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她怎麼來這里?這個時候?東博方心里不自覺地咯 了一下。
他怎麼來這里?這個時候?水泠眉心里也不自覺地咯 了一下。
水果娃被東東菜硬揪著進了電梯。電梯一路到了底層,兩個孩子從電梯里出來,東東菜忽然咳嗽起來,他咳得非常厲害,仿佛喘不過氣來了。
水果娃急切地推搡了他一下道︰「東東菜,你怎麼了,你沒有事吧。」
可是東東菜並不應諾她,他咳得更加厲害了,連眼珠子也鼓了出來,他一面咳一面擺著手,好像沒辦法回答她的樣子。水果娃可沒有見到東東菜這樣嚇人的樣子,她手足無措地看著東東菜。
「哎呀,你不要嚇我呀,東東菜,你說話呀!」水果娃說著,眼淚也要掉下來了。
兩個孩子的動靜驚動了門口的門防,一個和善的六十多歲圓臉禿頂的老頭,他推開玻璃門,欠身出來。
「什麼事,孩子——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水果娃使勁地拽著東東菜的領子,但是東東菜卻咳得背越弓越厲害了。听到詢問,水果娃「哇」的一聲委屈地大哭起來。
「東東菜,你不要這樣,你怎麼了,你說話呀——媽媽,爸爸,媽媽你回來呀!爸爸,我們要找爸爸!」
老頭過來把水果娃半摟在懷里安慰她道︰「別著急,孩子。慢慢說,爸爸媽媽去哪里了呢?」
水果娃哭得更傷心了,她抽咽著道︰「媽媽出去了,很遠的,很遠的,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她讓爸爸氣出去了?」
「那麼爸爸呢?你爸爸叫什麼名字?」
「爸爸,爸爸也出去了——他叫東博方——他很高的個子、戴眼鏡的——他去——那個——那個酒吧叫‘欣悅然’。」
老頭長吁了一口氣,他想起來了,剛才看見一個斯文的戴眼鏡的高個子男人急沖沖的出去,才出去不多一會。
老頭用手探了一下東東菜的額頭。
「還好沒有發燒。」他自言自語道。
「你們不要往外跑了,回家多喝點水,好好躺著睡覺。大伯幫你們找爸爸好不好呀!」
水果娃停止了哭泣,眼楮一動不動地瞪著老頭,心里的疑問全寫在臉上。
「真的嗎?你可要快點幫我們找到爸爸!」
老頭一邊把兩個孩子送到電梯口,一邊不迭地點頭。
「放心吧,孩子們,會很快幫你們把爸爸找回來的。」
當電梯門關上的一刻,東東菜突然伸直了腰,怪笑地看著水果娃。水果娃的眼楮不能置信地瞪大了,這是真的嗎?她沒有看花眼嗎?她這才曉得剛才是東東菜整古作怪佯裝的。
「東東菜,原來你什麼事也沒有哇。」
東東菜把一根食指豎到唇邊,「噓」了一聲。水果娃不言語了,兩個孩子等到電梯到達後才出來,卻听見房間里的電話在響,他們跑到房門前,東東菜在口袋里找鑰匙。
「你快一點吧,東東菜,說不定是媽媽呢。」水果娃在後面著急地催促道。
「別催我好不好,越慌越找不到了。」東東菜道。
好半天東東菜終于模到了鑰匙打開了房門。可是當他們沖到電話機旁時電話卻不響了。
「會是媽媽吧?」水果娃問道。
「我想也可能是。」東東菜說。
「你記得媽媽的電話嗎?」水果娃又問道。
「當然記得。」東東菜點點頭,「也試著打過,但是總是不在服務區,她是存心不讓爸爸和我們找到她的。」
「那怎麼辦?」
「怎麼辦——只有等唄。」東東菜說著倒進了沙發里。
水果娃不樂意了,她的小嘴巴噘了起來。
「都怪你,整古作怪跑出去,把媽媽的電話也給耽誤了。」
「哎,水果娃你糊涂了是不是,我跑出去不也是為了找爸爸嗎?」東東菜氣呼呼地走到一邊,突然想起剛才的惡作劇忍不住撇嘴笑了笑。
「東東菜,你笑什麼?」水果娃問道。
「其實我剛才——我剛才是不是把你也給怔懵了。」東東菜說著禁不住大笑起來,直到捂著肚子倒在沙發里「咯咯」笑。
「東東菜,你連我也給騙了呢!」
「這不能怪我,怪你沒腦子。不過,你哭得太好了,把大伯給完全唬住了。」
「大伯一定可以給我們找到爸爸嗎?」水果娃不放心地道。
