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外景,傅家後花園,日。
呂家的提親並沒有被一口回絕,只是被劉鳳珍尋了個理由暫且擱置了下來。夫婦二人打算過兩天待到四姐妹種樹不成後再提此事,既成事實,到時曉梅便沒有理由再拒絕出嫁了。
而在傅家的後花園中,姐妹四人正各自將自己所分得的那株槐樹幼苗種在了園子里。
幽蘭氣喘吁吁地填上了最後一鏟土,倒有些擔心地望了望身邊的三個姐妹,問︰「你們說,這樣能行嗎?」
早干完活的晚竹一邊又用鐵鍬將剛剛填上的泥土拍實,一邊故作輕松地說道︰「我們種活的樹包括槐樹還少嗎?二姐,你怎麼這樣沒有信心和把握了?」
「不過,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行不行,也要等試過了才知道,說不準,三姐呀你這槐樹苗就真能被你給種不活了哩。你就先乖乖地嫁出去吧!」
采菊正以鐵鍬支地,靠在上面稍作休息,听到晚竹這麼說,情不自禁地又和她斗嘴。
「就是你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晚竹輕蹙著眉頭,佯裝出一臉郁悶而快活不起來的表情,嘟噥道︰「三歲時我就會栽樹,栽的樹還沒有一棵沒成活的。倒是采菊呀你總是毛手毛腳的,成活的不怎麼高喲!三姐只是擔心你呀第一個,嘿嘿!」
「娘親的用意你們還不明白嗎?」曉梅嘆了一口氣,放下鐵鍬坐到妹妹們中間,反問道︰「娘親是想讓我們知難而退,打消終身不嫁的念頭,爹娘是不願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耽誤了我們的幸福。我當然明白娘親的心思,只是爹娘又不是我們,怎麼就認定終身不嫁會不幸福呢?」
沉默良久的曉梅終于緩緩地開了口︰「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我們執意終身不嫁,只為一心能向爹娘盡孝,此心天地可鑒,日月可昭。望蒼天有眼,明鑒我們姐妹四人的孝親之心。凡事都有因緣,一切都是天意,就讓蒼天來選擇我們姐妹之中誰該嫁誰該留吧!」
姐妹們說笑著又爭著幫娘親做家務,替女乃女乃揉肩背去了。一家人有說有笑,干活不累,耕織讀寫、粗茶淡飯也快樂的時光,總是容易一晃而過。
11、外景,傅家大院,夜。
夜深人靜,月上中天。曉梅獨自一個人悄然起床,躡手躡腳地模到廚房。好一會兒,她從廚房里面擔著兩桶水,輕快地奔向後園,提端過輕放在腳一旁盛滿了開水的木桶,澆完一桶又一桶,毫不猶豫地朝著地上三個妹妹白天種植的樹苗澆了下去。
碧空如洗,格外皎潔的月光下,剛剛植下的槐樹幼苗,還帶著幾分孱弱幾分稀疏。滾熱的開水自桶中傾瀉而下,在泥土間微微泛著白泡,轉眼間融入了土壤里。初暖的春日里,有幾縷熱氣裊裊地從濕潤的泥土中冒了出來,慢慢地升騰到了空氣里,又慢慢地消失不見……
此時此刻,後園中的一株青松樹後,同樣抬提著一大木桶開水的傅天恩和劉鳳珍遠遠地躲望著,曉梅走後又來了晚竹、幽蘭和采菊,四個女兒相繼獨來獨往而偷偷模模忙碌的背影。傅天恩開始還和劉鳳珍偷著樂的笑,在臉上掛不住了,得意高昂的頭也跟著慚愧地低了下來。劉鳳珍的心中思緒復雜萬千,蛾眉輕蹙,目有憂慮。靜靜地佇立許久,隨後悠悠地嘆息著轉身離去。
12、內景,傅家夫婦寢室,夜。
入夜,夜闌人靜。
窗外雲淡星疏,月明如洗,斜掛半空,淡淡的月色給黑夜蒙上了一層濕潤的暖色。
傅氏夫婦的寢房里,傅天道和劉鳳珍同枕難眠,還在長吁短嘆。
「這幾個孩子怎麼全都如此糊涂,爭著非要自己留下來不肯嫁不可呢?婚姻大事,何等重要,她們竟然為了你我兩把老骨頭而輕言不嫁!就連采菊那孩子也跟著她幾個姐姐一並瞎胡鬧,簡直是太任性了!」
劉鳳珍忙在一旁勸道︰「老爺,孩子們也是一片孝心,你就不要責怪她們了。」
「我這哪是在責怪她們啊,我是不忍心看著因為我們而拖累了孩子們啊。」傅天道的語氣忽然無限感傷︰「曉梅也老大不小了,你看看和她同齡的那些女孩兒哪個不是早已嫁作人婦,生兒育女。眼看著面前就有一樁現成的親事,對方的條件也甚為如意,可她竟然冒出個這等想法,怎能讓人不憂心呢?」
「曉梅這孩子什麼也好,就是太執著了。凡事一旦主意已定,她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她那三個妹妹想來也是不願讓曉梅獨自一人留在家中,這才會決定四人都不出嫁。她們姐妹情深,又如此孝順,你我膝下雖無男兒,卻更勝有兒。有女如此,的確讓你我深感欣慰,可這也讓我這做娘親的于心不忍啊。」
「說來慚愧,為女兒們的婚事,咱做賊似偷偷模模地干那終究不是光彩的事,居然想到在女兒背後做手腳,而且是去親手殘害四株槐樹幼苗的生命。情非得已,但也莫名悲哀啊。今晚的事,看來咱低估了女兒們的心意……唉,原來希望槐樹一事能夠讓她們回心轉意,打消這個念頭。但,強扭的瓜不甜。依此看來,即使槐樹全死了,要她們從心底里打消這個念頭,歡歡喜喜去嫁人,恐怕難啊!」傅天道言罷悵然長嘆,劉鳳珍回過頭望著窗外的那一輪明月,一時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