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早就停了,冬日的太陽也能是暖暖的。怡艷宮終于不用承受那種和皇宮富貴不相稱的冷清。也難得見冰冷的大殿里有一絲人氣。奴才們略微放下了被凍到患傷寒的擔憂,直起了身板在宮里穿進穿出。
桃妃娘娘這幾日都在宮後的閣樓里,碧樓朱扉,沒有人知道不喜言笑的桃妃每日每夜獨倚窗幃在做什麼。當然,也沒有人敢問,這深深後宮中,只有皇上一人敢惹她。
落月其實什麼也沒做,斜倚在窗前看著床塌上的白狐,已經給她每日按時服藥了,細心的調理著,應該快醒了。听阿彬說鎮遠將軍幾天前就派兵看守著城門,拿著畫像對每個進出的人嚴格查看,陣勢大的讓不知情的人以為京城兵變了。讓人奇的是皇上竟然默許了,任人心惶惶,也隨鎮遠將軍與他身份地位不相稱的胡來。
「你醒了?」想的有些遠,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著白狐已經睜開了眼,落月連身子都沒動一下,只是懶著舌頭問她。
「你是誰?這是哪里?」渾身的內傷未愈,又散了真氣,白狐依舊盛氣凌人,蒼白的顏襯的她的問有些咄咄逼人。
「你食了忘憂草,什麼都不記得了。」落月輕輕的笑了,看著一臉敵意的白狐,沒有絲毫防備。此時的白狐,不象第一次見她時那樣玩笑任性,也不象她後來為了上官芩的肝腸寸斷,真的是凌霄峰上的聖草,一杯羹,抹去了過往所有的記憶。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也許什麼也不記得是好的,能夠重新做自己,白狐為了別人,苦了太久。
「這個原因也是你想忘掉的。既然你選擇了遺忘,那所有的事都不要再去想。」落月起身坐到了床邊,伸手撫平了白狐輕蹙的眉頭,「從現在開始,一切重新來過。」
白狐的雙眸若同點漆,望著落月有些不信任,但似乎很喜歡她說的那句話,所有的事都能重新來過。終于牽扯著嘴角笑了,平整了微蹙的眉頭,白狐的性子本來就是不喜多記外物的,唯一想記住的上官芩已經忘得最徹底。
「你傷還未好,等你傷好了,欲去欲留,我都隨你的意。」無意多言什麼,等白狐傷好了,就算想流也攔不住她。
「這里是哪里?」白狐的敵意已經減了許多,偏著頭觀察一室的琳瑯貴氣。紅木的雕花,琉璃的銅鏡,青花的瓷器,連身下的被褥也是波斯的貢綢,上面的鴛鴦不知花了繡娘多少時日。再看看落月,這麼年輕,該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罷。
「這是怡艷宮。」落月等著白狐環視了一周才答她的話,懶的解釋許多,徒給了宮名給白狐去想,「我是桃妃。」別人都是這麼喚自己的,桃妃娘娘,不是嗎?
白狐望著落月,面上的表情猜不她到底在想什麼。微微眯起那雙丹鳳眼,白狐想事情的時候總會這樣,好年輕,就成了皇妃,但看她冷冰冰的樣子,就象被打入了冷宮的怨婦,對什麼都死心。也不可能呀,哪有失寵的妃子還能擁有這麼多的珍寶?
落月起身不再讓白狐看見自己的面額,白狐太聰明,一下子就能猜到想要忘記的過去。「我還有事,先失陪。」移步到門邊的時候落月轉過身,看著被裹在寶藍色綢被里的清瘦女子,「你叫白狐,是江湖上的第一殺手。」
就算什麼都忘記,有些事情是不能改變的,就象是人的名字和身份,人總要在這上面才能開天闢地,造就一世的神話-
「阿彬,隨我去蝶香閣。」落月下了碧樓就對著站在下面的阿彬說,抬眼望了望上面的西窗,白狐忘了,自己卻沒有忘。
「娘娘,奴婢听說皇上正在那啊。」阿彬悄悄抬眼看了桃妃,什麼時候娘娘變的這麼喜歡結交了,前幾日剛去了御書房,現在就要去冰妃寢宮。何況現在皇上在那里,于情于理,都不該去打攪的。
「是嗎,那正好。」落月只一眼就看清了阿彬在想什麼,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也沒必要向她說明,說得多了,反倒是害了她,還不如隨便自己在別人心中變得如何不堪。
「是,娘娘。」見桃妃這樣堅持,做奴才的也不好多說什麼,低著頭跟在後面。
在這後宮里,桃妃似乎也很不喜見人,一縷輕紗就隔住了別人好奇的目光,很少出寢宮,很少逛後花園,從不參見任何宴會,見過她的人屈指可數,但桃妃的無禮和傲慢卻在這胭脂堆里匯聲匯色流傳許久了。
又是跪了一地的奴才,伏在地上讓開一條道讓看也不曾看他們一眼的桃妃娘娘過去。身後的阿彬頭低得死死的,這麼樣的威風是她消受不起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娘娘情願被別人在背後罵,也不願意隨口說一句免禮或者平身。
「桃妃娘娘,皇上在里面,想找冰妃娘娘過些時辰再來。」卓航又是伸手攔住了落月的去路,皺眉看著後面跪了一地的人,別人不敢忤逆桃妃,但自己是禁衛,除了皇上,不跪任何人。
「還沒入黑,就開始風流了?」揚了揚嘴角,落月看著這個年輕盡職的禁衛是特意的嫵媚。
「娘娘,說話請注意身份。」頷首皺眉,這樣露骨的詞匯從沒有想過會在桃妃口中說出,若讓外人听見,絕對想不到就是她讓虞天候差點當眾和皇上反目。
「卓航,你年紀尚輕,我點醒你一句。蒙蔽自己的往往是那些親眼所見,親耳所听的事實。」落月的話有很多的矛盾,甚至有些讓人覺得顧弄玄機,但道理不止給有心人听,還說給有緣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