「當然。因為他是大人的大人嘛!他會有辦法的。」東東菜說著在水果娃的背上體貼地輕輕拍了一下。
「現在我們做什麼?」水果娃偏過頭來問道,「在這里等爸爸嗎?」
東東菜卻突然站了起來。
「你怎麼這麼傻呀!坐在這里等著挨罵呀!現在我們可以安心睡覺了。明天還有新的計劃呢!」
東東菜說著已從沙發里滾下來,鑽到了房間里。
水果娃緊緊跟著,小聲地自顧自地重復著東東菜高深莫測的「明天還有新的計劃」,她感覺到對東東菜從未有過的崇拜。
門房老頭通過114查號找到了欣悅然酒店,他把電話打了過去。接電話的侍應小姐態度很好,一面接听一面細致地記錄著門房想要尋找的人的特征。
「如果見到這位叫東博方的先生,請一定通知他馬上回來,他的孩子得了急癥。」門房老頭最後這樣強調道。
這個時間,酒吧里的人已經很少。東博方和公司商務經理助理余安安小姐面對面坐著,余安安二十七八歲,頭發染成了時興的赤黃色,中間有幾束嫣紅,很自然的波浪卷曲著,映著她的標準的鵝蛋形臉更加的俏麗嫵媚,她著一身的深色緊身套裝,看上去很時尚。
余安安小口呷著一杯紅酒,定定地注視著東博方,眼楮里充滿了女性的柔情蜜意。
東博方的一支手支著額頭,吸著煙,他真的有些筋疲力盡了,這一天的確耗盡了他的心智和精力,他的眼楮泛著血絲。
「對不起,打攪二位,請問是東博方先生嗎?」
東博方轉過頭來,是侍應小姐。
「是的。什麼事?」
「您的物業管理員打電話來說您的孩子發生急癥,您必須馬上回去,對不起!」
急癥?誰——東東菜還是水果娃?東博方的大腦一下子「嗡嗡」地全亂了。他依稀想起來,東東菜有幾聲咳嗽,被他不當回事地唬住了。
糟糕,真是禍不單行!他心里叫苦不迭,已經大驚失色地站了起來。
余安安匆匆結了帳趕出來,東博方早已沖到了門外,坐到車上了。她來到東博方的車前,東博方把車窗放下了。
「讓我過去看看吧,興許幫得上忙。」余安安說。
東博方愕然。他從一側的車前鏡里分明看見就在對面馬路,一輛白色的寶馬車停了下來,水泠眉推開了車門,準備走出來。
她怎麼來這里?這個時候?東博方心里不自覺地咯 了一下。
他怎麼來這里?這個時候?水泠眉心里也不自覺地咯 了一下。
水泠眉在準備走下車的一刻看到了對面的車,她不由得一愣神,呆呆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事件。
那個年輕的漂亮的女人是——應該就是他的助理余安安吧,水泠眉認得出她來,沒錯,是她。這個時候東博方和她在一起意味著什麼呢?水泠眉的腦子一團糟,沒法理清楚。
那個坐在駕駛座上的氣度不凡的四十歲男人是——應該就是他和水泠眉的校友,高他們兩屆,他叫李堯君,現在從事文化對外交流工作,是個挺要緊的官,也算是圈子里顯赫一時的人物。東博方認得他。這個時候水泠眉和他在一起意味著什麼呢?東博方的腦子像漿糊一樣,沒辦法讓它清晰。
李堯君從水泠眉的表情上感覺到了,他側過身去看,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事情。他不經意地推搡了一下水泠眉。
「怎麼了?」他問。
水泠眉回過神來,佯裝無事地推開車門,下車。
「沒什麼?就是一下子好像衣服給哪掛住了是的。」她說。
李堯君下了車,繞過來。
「沒掛壞吧?」
「沒有。」水泠眉說著已經頭也不回地往酒吧里走。
東博方的眼楮一直停留在車鏡里的水泠眉身上,他的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他甚至沒有留意到余安安在跟他說什麼。
余安安已經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你這是——?」東博方詫異地問道。
「你沒听我說話呀?我想跟你過去看看,看你這六神無主的樣子,我還真得過去看看才行。」余安安很大方地道。
