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可以距離別人到底多遠，我盡管已經在碧兒的門外了。但是看到祈風、祈然和李廉一個個神色凝重得坐在圓桌旁，我剎那就猶豫了，我感覺自己就是那門外人……
我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慢慢踱入屋子內……
「秀兒，碧兒她現在成了這樣，我們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是惹到誰了？」祈然一見我就沖入了我的懷里，哭得是不做假的心痛。
「然兒，然兒……」我撫撫她的背，咽咽口水，看來祈風並沒有說什麼話，「大夫說什麼了麼？碧兒怎麼樣？？」
「大夫說碧兒中了斷腸草的毒，量太大了，已經不成了……」祈然的眼神有點無措，「秀兒，你說是不是我們學藝的時候，不小心惹到了誰，她們要報復我們？」
「然兒，你不要亂想，不是那樣的，一定不是的……」我安慰她︰怎麼可能是前樓的姑娘，就憑祈風和李廉在樓里的地位，她們又不是誰都可以惹的……不過她這樣一說，我心里倒是對另一個人又有了點懷疑了。碧兒說過雲逸的事兒，她說她知道我和雲逸的對話。就憑雲逸那個人的警覺性，他怎麼會不知道碧兒在偷听？難道是他對碧兒說了什麼話，所以碧兒才會傻傻的用自己的犧牲來換取祈風對我的誤會，才會讓我不得不離開祈風麼？
想到這里，我身上冒了一陣陣涼氣，顫抖著身子︰這個雲逸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還沒有自戀到自以為是的地步，不會以為以他的閱人無數會看上這樣平庸的我。那麼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我抬頭，看到祈風看著我的眼神里有心痛還有淡淡的責問︰你是在懷疑我麼？我的心抑制不住地揪在了一起︰李悠然，你以為今天你們見面，所有的一切都會解開了，關于祈然的事兒，關于宋珊的事兒都不是事兒了。但是現在呢，你們中間到底是隔了什麼，你們的誤會一個接著一個，往往前面的一個都沒有解決就會再次冒出來一個，你們的誤會比馬里亞納海溝還深，你要拿什麼來埋填？把你的心埋進去夠嗎？
「然兒，你們先在這里。我要先出去一下……」我微微起身將然兒帶到李廉那里，自己朝門外走。臨出門之前，我扭頭看看還站在那里的祈風，盡管已經是黑夜了，但是他的臉還是那樣的清晰，冷漠的神情在和我目光相視的時候，就微微轉開了……
我加快步伐，雙手捂住胸口，心里默默道︰祈風，這是第二次了。你就是這樣想我的，我在你的心里就是這樣的麼？
一路的跌跌撞撞，我終于到了梅園。原諒我只能在這里找到雲逸。
我連凳子都沒有坐，就直直地坐在地上，任晚上的冷氣沖著我的身子，抬眼看同樣是濕漉漉的月亮，輕聲啟口，「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我看你是一點都不傷心啊，還在這里吟詩作詞？不知道你的那位好朋友知道了，會是什麼心情……」雲逸的聲音從高處傳過來，逆著月光雲逸的臉就那樣邪邪地對我笑。古語說︰燈下看美人，月下觀男子。在月色下，雲逸那張本來就十分漂亮的臉更是邪魅，特別是那雙流光溢彩的藍眼楮……
「雲公子來得還真快。」我的話都還沒有組織好，他就這樣不出聲得來了︰這也是難怪。他有明眸看著前樓，怎麼會沒有其他的眼線來看後樓？現在想想怪不得他每次都在我最不想見到他的時候準時出現。
「你來這里，也沒有看宋珊。不就是等我的麼？」那廝就這里蹲坐身子，伸出手，笑得我的心里有些毛，「不準備起來麼？」
「……」我沒有說話，看著他的手。按照一個長在草原的人這樣的標準來要求他的話，他的手倒是白皙得讓人無法想象，但是就是這樣的一雙手，誰又知道上面沾染了多少的罪惡，多少的血腥……我沒有拉他的手就自己站起來，因為沒有吃飯，又喝了不少酒，哭了那麼久，身子明顯很是虛弱，起來時身子抑制不住地抖了幾下，身形都晃了好一會兒，直到一雙有力的雙手將我的身子扶正，那個味道太過于熟悉，我不想抬頭，就揉揉太陽穴，用手掰他的手指……
