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地跟著雲逸在梅園逛著,心里無比煩悶︰我為什麼就閑得沒事做,來到梅園呢?這麼好的時候,我應該去找祈然他們玩的啊,我自己賞梅做什麼啊?李悠然,你以為自己是大作家啊,你還賞景,看吧,讓別人給賞了吧?
「你們中原人都喜歡梅花的麼,我在刺史府的園子里也都是梅花一類的。」不知道是過了多久,雲逸估計也感覺很是無聊了,就「紆尊降貴」地和我聊。
「奴婢只是個廚房的丫頭,對于這些不是很懂,不然我請明眸姑娘來……」我本來只是敷衍他的,只是後來的「明眸姑娘」自己怎麼會冒出來了?
「哦?」雲逸時常會說出單字,讓人猜不出他的意思。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卻是極其堅銳的。好像要透過我的衣物,看到我的內心一樣……
「‘羅浮山下梅花村,玉雪為骨冰為魂’。大千世界,百花繁茂。可是中原人卻獨獨看中三十六種花。而且將其分作三類︰花之師,花之友,花之婢。因為梅花的美資傲魂,名列三十六花之一,而且是花之師,由此可見中原人對它的喜愛……」
「哼……」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嗤笑就馬上來了,帶著特有的傲慢。
「你別以為這些都是我們這兒的人,無聊自己亂評的。這是代表一個民族自己的品鑒和價值觀的。喜歡梅花,因為它的勇敢,它的努力。花盡管有千千萬萬,可是冒著嚴寒獨自開放的,不過是它們而已……就像我們大多數人一樣,面對困難,多數人能想到不過是逃避而已。但是逃避不是辦法,應該像梅花一樣。與其說我們被梅花的美好所傾倒,倒不如說我們被它的無畏所激勵……」記得那應該還是我很小的時候吧,听說那時候中國的國花,還沒有定下來,而那時候候選的花就是︰牡丹和梅花。這樣足以說明中國人對梅花的喜愛程度。
「你是說︰梅花只是你們中原人的一個類似圖騰一樣的東西?」雲逸顯然有了點興趣,停下腳步,側著身子看著我。
「怎麼說呢?每個意象都有自己存在的價值,不過那種意象只是適用于一定的人群範圍。梅花充其量不過是我們這兒的人追求的人性中美好的品行之一,上升不到圖騰那樣的高度。我們的圖騰是龍……」我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很混亂,只是我感覺很混亂。
「你們中原人就是虛偽。連自己的圖騰都是這個世界不存在的東西。怪不得會去那些並沒有什麼意義的事物中尋找根本就不存在的深層意義。我們的圖騰狼,是我們每個鮮卑人心中最崇高的存在,因為它代表力量,代表權勢……」
「龍雖然是不存在的,但是它代表的是中原人‘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大氣、寬容的心態和文化氛圍。至于那些梅、蘭、竹、菊等等其他意象的表達,不過是中原人追求美好的一種手段,你又不是中原人,你怎麼會明白?」我很生氣,很生氣︰雲逸,你丫的就是一個文盲!不就是個圖騰用得著那麼厚此薄彼麼?
「你不用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你說梅花的意象,會讓你們追求勇敢,會讓你們變得努力,但是你們的士兵在戰場上,有多少逃兵,你又知道?」雲逸嘲諷的語氣愈加明晰,臉龐微微側過來,因為身高的問題,顯得極為居高臨下。
「我只是個小丫頭,對戰場的事兒當然沒有什麼了解。然而,你就能說你們鮮卑的好男兒,在戰場上沒有退卻的?」我的話剛剛說完,馬上就意識到了︰怎麼給他留有話柄了?
「那不就是了。無論你對于梅花有什麼了解,有什麼想法。對于在戰場的士兵,對于每天起來就是三頓飯的平民老百姓,對于你我,有什麼用?沒有用,只是停留在口頭上的虛偽的贊美,不覺得很假麼?」雲逸的藍眼楮都是含笑的,站在滿園的梅花間,有些恍惚。
「你,你強詞奪理。不是那樣的……」我氣急︰這人怎麼想法比我還讓人難以理解?
「那你說說看?」雲逸那廝玉手摘梅一朵,不急不慢地一片一片地撕著花瓣,額頭的碎發隨著冷風揚起,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之間,顯得極為清逸朦朧。
「你心里全部都是鮮卑人的想法和看法。如果不先把自己心里的杯子倒空,叫我如何對你將中原文化?」我模仿南隱大師說著,他不一定听得明白的話。並且趁他沒反應過來,就快步朝外走,留他一個人在想著……
半晌,身後傳來他的話︰「同樣的話,如果你開始就執著于自己的所謂的想法,你讓我對你說什麼?」
「啊?」我驚得扭頭過去,不知所謂地望著他︰什麼意思?我自己有什麼想法,你又知道?我還執著勒,您是發燒了吧?
「……」雲逸並沒有看我,只是也扭過身子,慢慢地消失在梅海之中,遠遠的只有濃濃的香氣沖入我的心上,其余的什麼都沒有。
我雖然不太了解雲逸的為人,但憑宋珊同學給我的信息和自己看到的信息(那次在樟樹邊見到的他和一美女的糾纏),對他還是很有警覺性的。那麼他說的最後那句話,是對我說,我壓根就看錯他了?不過那關我什麼事兒啊?
想著好久沒有見到過宋珊了,本來是要去看看她的,但是模模自己癟癟的香囊︰算了,剛剛去了梅園就踫到雲逸了,還是乖乖回自己的地盤吧。
下雪天美是挺美的,不過路是太難走了。跌跌撞撞地終于到了目的地,我松了一口氣,推開門,進去了,頓時一陣熱氣︰還是自己的屋子暖和。將身上的米白花紋瓖邊翻毛斗篷解下來,掛到屏風上,朝里面走,可是自己卻只能怔怔地看著了︰今天看來真的事兒很多啊?不過我都不在,他是怎麼進來的,而且還那麼篤定我一定會回來?那麼我這樣算不算是羊入虎口?
只見元稹坐在桌子邊,身穿一件雪里金遍地錦滾花狸毛長襖,外罩絨毛錦色披風,配上本來就很是白皙的臉顯得更加翩翩風度,一雙丹鳳眼直直地看著我瞪大的眼,嘴邊有絲小小的弧度,還是很是悠哉地淺酌著桌上的已經冷卻的枸杞粳米粥……小樣,你不嫌涼啊,還喝得那麼帶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