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是楚國的公主,也是楚王最喜愛的公主,楚鐘離在握住那雙手的時候,算出了她的命數。驚異卻也無奈。他們之間的地位太懸殊了,沒有任何交集的可能。楚鐘離匆匆放了那手,轉身急急地離開,楚楚不解,在後面喚了他幾聲,他亦不回頭,匆匆走出了視線。
楚楚俯身,拾起他掉落的竹笛,沉思。
回到宅邸的楚鐘離站在廳事之中,這房子太大人太少,更顯得落寞。這不正是他處境最好的寫照?架勢大,卻全都是空的!自從父母雙亡,他還沒有想過未來,此刻,他卻有了些想法,從商?從政?聞著手中淡淡的香氣,楚鐘離又想起了那張笑臉,也許!命數是可以改變的,只要她肯。
晚上,楚鐘離坐在屋頂上看著星星,堅毅的嘴角劃了弧度。他知道,他有機會。
三日後,王宮貼出告示,要廣募樂工,尤其是擅笛者。
楚鐘離在最後一天,進了王宮,來應募的人已是寥寥無幾了,楚鐘離坐下,從懷中取了一支玉笛,屏氣凝神,吹的是那日的曲調,簾子後面的楚楚听到了,心馳神往地听了整首曲子,她給了楚鐘離一只碧玉簪做賞,一只雕著蓮花的玉簪。並對他也是對楚王說︰「我想請你當我的樂師,就教我吹這笛子。」
楚鐘離淺笑應允,但提出必須在外面教習,楚王驚異,楚鐘離不緊不慢地說︰「任何樂器在開始時,都是幾個單調的音節練習,恐擾了陛下。城外的摩陀嶺上,到是清幽之所,對這學笛最好不過了。且公主有哮癥,到山中對那癥狀也是再好不過的了。」
楚王驚訝于這個少年的冷凝,思忖片刻應允,那年楚楚17歲。
摩陀嶺果然是一處清雅秀麗之所,其山峰險峻而秀麗,其幽谷悠然而深藏。林木茂密,花草遍地。數百年的松樹、梅樹蒼勁挺拔,溪水潺潺流淌,泉水散布山間,楚楚愛上了那里。
她堅持要楚鐘離叫她楚兒,因為那是她已去世的母親對她的呢喃。楚兒喜歡清晨蒸騰的白霧,她說覺得郢城好像漂浮在雲中。楚鐘離則喜歡黃昏,黃昏時分吹笛、練劍,深夜躺在屋頂上看雙星神奇的會聚。
楚兒學會了用笛子吹很動听的曲子,也喜歡上了劍,舞起劍來就像舞姿曼妙的仙女。她也喜歡上了純潔的白色。她從不叫楚鐘離為師父,只稱他為離。他們很少對話,更多的是合奏時默契地對視,再見時溫柔的微笑。2年的時光就這麼美好地流過。
那天的黃昏,晚霞呈現少有的迷人的桃色,楚鐘離手中玩弄剛折下的桃花花枝,遠遠地看到長發飄逸,傾國傾城的楚兒穿著潔白的衣衫在等候。他近前,她出其不意的向他出劍,如同一陣突如其來的驟風。他被動的還手,問她干什麼。她說,比劍。
劍在地上發出涼涼的聲響,一滴血從楚鐘離的劍刃上滑下,輕輕撞在青石板上。他慌忙的跑上前,扯下一塊衣襟包住她手上一道淺淺的傷痕。連聲說「對不起,小人罪該萬死。」楚兒故作嬌嗔的模樣,「離,紅蓮即將綻放。」
楚鐘離看到那滴血在青石上破碎,開出一朵美麗的蓮花。「離,背我進山吧!我看得一處好的去所。」楚鐘離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楚兒已經扭捏成一個害羞的少女。他微微躬,負起她。她很輕,透過她輕柔的衣衫,楚鐘離隱約感覺到她溫熱的的體溫,以及她滑膩嬌弱的身體。在此一剎那,他告訴自己,這是幸福。
月光如水,織出天鵝絨般幽藍的絲緞,為所有生靈輕輕掖掖被角。皓月如鏡,他們相擁而眠。
那夜,楚鐘離睡得好沉,醒來,日上三竿。枕邊沒有了她,只有一方素白的錦帕,上面如血的痕跡︰「離,今日一別,再無顏相見。」他瘋了似地跑出山谷,跑下山梁,為什麼那山洞離山口如此遙遠。他再沒有了力氣,趴在山石上,任風吹雨淋。楚兒的一個貼身侍女來了︰「公主必須要嫁給齊國的國君,保證齊楚的聯合,才能與秦對抗。公主說請你忘了她,她也會忘記這里的一切。」
他仰天長嘯,「為什麼又是秦國?為什麼?」從此他不再穿白衣,神秘的黑色包裹了他受傷的心。
大半年的時光過去了
