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娃看見爸爸沉重的腳步挪向東東菜的一刻就已經警覺到爸爸要拿東東菜開涮了。她心里發起毛來，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听見東東菜的回答連忙使勁點點頭，強調道︰「真的不是東東菜說的！是他昨晚上說的話叫女乃女乃听見了。」
「昨晚上說的話？」東博方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女乃女乃听見了？」
東東菜還是沒有抬頭，不以為然地接茬說︰「對，就是這樣。昨天爸爸叫我們存在衣櫃里的話今天被女乃女乃翻出來了。」
「撒謊！」東博方厲聲道，他轉過來看著水果娃，柔聲細雨地引導說，「水果娃是好孩子，你告訴爸爸是怎麼一回事。」
水果娃機械地點點頭︰「東東菜沒有說謊，是衣櫃告訴女乃女乃的。」
東博方哭笑不得地問︰「可是衣櫃怎麼可能說話呢？它又沒有生命。」
東東菜這時候放下了手里的筆，抬起頭來不服氣地看著爸爸。
「那麼爸爸為什麼叫我們把心里的話存在衣櫃里呢？照這樣說是爸爸先誑我們了。」
東東菜好厲害好酷呵，這樣的話也敢說？！水果娃大氣也不敢出了，好在這時候女乃女乃從廚房里端了兩碗冰糖蓮子水過來。
「媽，你來了。」
女乃女乃好像沒听見東博方說話似的，臉也沒轉一下。她只管招呼兩個孫子。
「好孩子，先把作業放放，喝女乃女乃做的糖水。」
水果娃把頭伏在碗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好漂亮好香呵，我要開始喝了。」水果娃興奮得頭上的蝴蝶結也像在跳舞。
東東菜看了一眼，仍然寫完了一行字，這才把碗端起來。
「女乃女乃，等下還是要煮飯菜給我們吃的吧，這一碗水填不滿我的肚子。」
女乃女乃樂道︰「當然，飯一會兒就好。有好吃的給你們，可不能虧待了我的兩個寶貝孫子。」
「呀，原來這麼好的東西還只是前奏噢，等下的午飯一定比這個更加豐富了，听起來就有好胃口，我們真是太幸福了。」水果娃抹著自己的小嘴道。她忽然發現了問題，轉過頭看著女乃女乃問道，「女乃女乃，爸爸沒有嗎？」
女乃女乃沒好氣地回了一聲︰「他用不著操心，他自己去廚房端吧。」
東博方好沒趣地笑了笑，從廚房里端了碗糖水出來，埋頭喝著糖水，不敢正對母親的眼楮。但是心底里他還是希望母親緩和下來。若不然，當著兩個孩子的面受訓也太糗了不是嗎？
「媽，您來了太好了，我正有事和您商量呢！」
「噢，你原來也會有事和人商量呀。」女乃女乃的話還是骨中帶刺，「你不是挺有主意的嗎？！」
「媽，您這話怎麼說的，我有什麼事敢不跟您商量。」
東東菜像被糖水燙了似的，伸了伸舌頭，他望著妹妹挺得意地睒了兩下眼楮，露出狡黠的笑。水果娃倒是眼楮一眨不眨地緊張地看著爸爸，她心里不自覺生出一種憐憫之情。
應該要幫幫爸爸才可以，水果娃想道，女乃女乃這樣子給爸爸臉色看爸爸好難堪呵。她甚至可以感覺到爸爸那種難堪的痛苦的感覺，因為感覺得到所以才怎麼也不忍心讓爸爸一個人陷在這樣的境地里呵。水果娃蹭到了女乃女乃身邊。
「女乃女乃，爸爸真的是很在意你的。爸爸最怕女乃女乃不高興了，真的，我可以舉出好多例子來證明。」
女乃女乃用手愛憐地捋了一下水果娃絨絨的頭發，道︰「不用你說，好孩子，你爸爸他自己會說。」
女乃女乃嘴里的口氣一點兒也沒變，還是這麼硬幫幫的，但是臉色卻明顯平和了許多，平和了的女乃女乃的樣子好慈祥。
「說吧，什麼事要這樣鄭重其事地跟我商量？」
東博方斟詞酌句地道︰「媽，我想跟您說，最近工作可能比較忙一點，泠眉她也不能經常在家，所以我們想，如果我們騰不出時間來，周末可能就不能去您那里把孩子們接回來了。不能讓您在周末、周日休息，實在是辛苦您了。」
女乃女乃的眉毛又挑了起來︰「泠眉為什麼也這麼忙呢？」
「她可能要去外地一段時間吧，忙完了這段時間我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周末、周日把孩子們領回來的。」東博方回答道。
「一段時間？一段時間是多長？」
東博方的舌頭開始不听使喚了，他的話有些打結，
