,听絲麗摩言下之意,竟是知道自己去了別處客棧大睡一通,就連那桌江南風味的飯菜也是絲麗摩做好放在桌上。他見溫承臉色有變,連忙說道︰「大哥切勿怪她,小弟病未痊愈,需要找處清靜之地運功修養,因此才讓絲麗摩公主不可對人說起。哪知我這一番行功下來竟是費了一整天時日,卻讓大家掛心了。」

溫承「嘿嘿」干笑兩聲,令他听得一陣說不出的怪異,但此時記掛著出城尋找自己的成蘭陵,當下顧不上多想,匆匆與溫承和絲麗摩道別,去到馬棚騎上汗血寶馬,便往東城門而去。路上對著馬兒說道︰「你可是叫做了‘追風逐電’的兒馬,咱們定要賽過公主小姑娘乘坐的‘阿者者’,快給我揚蹄飛奔。」

那汗血寶馬仿佛能听懂他的自言自語,歡嘶鳴叫,奮蹄疾奔,倒讓恍惚中的蕭雲感到似乎真比「阿者者」還要疾速。

從且末城東出,只有一條馬道,蕭雲自付若是成蘭陵回轉自己定能遇上,當下毫無顧忌的催馬狂奔,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見殘月已是越過頭頂尺許,卻依然連個人影也未見到,心中陣陣不安越發強烈。

胯下的汗血寶馬雖然還差些時日才長成壯馬,卻勝在精力充沛,全力奔跑這許久竟全無疲態。如此繼續一陣飛奔,遠遠見到一團模糊的白影正往前方高地上一處篝火疾奔。

蕭雲凝目觀望,看清那道白影是一名白衣女子騎著一匹白馬,看那騎馬女子飄然的身姿和那白馬奮蹄之勢,正是此來找尋他的成蘭陵和「阿者者」。他頓時放下心來,奮力催馬追趕,卻遠遠瞧見成蘭陵自馬背上放出一抹幽藍的傳訊焰火,前方高地篝火之處隨即也是放出同樣的焰火回應。

他心下一動,暗自揣測一番,眼見成蘭陵騎馬已到高地之上,當下將「追風逐電」拴在高地下方的一顆紅柳樹上,自己貓著腰施展輕功悄悄奔向篝火處。

片刻之後,來到篝火近處,只見此地是一處緊鄰沙海的廢棄村落,衰敗的土屋星羅棋布,小小的廣場中一群人馬圍聚,成蘭陵天籟般的聲音隱隱傳入耳來。他連忙靠近過去,躲在一處倒塌一半的土牆之後偷眼觀望,只見此前見過的高尚與一群白衣大漢圍坐在篝火四周,篝火上支著一幅木架,正烤著一只肥羊,不過肉香隨風飄來,卻帶有一絲焦臭味,想來是火候早過,卻無人上前翻動。

成蘭陵並未下馬,正與高尚說話,白衣大漢們遠遠站在一旁。蕭雲運力傾听,听見高尚說道︰「仙子多心了,在下如何敢對仙子的心上人不敬?哈哈哈!」

他听得眉頭一皺,又听成蘭陵道︰「如此最好,他若得知高將軍大帥安插進安西軍中的奸細,憑他對高仙芝的敬重,只怕他那套‘霸王神刀’施展出來,高將軍萬一不敵,被捉了去見高仙芝,吐露出大帥一番精心安排,卻是大大不妙。」

高尚放聲一陣難听的大笑,道︰「哈哈哈,仙子多慮了。高仙芝自然是一等一的帥才,不過此人自負得緊,現下全天下的節度使都或多或少派人去別的節度使轄區內暗中破壞,生怕旁的節度使戰功赫赫,在皇上面前奪了自己的威風,他卻一心只放在打仗上面,即便是拔除了大帥安插在西域的諸多眼線,卻也未曾膽敢派人去範陽搗亂,可見此人其實膽小怕事,哪敢有與朝堂之上如日中天的大帥爭鋒之膽。」

成蘭陵嘲諷的一笑,道︰「只怕大帥卻不是這樣想,我爹再三吩咐過,定要籠絡安西四鎮的江湖中人,謹慎行事,切不可給人留下口實。想來這高仙芝多半並非高將軍所妄測這樣簡單的人物。他能常勝不敗,自然非是僥幸,大帥正欲出征建功,可不能被其他事務影響了取勝,高將軍還是好自為之吧。」

高尚聞言一陣沉默,半晌後才嘿嘿干笑起來,不過笑聲卻明顯帶有勉強之意。

蕭雲卻听得心中大駭,此來不管他願不願去深想關于成蘭陵身後的諸多疑惑,到此時卻已是一片明了,尋思︰「公主小姑娘做的事難道真是如同大帥和李大哥所料那樣麼?」一念及此,背上冷汗頓出,轉念又想到︰「不會,不會,听她與高尚對答,多半只是奉命前來擾亂,卻不是大帥和李大哥說的逆反朝廷之舉。……範陽?難道她們口中說的大帥是安將軍麼?可是听說安將軍勇武無比,深得皇上榮寵,怎會為了爭功行這卑鄙之事?」他當兵這兩年來從來只知抱著一腔熱血忠于軍職,甚難相信同為大唐朝廷的節度使之間會為了爭功邀賞陰損旁人。

耳听成蘭陵又道︰「大帥向來立功心切,眼下正好打算對契丹和奚人發動突襲,托家父全盤負責此事。高將軍有勇有謀,還望趕緊回到範陽,與家父同心協力,助大帥立此奇功。」

高尚笑聲驟停,問道︰「令尊學究天人,歷來被大帥奉為軍師,怎會需要在下這等武夫相助?」

成蘭陵冷笑道︰「高將軍謙虛了。我爹曾說,大帥麾下除他之外,只有兩人可做軍師之選。而這其中能夠文武雙全之人,非高將軍莫屬。我爹只是世外之人,听命大帥帳下無非圖個痛快而已,卻不似將軍這般心懷大志。這軍師一職遲早也是將軍的囊中之物。嘿嘿,想來高將軍自然是比小女子清楚多了。」

蕭雲听著二人對答,漸漸听得糊涂起來,正自苦思冥想,又听高尚說道︰「仙子千萬不要多心,高尚一介莽夫,若有做得不妥之處,還望仙子海量包涵。明日天一亮,在下便快馬趕回範陽,頭等大事便是求見令尊,望他指點迷津,哈哈哈。仙子還要去尋找蕭郎君,請早些回轉罷。」

成蘭陵此來心急蕭雲失蹤,一番話頗有咄咄逼人之意,見高尚如此應對,已知此人確實未曾遇見蕭雲,心下頓感稍安。她原本見蕭雲整日未歸,生怕他是滿月復疑惑想不明白前來追趕高尚等人,又怕他重病之下有個閃失,這才拍馬前來追趕。她一番策馬狂奔早已牽動傷勢,精力漸感不濟,當下也不廢話,對高尚拱手做禮,然後喚來「御劍山莊」的屬下吩咐道︰「劉大狗,你帶人小心仔細護送高將軍行至沙洲城,路上不許耽擱,更不許出半點差錯,否則你就割頭來見我吧。」

被喚至她馬前的那名白衣大漢抱拳領命,態度恭敬無比,絲毫也不敢有異言。蕭雲見她吩咐屬下時那種冷然孤傲的神氣,甚覺難以將她和此來一直在自己心中稱為「公主小姑娘」的絕子聯在一處。他情知成蘭陵將要返回,連忙施展輕功疾奔下山,跳上「追風逐電」急忙先行往且末城方向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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