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逢年好大雪！刺骨的北風卷著雪花，鋪天蓋地，四處飛舞。繁榮的北京城大街小巷少了往昔的喧鬧，行人越發的稀少了。
熱氣騰騰的「悅來客」茶館，不時飄出一陣陣醇香。里面听書喝茶的人擠得滿滿的，好像要把茶館撐破似的。
大堂中間，那位說書先生，年近七旬，童顏鶴發，神采奕奕。他「啪」的一拍驚堂木，眾人的心都跳了起來。
「話說公元前230年到公元前221年，秦王嬴政前後用了十年的時間，依次兼並了韓、趙、魏、楚、燕、齊六國，完成了統一大業，從此‘海內為郡縣，法令由一統’。有位客官問了，這嬴政是何人？此人成大器後，成何偉功？
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建立了統一的多民族的**主義的中央集權國家。他自命為‘始皇’，國號秦帝國。統一六國，統一貨幣，統一度量衡，焚書坑儒，修建萬里長城。俗話說，‘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大家殊不知，秦王嬴政自小曾任人質角色，在趙國一呆就是九年有余。他不僅飽受寄人籬下之苦，更讓他難堪的是，他的王室血統問題一直被人們懷疑，成為一段無法破解的公案——」
一個十歲出頭，衣衫破爛的小乞丐瑟縮在茶館門外，他听得如醉如痴，早已忘了饑餓和寒冷。
只听說書先生繼續說到︰「——在呂不韋的鼎力幫助下，秦王政和母親趙姬終于逃回秦國。作為王太子，他有過三年的短暫歡樂。父親秦襄王去世後，年幼的他不得不陷入鐵與血的搏殺。由于呂不韋和太後掌握大權，秦王政不過是寄名君主。但他毫無怨色，早年的坎坷生活，教他學會了容忍，他以寬容、熱情、率真的面孔，出現在大臣面前，贏得了絕大多數人的信任和支持。他們紛紛追隨其左右，形成了一股對抗權相呂不韋的力量——」
門一下子開了，雪花飄入。隨即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走了進來。他一身黑色皂衣，腳蹬短靴，腰帶佩刀，一副公差打扮。
茶童忙不迭地跑了上來，賠著笑臉。
「這位差爺，店里實在是客滿，您就在靠門的位子上將就一下吧!」
那黑衣漢子看了一眼瑟縮在門外的小乞丐，從懷里掏出了兩塊碎銀子，塞給茶童。
「備一些點心，沏一壺好茶。給這孩子插一個位子。」
「——盡管有相當一部分大臣的擁護，但在未取得絕對優勢之前，秦王政決不會冒險行事。他在沉默中積蓄力量，尋找出擊的最佳時刻——」
在說書先生字正腔圓，**迭起的聲音里，小乞丐端著那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茶，盯著面前那一大盤點心，眼都直了。他復又有些受寵若驚地望著黑衣漢子。
漢子把腰刀放在桌子上，豪爽地說︰「小兄弟，看什麼，還不趕快吃。」
小乞丐點了點頭，一時狼吞虎咽，風卷殘雲，一大盤點心吃了干干淨淨。
黑衣漢子看著他那饑不擇食的樣子，笑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秦王政漸漸掌握政權，嫪毐的叛亂，讓他有了一個很好的口實。終于在他二十一歲時，一舉消滅了嫪毐及其黨羽，並驅逐了權相呂不韋，軟禁了弄權的太後，在他登基第九年邁上權力巔峰——」
門外的雪好像停了，風也小了許多，那段書也告一段落。小乞丐有些納悶，明明是「荊軻刺秦王」的故事，這段書對荊軻卻只字未提，說書先生賣的關子也太長了。
「各位爺，改日來，荊軻刺秦王，好戲還在後頭！」茶童點頭哈腰，收著茶錢。
退場後茶館一下子冷清起來，說書先生站起身來，一邊收拾著背囊，一邊與茶童打著趣︰「雪大發財日，今天的生意可是紅火，你們茶博士的眼疾也不用治了，光數銀子就好了！」
「還不是老先生的書說得精彩，才引來這麼多的客人！」茶童笑著說。
不遠處，還有三名漢子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中間那位身穿文生貂，氣宇軒昂。
「歐陽九，北京城的那幾件花案，也應該了了吧！」在黑衣漢子炸雷般的聲音里，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茶童嚇得手一抖，「叭」得一聲銅盤落在地上，銀錢灑了一地。
歐陽九，原名歐陽沖，這個聲名狼藉的采花大盜，仗有一身絕頂輕功之術，出沒無常，一夜間曾流竄三百里潛入九家大戶，奸污九女，「九天飛狐」因此得名。
不用說，他身邊兩人，便是「飛天蟲」勝天，「鑽天鼠」勝帝兩兄弟了。他們三個一個劫色兩個劫財，沆瀣一氣。讓那些富商大賈、官宦人家聞之色變。官府不知出動多少捕快公差，甚至連禁衛軍都用上了，卻連影兒都沒見著。
想不到今天，竟讓一名公差堵在茶館里。
歐陽九笑了笑︰「朋友，你可知道我們兄弟三個的手段。這麼多案子在身上扛著，我們早把腦袋掛在腰上了。橫豎也是一死，多逍遙一天就快活一天。你插這一杠子，值嗎？那些大內高手、禁衛軍都拿我們沒辦法，你一名小小的公差又有多大能耐。」
他揮了揮手，勝家兩兄弟各掏出兩大錠黃金，放在桌子上。
「金子你收起來。這些夠你受用一輩子了。你低低頭，抬抬手，我們互不相識，各不相干。你過你的好日子，我們逍遙快活我們的，豈不兩全其美？」
「你們也逍遙快活到頭了。我秦桓是用金子能收買的角色嗎？」
對方果然不是一個小角色，「北捕」秦桓，論武功金刀鐵掌在江湖揚名立萬日久，論才智在扇子門赫赫有名，出道以來從沒有人在他手下漏網。
「嗖、嗖——」連聲，勝家兄弟兩手齊發，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四枝透骨釘擊來。
敵快我快，秦桓一甩刀鞘，金刀順勢而出，如同神來之筆般落入他的手中，但見金光一閃，四枝透骨釘削成八段。「鏘、鏘、鏘、鏘」聲里，釘頭落在了金刀刃上，緊接著「噗、噗、噗、噗」四聲，釘尾打在了地上。
穩、準、快、捷，金刀鐵掌名不虛傳，歐陽九三人臉都嚇白了。
那個茶童和說書老人，早鑽在了櫃台下，抖成了一團。
小乞丐從地上撿起四個半截的透骨釘，拿在手里好奇地把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