,楚鐘離依舊形同幽魂,在那山洞中不肯離去。他依舊改不了她的命數,卻累了自己一片心傷,他不甘,于是,潛入齊國。
那夜的星空無比燦爛,楚鐘離潛入這座坐落在齊中心的王宮。在無數的雕欄玉砌之中,在無數迂回的長廊之後,他遇到了楚兒,清瘦滑膩的臉頰與大月復便便的身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楚兒冷冷地看楚鐘離,可惜她的冷傲無法掩飾內心的激動與驚奇。她已經不再是那個長發披肩的女子,而是雲鬢烏黑的少婦。她還是那樣的傾國傾城,雙眼流光婉轉,玉華生暈。楚鐘離無法言語,只是用熾熱的哞追隨她的腳步。卻見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巧笑嫣然。楚鐘離的憤怒穿透了胸膛,他要報復,要讓所有負他之人疼痛異常。
他潛伏下來,七月七的夜晚,一聲嬰兒的啼哭驚醒了他,他伏在楚兒的宮殿之上,看到了一個與她相貌極似的女嬰在齊國國君的手中同樣的巧笑嫣然。他不顧一切沖了進去,刺傷了國君,搶了那女嬰便走。馬不停蹄地回到了摩陀嶺,在他與那嬰兒對視的剎那,他發現那個女嬰竟然有和他一樣的能力——能夠辨析別人的內心。
楚鐘離一直在等待齊國傳來讓別人痛苦,讓自己高興的消息,可是他等到的卻是楚兒進封為王後,他徹底絕望了。他抱著那嬰兒,想把她從山澗上扔下,抬眼看到的星象讓他興奮不已,這個嬰兒的命運與秦國未來的君主息息相關。
他把那嬰兒留了下來,撫養長大。在那女孩問他關于自己的身世時,楚鐘離編了謊話,面對那女孩清澈的眸的凝視,他憂傷深邃的眸疼痛異常,從此他喪失了看穿他人思想的能力。
他與她相依為命的日子里,楚鐘離有時也是快樂的,看著那女孩越來越象楚兒,心性也象,他為她準備了里里外外的白色。他甚至幻想,這是老天給他的又一個禮物,可是他必須改變這個孩子的命數,否則他們依舊不能相守白頭。
13年的光陰就這麼一晃而過,楚鐘離命數中重要的日子終于要來了,他對自己多年來給那女孩灌輸的愛情足夠自信,他帶著她離開了楚國,前往秦國,他要借助那里的力量,消滅齊楚這幾個帶給他無數傷痛的國家。而秦國,這個他所有痛楚的源頭,雖然還沒有想好如何處置,但他一定不會放過。
剛剛到了秦國,他就救下了贏政,卻沒有料到贏政曾喜歡的女子與那女孩非常的相似,他隱隱覺得這是一招險棋,但復仇的火焰燒得他忘記了一切。如他所料,不久就攪得咸陽血雨腥風,所有擋在前面的石頭都已搬開。他更有野心的計劃終于可以實施了,不經意隨著贏政的目光落在了那女孩身上。他警覺,他必須要把那女孩的心栓在自己的身上。
那柄碧玉簪做了很好的定心丸,那女孩拒絕了贏政第一次的表白,他滿意又憂心。殺戮終于開始了,楚鐘離再顧不得什麼兒女情長。戰場上的血色爛漫才是他最痛快的時刻,那血是別國的,也有秦國,在那血的背後將是他們的父母妻兒痛苦的號哭,那哭聲也是他最喜歡的。
楚鐘離如同一把烈火寶劍,散發著熾烈灼人的氣息,沒有什麼能抵擋得了他的鋒芒。凱歌高懸,他班師回朝了。卻听到女孩為了擋住刺客的劍而受了傷,眼楮也看不見了,他瘋狂,悲哀又高興。為自己悲哀,為周圍的人痛苦而高興。可是贏政的痛苦太過深切,對那女孩的情感太過熾熱。難道他依舊改變不了別人的命數嗎?不,他已經改變了很多人的命數,包括自己的。
立即就要攻打楚國了,听說楚兒已經回到了楚國,一切都近乎完美了,只要楚國覆滅,只要楚兒留在了自己身邊,楚鐘離就可以放棄已經到手的一切。
然而,上天從不眷顧楚鐘離,楚兒都隨俘虜一起來了秦國,卻在與他成婚的前夜逃跑,為什麼?他可以征服天下,卻惟獨不能征服那個曾經屬于自己的女子。
醉酒上了秦山,卻看到已經26歲的女孩俯在嬴政的肩上痛哭,那場景,似乎是多年前的楚兒轉身投入齊王的懷抱一樣讓他憤恨、痛楚。那一刻,他報復秦國的計劃終于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