水泠眉的身影在車鏡里消失了,東博方開動了車子,汽車向前急駛而去。
酒吧里
氤氳的燈光底下,所有的臉看起來都若隱若現,暖昧的音樂汩汩地流淌著,水泠眉感覺到有一種淡淡在憂郁彌漫在她的周圍。
她對著李堯君坐在酒吧一個屏風拐角落。侍應生已經把他們叫的東西端上來,看著他在高腳杯里倒著胭脂紅的酒,水泠眉的臉上泛起來一層燥熱。
李堯君的眼楮一直在水泠眉恍惚的臉上,他想要找個話題開解她,但是竟然找不到。剛才在酒吧外面他全看到了,這麼說東博方在她的心里並沒有離去。這樣的想法在他的心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結,讓他有些堵得難受,所有的話就這樣滯留在心里,無法出口了。
東博方怎麼會在這里,那麼這個時候孩子們又怎麼樣呢?水泠眉的心思一沉一浮,她突然意識到一切並沒有結束,或者是另一個開始。她不自覺地把電話拿了出來,撥通了家里的電話,電話接通了,但是沒有人听。
她心里更加不安起來。家里沒有人?不可能的,孩子們就在家里呵,可是為什麼沒有人接听?她再一次撥通了電話,期待著,然而還是沒有人接听。接下去,撥號就成了一種慣性,終于她忍不住嘀咕起來︰「家里怎麼沒有人?他把孩子們帶到哪里去了?「
話從嘴邊溜出來,水泠眉的眼淚也終于從眼角滑落下來。李堯君把紙巾遞給了她。
水泠眉隔著沁濕的紙巾道︰「對不起,我恐怕太打擾你了,把你連累到這麼晚!」
「沒有。」李堯君安慰她道,心里卻一陣心酸。他走不進她的世界里去,只要一想到東博方,想到她和東博方的孩子,她就會對他如此地生分了起來。
「你在這個時候給我電話我真的很高興。你在這個時候想到我。」他說。這是他心里的話,「我感到很幸運。是真的,泠眉,你能考慮我的建議我覺得太好不過了,這對你來說是一個很好發展的機會,我能肯定你的節目一定會受到歡迎的,因為只有我知道你有這個天賦,能看到你成功是我的心願。」
水泠眉很快地把他的話切斷了︰「別再說下去了,李堯君。我知道你是在誠心誠意地幫助我,是的,你一直很了解我,了解我的需要,你能為我聯系搭橋由星星衛視投資推出-快樂成長-節目,我知道這中間你花了很多心機。一直以來我不能做出決定,其實是因為我——我——我真的無法說服——我協調不了我的家庭——就是現在——我也是——」
這樣不行,她可不能再半途而廢呵!他必須阻止她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他的炯炯的目光看著她的眼楮。
「你現在不是已經邁出關鍵的一步了,泠眉!不要再猶豫了,相信我——你能在工作中找到真正的快樂。」
水泠眉不能正對他的眼楮,她低著頭,無助地搖著︰「我真的是好舍不得我的孩子!」
「你是孩子的母親,這是事實。」李堯君道,「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改變。」
這話對水泠眉果然有用,她開始鎮定下來。啜了一口酒,她的臉上展開了感激的微笑。
「謝謝你,李堯君。從前你好像是一個寡言而迂腐的人,對事情很執著、清高,甚至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我是今天才知道你原來是這樣懂得開解人的人哪。是文化圈的氛圍把你改變的嗎?還是因為什麼人的緣故。」
李堯君憨厚地笑道︰「我從事文化的職業倒是因為受到某個人的影響的緣故。就是當時是內向寡言,才眼看著自己心里喜歡的人走到了別人那里。」
「這樣哪!」
水泠眉並不知道在這位老同學身上還有讓她並不知曉的內情,她詫異地問道︰「是嗎?原來李堯君也有心里的人哪,而且看來是痴情不忘的那一種感情,在現在這個時代听起來真的好叫人感動。」
李堯君再一次憨厚地笑了笑道︰「讓你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