「臭脾氣，都這樣了，還 什麼？」和我心情低落形成鮮明的反差，祈風的心情顯然是過于的好了，我還沒有說什麼，他的話就又趕上來，「怎麼還喝酒了，還真是長本事了……」
「雲公子，你能告訴我︰你對碧兒說過什麼麼？」我也顧不上什麼緩和了，反正他如果不想說。我怎麼樣他都不會說，不如就這樣直接問吧。我的眼楮盯著他的夢幻的冷色調的藍眼楮，他的眼楮立刻由原來含著暖暖水波的秋色變作了冷冷的暮色。
「你來這里就是要問我這個的？」雲逸的手突然就縮回去了，眼中有一絲的狠戾，「怎麼現在才說，我以為你都不在意你的好姐妹的……」
「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麼？！」我的聲音徒然增加了，那聲音就像是刺刀掠過碧兒皮膚的聲音，在沒有星星的夜里，顯得那樣淒涼。
「怎麼了，心疼了？」雲逸提起我的身子，眼神凌厲，帶著絲不甘心的受傷，「你還記得那次在梅園，你當著我的面和元稹一起離開的時候，我說的話，麼？」
「……」我的記憶一直朝前翻著，停都停不下來，對，我找到了︰那天，他對我說「季秀，我給你機會了。是你逼我的……」，呵，原來是這麼個意思，我的錯要用碧兒的命來彌補麼？又是我的錯麼，我又錯了？我連說「不」的機會都沒有了麼？
「看樣子，你是想起來了？」雲逸的臉又近過來，從剛才的那個溫和樣子又變回了以前的那樣。
「托您的福，我還真的想起來了。雲公子果然是‘君子’啊，所謂‘言必行，行必果’也不過如此吧？那麼請問公子，在中原呆了這麼久，可是有听說過‘三生石’麼？」我的心是不是都已經麻木了。如果宋珊離去，我是傷心，是難過。那麼碧兒的離開，就像是在我的心口上重重地刺了一刀……
「……」雲逸顯然是很是疑惑，還拿著我的發絲把玩，也絲毫不嫌棄我身上的濃濃的酒氣。
「佛說︰三生石，是一塊寫著前世、今生與來世的石頭，年年歲歲矗立在奈何橋邊，張望著紅塵中那些正喝孟婆湯，即將輪回投胎的人。話說每個人的前世今生、因果情緣都會刻在這塊三生石上，無論我們轉世多少次，在三生石畔，都可以找到自己的那塊……雲公子，我覺得我的三生石里一定會刻有你的名字……」我滿意地看到他眼中閃現的驚訝和一絲絲的欣喜，就冷笑接著說，「你知道麼？從一開始到宋珊離開的時候，我也只是怕你，對于宋珊的死，我更恨得是另外一個人，對你的怕卻是感觸極深的。但是今天，我也許應該謝謝你，是你叫我知道了什麼叫做‘恨’，什麼叫做‘恨得想要食其肉，飲其血’……你也記住了︰我會將你的名字從我三生石上抹去，一個都不剩……不僅僅在今生的，就連前世和來世的，我的世界里都不準你再次踏入了，不許了……」我嘴里說著放肆的話，只感覺到絲絲的血腥味兒涌上來了，我整個人都想要吐……
「季秀，你是傻子吧？你覺得現在對我說這些有什麼用麼？」雲逸冷笑一聲，緊緊自己的胳膊，我的身子生疼，我強忍著難受，咬住嘴唇不理他的話，而他的話並沒有消失，「你不覺得你的存在只會給別人帶來困擾麼？你以為碧兒為什麼會死，你覺得她為什麼非要死不可？」
「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什麼了！」我搖著頭，臉色煞白著，蹲坐在地上，「都是你，都是你，為什麼逼我，為什麼逼我？」
「……」雲逸這次沒有再刺激我，只是松開了我，我就直直地向下落，眼前就模糊了一片……
冷冷的氣息漫過了整個梅園，女子靜靜地趴在地上，眼楮紅紅的，只是緊緊閉著……
男子冷冷的氣息也漫過來，將自己身上的蓮青斗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絲鶴氅披在女子的身上，見女子不再反抗，以為她已經睡了，悠悠出口︰就在這里有什麼不好，為什麼非要逃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