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在一塊貧瘠的土地上，富有者如何保護自己的財富，似乎是一道難題。最容易想到的辦法，就是蓋起一座牢固的監獄，把自己連同堆成山的白銀一起關起來，就像把美女鎖入深閨，把尸體埋入土中，于隔絕中獲取永恆的安全。磚牆的高度似乎與安全的程度有關，所以盡管普通百姓大都以平房為主，但聞家大院的院牆還是有了夸張的高度。
忠于職守的磚牆將兩種不同本質的生活隔離開來，以試圖使牆外的時間永遠停留在主人最滿意的刻度上，任憑牆外的時間像箭鏃一樣飛過。高牆的堅硬反而證了聞天的脆弱。雖然牽機門高手如雲，雖然他勢力達到一手遮天的程度，但過量的財富，給他帶來了加倍小心，過多的罪惡則給他帶來了加倍恐怖。
初建大院時，聞天已經對未來的風雨有了一些預感，所以，他一開始就為這所大院確定了安全這個永恆的主題。最初建的里五外三的穿心樓院，都是封閉的，結實嚴密。土樓斑駁陰暗的牆上，射箭孔高低錯落，裊裊的炊煙後面掩藏著一雙雙機警的眼楮，埋伏在其中的二十名神箭手見證著安逸與恐慌的如影隨形。
二十三年了，整整二十三年了。二十三年能讓襁褓了的嬰兒成為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同樣也能讓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成為弱不禁風的老人；二十三年能讓貧窮變為富有，同樣也能讓富有變為貧窮；二十三年能讓壞人變為好人，同樣也能讓好人變為壞人，二十三年來聞天一直這樣問自己，曾經窮困潦倒的他，自欺騙黃靈素的那一天起，是否就開始冷酷無情了。二十三年前的那段往事，就像深藏在骨髓里，讓他總也揮之不去。在那些數不清的回憶中，為了飛黃騰達不擇手段的他，能夠喚起那一點點叫做良知的東西，也只有那段往事了。
「靈素！是我聞天辜負了你，你在哪里？你還好嗎？」
聞天嘆了一口氣，從深深的內疚中醒來。他不由又想到三年前踫到秦琴韻的一幕，她的一顰一笑，活月兌月兌就像當年的黃靈素。天可作證，自己對她是一片摯誠，至于殺掉她父親也是迫不得已。當然，這件事她永遠也不會知曉的。再過不久，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做一個父親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自己不就是為了贏得這一刻嗎？
聞天笑了！笑聲中一只信鴿飛了進來，落在他手上！。展開密函，只看了一行，心跳就加速了。
「菜市口一戰，無名發威，煙花受挫，齊七遭敗，荊離不戰而退，只因那聲‘三叔’。據查，無名有名，乃原清風寨丁汝舟之後，乳名，被秦桓收為義子，改姓秦，名詩石，與夏侯候有殺父之仇，卻又救他，事出蹊蹺！查後再稟！」
原來，那位說書的無名先生潛伏在四女寺鎮是為了秦琴韻。這小子竟身懷絕技深藏不露，「煙花」兩大高手、祭劍堂堂主，再加上荊離那把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刀，當世幾大高手，讓他輕而易舉地擊潰了，這醞釀已久，百密無一疏的行動，就這樣夭折了！
聞天沮喪地傾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