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回來了？」我一回來就看到坐在桌子邊的元稹，此時的他已經洗漱完畢，含笑的丹鳳眼直直地盯著我看，卻帶著些許的陰冷。
「嗯。」我簡簡單單地回答，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元稹，我的心里猛然一震，便不再說話，和他相對坐著，手伸向在桌子邊緣的瓷杯，卻被他半道握住……
「放開，我要喝水……」我皺眉，使勁兒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是他那里卻是毫不在意的樣子，听到我的話就將自己另一只手里的茶杯抵到我的唇邊，微笑中還是帶著些冷氣。我是氣急了，扭過頭去，深吸一口氣，不再開口。
「為什麼不喝？」元稹見我這樣子，突然恢復了原先的調皮樣子，松開自己的手，湊到我跟前，笑笑，「秀兒，你不是吧？你可是兩次因為那個上官將我丟到一邊，我都不能和你生生氣，逗逗你了？不帶你這麼小氣的吧？」
「元稹……」我回過頭，正好遇上他神情如水的眸子，竟然感到有點羞愧，頭低得更低了，聲音中帶著顫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明明就什麼都知道的，你知道我對祈風沒有忘情，知道我在‘十六會’，只是在利用你來療自己的情傷……」
「秀兒，別這麼說，不要這麼說……」元稹見我的樣子，將我拉到他的懷里，讓我感受他的溫暖，聲音如泉水般悠然起來，「你利用我來療自己的情傷，我利用祈風和你感情的缺口來趁虛而入，我們誰都不比誰高貴，算起來我還是要感謝你給我機會了，而不是將這個機會給了別人，不是麼？秀兒，你說是與不是呢……」
「元稹，我不值得你如此待我，我不值得……」我的羞愧在這一瞬間都涌出來，我擋都擋不住，看著他氣質如蘭般高貴的雲淡風輕樣子，心里不覺一震，手無意識地撫上他略顯消瘦的臉龐，「秀兒不值得……」
「秀兒是一夜都沒有睡吧，看著臉龐都有些紅腫，不若今日就休息吧。後廚房我去說。」元稹沒有回答我的話，反而將我帶到床上，給我蓋上被子，細細地囑咐我，自己起身就要離開。
「元稹，你可是……可是真心喜歡我？」我看到他扭頭過來時候眼楮里閃出的疑惑和一閃而過的欣喜，自己的眼簾就垂下來了︰李悠然，你這是在做什麼？要騙他離開麼？你就舍得這樣的溫暖了？
「秀兒，你好好休息。你今天情緒不穩定……」元稹見我這般，哪里會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倒是個君子，還要我好好休息……
「元稹只需告訴我︰公子是否心儀秀兒？」我的眼楮直直地盯著他看，眼楮里帶著熾熱和渴望︰如此時機不用，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元稹也只是在這個時候會糊涂一下吧？
「元稹……」元稹這次倒是也沒有回避我的眼神，雙眼與我的相視，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影就靜靜地呈現在他的眼里，只听他一字一句地回答，「秀兒明明知道的︰元稹喜歡秀兒，元稹想要娶秀兒為妻，元稹不想秀兒嫁做他人婦，想到這個元稹就很是心痛……但是秀兒，我又何嘗不知道︰你現在不過是在心涼于祈風罷了……」
「……」我忽然想要大笑︰這個世界上如果果真有個人是懂我的，那就一定是你了吧？元稹看著我的眼神里有著迷茫和……絲絲的不確定？我坐起來，伸出胳膊拉下他的脖子，頭微微上抬，望著他媚人的丹鳳眼，不再猶豫，在他的眼角印下輕輕的一吻，隨後拉開彼此的距離，上揚的眉眼里滿是希翼，心里卻是痛的，「元稹還是要退縮麼？還是要像那個祈風一樣放手麼？」
「秀兒你……」元稹顯然被我給弄糊涂了，下意識地抬手模模自己的眼角，滿是疑惑不解。
「元稹還是不明白麼？如果前一鐘頭我還是戀著祈風，那麼這時我已然是倦了。我是個驕傲的人，萬萬是不許自己再做出那些卑微的事兒了，有些傻犯一次就夠了，是秀兒太天真了……而元稹你一次又一次地在我傷心之時，伸出自己的手將我拉起來，秀兒本來就不是無情之人，又怎麼不會被你的深情感動，怎麼會不在意你的感情？」
「可是，你剛剛明明……」元稹將我身上的被子拉了拉，自己坐在床邊。
「人都是俗物。只有當失去之時，方可明白那些自己不在意的溫暖是那樣讓自己安心，讓自己依賴……」我停停看著元稹略微失神的表情，伸出手握住他的，「祈風固然是秀兒戀慕的第一個男子，但是我們的緣分不過止于此了，日子總是要過的，那段記憶只不過是已經斑駁的記憶，是讓我偶爾想起來會會心一笑的記憶罷了……」我見他的眼楮轉過來看我，我就像是受到了鼓勵一般，接著說道︰「當你在李廉面前護著我說著‘我相信你’的話的時候，當你大大方方地將我從雲逸面前帶走的時候，當你喚著我的名字叫我忘記祈風的時候，當你和我一起站在浣橋之上合手模著浮雕的時候，當你用燈謎告訴我你會等我的時候……你怎麼會知道當你充斥著我的生活的時候，我會不心動？你讓秀兒躲到何處？」
「秀兒，你可是真的歡喜著我？」元稹小心地詢問著我，滿眼里都是試探和欣喜，兩手都不知道如何擺才好。
「元稹卻是不信麼……還是……不屑？」我的手拉住他的手，撫上我的心口，又是一個重復，「元稹可是不屑麼？」
「秀兒胡說什麼？」元稹笑了一下，本來是淺淺的一笑，隨後便變作了扼住不住的大笑，拉我入懷，我能明顯地感覺到他歡快的情緒，用手撫著的背，我的緊了緊。許是感覺到了我的動作，元稹的手也緊緊，細細的吻落在我的發絲上和額頭上，他清澈的聲音歡快地出來，「秀兒，元稹真的很是快樂，很是快樂……」
「秀兒也很是快樂，很是快樂……」我的語調也很是快樂，忍著自己的淚沒有落下，一個吻就落在他的耳邊……
「好了，秀兒也該休息了。你昨天都沒有休息，今天乖乖休息，知道了？」元稹終是拉開了我的身子，定定看了我一會兒，用手模著我眉眼的輪廓，嘴角的弧度不覺又滑出來，「秀兒，因著你，我都要傻了……」
「我也要傻了……」我躺在床上，看著他清澈的眼神，話就不覺出來︰這樣一個翩翩公子，應是世間難求的，奈何……
「我先行離開了……」元稹並沒有理睬我犯傻的話，說完就要離開，只是剛剛轉身要走。突然就又回來，一個吻印在我的唇角，在我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就快步離開。我模模自己的唇角，心里微微發苦︰元稹總是這麼喜歡玩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