「一兩個月左右，不，也許還會稍長些，現在還不可以確定。」
女乃女乃突然從坐位上站了起來，大聲道︰「你到底準備瞞我到什麼時候？！」
東東菜和水果娃陡地嚇了一大跳，爸爸真的好可憐哪。
「沒有，沒有什麼要瞞您。」東博方吱唔道。
女乃女乃氣哽住了似的，上氣不接下氣道︰「那麼好，您把泠眉叫回來給我看看，要她跟我說這件事。」
東博方無可奈何地回應母親，硬著頭皮說︰「媽，她不在，她已經出差走了。」
「那叫她給個電話回來總可以吧。」
東博方終于頹唐喪氣地道︰「媽，真的是什麼也瞞不過您。但是，媽，您听我說，事情不像您想的那樣。這事不怪誰，只是我們兩個人都認為應該分開一下比較好，所以就——」
女乃女乃更加惱了，指著兒子責罵道︰「那麼你告訴我，誰也不怪為什麼還有這事，分開比較好那你還遮遮掩掩干什麼？！「
水果娃已經把糖水喝干淨了，听到女乃女乃突然提高了嗓門大聲訓斥人，一只碗都不敢從臉上放下來，她小聲地對東東菜嘀咕開了。
「爸爸好可憐，東東菜，我後悔讓女乃女乃知道了。」
東東菜雖然心里也翻騰開了，但是他是個男孩子，哪里有做完了的事後悔的道理。他硬撐著道︰「如果不是女乃女乃，爸爸怎麼可能會有理屈的時候。」
這時候，廚房里的氣壓鍋響起來，響得好厲害，女乃女乃連忙跑進廚房去了。水果娃走近爸爸，拖住了爸爸的手。
「爸爸，對不起。」她說。
「為什麼對不起？」
「是因為我們，爸爸你給女乃女乃罵了。」
東博方把水果娃的小手握住了，把她更近地拉到身邊來，寬慰地笑了笑道︰「不要緊，女乃女乃不會跟爸爸生很長時間的氣的，就像爸爸不會生你們很長時間的氣一樣。」
東東菜研究地看著爸爸，不能相信女乃女乃的話對爸爸的情緒沒有影響。
「爸爸，你給女乃女乃訓斥一定很不是滋味吧。」東東菜問。
「嗯，有那麼一點吧。」
「那麼爸爸有難過嗎？有沒有後悔的感覺。」水果娃接下去問。她好想知道爸爸這一刻的感受，好像她知道了就可以給爸爸分擔一樣。
「是呵，心里有一點酸酸的、辣辣的感覺。」東博方說，「感覺臉有些發燙，爸爸是不是臉紅了呀？」
這麼鎮定的爸爸真的讓人佩服，東東菜想，他由衷地對爸爸道︰「我可一點也看不出來。」
東博方自嘲道︰「一點沒看出來不會吧？那麼可能是爸爸的臉皮也比較厚的緣故吧。」
水果娃安慰爸爸說︰「爸爸，你喝糖水吧，很好喝。你不要因為女乃女乃對你生氣，就難過得喝不下東西了。」
東博方把碗端起來很認真地喝起糖水來，東東菜一直盯著爸爸看，嘻嘻地笑起來。
「東東菜，你笑什麼？」水果娃很生氣地看著東東菜問。把爸爸整成這樣有什麼好笑的嘛！
東東菜把頭湊到水果娃耳邊，小聲地耳語︰「爸爸總是說我的臉皮厚，我現在知道那是因為有遺傳的緣故哦。」
「東東菜，我覺得你好像一點同情心也沒有。」水果娃說著話乖巧地收拾好三只喝干淨了的碗，端到廚房里去了。
女乃女乃正在案台上準備著。水果娃走過去，把幾只碗放好。
「女乃女乃，很好喝，以後再煮這樣的糖水好不好？」水果娃說。
「好，只要你們喜歡，女乃女乃做什麼都樂意。」
「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只要女乃女乃做得到。」
「那麼我向女乃女乃要求一件事可以嗎，女乃女乃是一定可以做得到的。」
「是什麼？」女乃女乃停下了手里的活計，對著水果娃天真的臉輕聲問道，「你說給女乃女乃听。」
水果娃扁著嘴尋思了一下，終于一字一句、一句一頓地說道︰「女乃女乃，等一下吃中飯的時候可以不再教訓爸爸嗎？爸爸今天的樣子好狼狽，不要再讓他這麼沒面子可以嗎？」
女乃女乃用手撫模了一下水果娃的小臉，嘆了一口氣。小孩子的心思有時候強過大人，女乃女乃想。她點點頭︰「那麼，好吧，看在我最喜歡的乖孫女的面子上。」
「女乃女乃一定要原諒爸爸噢。」
「那得看他最後能不能改正錯誤才行。」
水果娃很肯定地點點頭道︰「爸爸會改正錯誤的，我相信爸爸。」
女乃女乃沒可奈何地搖搖頭︰「看看這樣好的兩個孩子，你爸爸做的事情真是不可以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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