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英匆匆的來過醫院一次,可是她除了告訴芊絡,劉姨病了,不能看銘冉來了,就什麼也不再說了。芊絡明白,她對銘冉是有恨意的,如果不是銘冉,劉家不會這麼慘,真的是家敗人亡了!
芊絡的身體越來越臃腫了。
肚子里的孩子已經快八個月了。每一次活動都讓芊絡感覺吃力。
當江傲言出現在病房的時候,芊絡有些眩暈。
江傲言的面容又清瘦了一些,眉頭依舊緊緊地蹙著,眼楮里,卻涌動了洶涌的波瀾。
他看到了芊絡的焦灼與疲憊,他也能感受到她心中的顫抖,伸過一雙大手,扶住芊絡,讓她坐在椅子上,只是用眼楮默默地注視著她,他的心痛了,這還是他的芊絡嗎?憔悴蒼白的面容,月復部突起著,整個身體瘦削不堪,只有微微腫起的眼楮中蒙著一層盈盈的水光,卻還閃著熟悉的光,澄澈明亮,還有幾分堅定,幾分執著,幾分喜悅,幾分無奈。
芊絡把內心翻滾的浪潮狠狠的壓下去,抬起頭,強裝一份笑臉,「你來了。」
江傲言並不說話,依舊默默地看著她,他在自責,他在慚愧,他原本以為她已經遠離了這里,在一個安靜的農家小院里等他,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她去相見,他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在這里受這樣的刑罰苦楚,如果不是林伯無意中提到,他根本不知道銘冉已經出了這樣的事情,而芊絡根本沒有離開,而是義無反顧的留下來照顧她唯一的朋友,她總是這樣,為了別人,她時常忘了自己。
「謝謝你來看銘冉。你身上的傷好了嗎?我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沒有告訴你,我要等銘冉恢復的差不多了才能離開,她只有我這麼一個親人,我不能就這麼走了。銘冉穩定下來,我就帶著她一起走。你好好照顧自己,身上那麼多傷口——」芊絡輕撫著他額角上已經粉紅色的疤痕,心中也在隱隱地痛著。
「我沒什麼,都是皮外傷,沒什麼大不了的,有林伯會照顧我。這幾天就可以出院,芊絡,你瘦了,臉色很不好,你照顧好自己才是主要的,你不應該讓自己這麼累,找個人來吧,你已經快要生產了,你不能再這麼忽視自己!」他拉住她的手,急切的說。
「不行,我必須留在她身邊,我知道她的個性,她的意識會恢復的,她如果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會瘋狂,我必須留在這才放心!」芊絡堅決地說。
江傲言愛憐的看著她,他知道無法改變她,他有無數的擔心無數的憂慮,他卻沒有辦法說服芊絡,轉過頭,看看床上面目全非的銘冉,嘆息著問︰「下一步打算怎麼治療?」
「陳陽已經聯系好了一家專門的整形醫院。」
「需要多少錢?」
「幾十萬吧。先把目前的狀況穩定住,然後再一步步整容。」
「幾十萬?哪里來的錢?」
「穆遼留下一些,陳陽會想辦法再湊一些——」
「夠嗎?」
「可能——我會慢慢想辦法的。整容手術,應該盡早,晚了,會貽誤治療時機。」芊絡抬起頭來,眼楮已經恢復了平靜,而且又閃耀著堅定的光芒。
「芊絡,你想過嗎?就算整容,銘冉也不可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而且,你們兩個都要背上終生的債務——值得嗎?」
微微嘆息著,「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我只是覺得,我該這麼做。我們是姐妹。我會盡量選擇整容效果好的途徑——」
床上的銘冉忽然全身抽搐聳動,又咕嚕著申吟起來。
芊絡忽然听懂她的意思了,「讓我死吧,我不值得你這樣了——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她的意識已經恢復了,她終于肯說話了!芊絡撲過去
,抓住她唯一完好的右手,不讓她撕扯插滿周身的管子,流著淚低聲喊著︰「你敢死!我已經把你救活了一半了,我不許你去死!你現在已經欠下穆遼和陳陽三十萬了,你死了,讓我一個人來還嗎?你不能這麼自私,你死了;就沒事了,難道要我給你還賬嗎。你敢這麼自私!」
銘冉慢慢停止了扭動,周身抽搐起來,喉嚨里發出怪異的嗚嗚聲,芊絡知道,她在哭泣。
芊絡陪著她哭。
江傲言低頭嘆息一聲,從懷里掏出煙,撕開,可是看看房間里的兩個人又無力的放回懷里,又是一聲嘆息,無奈的看著窗外。
等芊絡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發現江傲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床頭的櫃子上,整齊的放著一疊錢,紅紅的,直刺芊絡的眼楮。
(9)
芊絡拿了那些錢找到陳陽。
她已經決定,盡快給銘冉做整容手術。等銘冉的狀況基本穩定之後,她要和媽媽一起回家。在這里媽媽每個星期也要做一次透析治療,可是醫療保險是不起作用的,回家,無論對自己還是對媽媽,都是最好的選擇。
轉到整形醫院以後,銘冉明顯開朗樂觀了許多。雖然視力依然模糊不清,可是她時常沙啞著嗓子絮絮叨叨的和芊絡講話,偶爾也會起來在病房里走走。
可能是因為見過很多這樣的病人了吧,整形醫院的醫生護士從來沒有對銘冉這種可怖的外形產生過什麼異樣的表示,每天總是很親切向她詢問,隨意得和她聊天,並向她宣傳整形的效果。
銘冉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以後的樣子。雖然面貌有些變化,可是依然年輕,依然充滿活力。在陽光下,徐風中,燦爛的微笑,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