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杏花村」,劍流雲帶著沙萬里在山莊里轉悠。
劍流雲在前,沙萬里在後。二人都微微有些醉意,連空氣中都透著酒氣。
不一會兒,二人就歪歪斜斜的走到了第一次武林大會的比試之處。劍流雲雙手交叉于背後,開口微微笑道︰「呵呵……看看,這就是你一戰成名的地方啊……」
沙萬里亦笑道;「回想起來,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嗯……那時候我還只是個小江湖跑腿,沒想到二十年後有如此的情形。」
劍流雲又道︰「嗯……從你二十年前救下唐門之女的行動中看,你絕非邪惡人士,如今簫劍之死,你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剛听到「唐門之女」四個字,沙萬里就心里一震,連忙答道︰「莊主大可放心,此事不調查清楚,我沙某,絕不罷休!」
「嗯……好,老夫相信萬里大俠!」劍流雲接著道。
自簫劍之死而自己離開流沙堂之後,沙萬里心里一想著唐溫蕙,就覺得此事急迫,所以,他匆忙向劍流雲道別,劍流雲哪里肯放得他立馬離去,非留他在山莊住一宿不可。沙萬里盛情難卻,眼看著黃昏已經迫近,天邊的火燒雲也漸漸多了起來,只好留下來,陪劍流雲談天論地,同是俠道中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當夜,沙萬里歇息在流雲山莊,一連十幾天的跑馬,令他感覺到身體很疲憊,再加上一路上幾乎都沒怎麼睡好覺,因此更是疲憊不堪。剛一躺下,就呼呼的沉睡而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沙萬里一閉上眼楮,滿腦子就開始想唐溫蕙,因為極度疲憊,一時難以醒來,所以,夢境依稀,一下子就時光倒流,回到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第一次武林大會之後,沙萬里因此而一戰成名,不過,這並未引起唐溫蕙的注意,那時的他,在唐溫蕙這個唐門的千金小姐眼里,不過一江湖走卒而已。
江湖上眾所周知,唐門是一個家族式的江湖門派,飲譽武林的暗器家族,以暗器和毒藥雄踞蜀中,行走江湖達數百年之久。唐門人善于設計、發明和使用各種暗器與毒藥,威力驚人。蜀中唐門弟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而且唐家堡四周機關重重,布滿暗器,進入十分困難,所以唐門雖然名聲遠播,但是始終罩著一層神秘的面紗。而且唐門人行事詭秘,遇事不按常理出牌。
唐門弟子行事詭秘,行為飄忽,給人一種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覺。武林正道、民族大義,對唐門中人均無意義,他們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願與名門正派結交,也不屑與邪魔歪道為伍。但江湖中許多武林人士畏懼唐門天下無雙的暗器和毒藥,又苦于無法窺視蜀中唐門的真實面目之一二,所以武林人士大多以為唐門是江湖邪派,敬而遠之。唐門弟子也絲毫不計較世人的評論,依舊獨來獨往,行走江湖。
唐門人善于設計、發明和使用各種暗器,並精于弄毒。唐門始祖有《毒經》傳世,遺訓「統率百毒,以解民厄。」規定唐門掌門必須由唐姓直系子弟擔任,經、袍、珠、杖這唐門四寶由掌門人保管,以免貽害武林,折損唐門聲譽。
唐門是不過問江湖之事的,當然也就沒有收到過劍流雲所發的第一次武林大會邀請函。不過,由于唐溫蕙年幼好動,喜歡新鮮事物,她平日就只在唐家堡里和師兄弟們打打鬧鬧,誰都讓著這個嬌慣的小師妹,因此,日子一久,就頓覺每天毫無新意。某一天無聊之中,偶然間從外出歸來的兄長唐俊能嘴里听得江湖上要舉行什麼大會之類的,頓時來了精神,非纏著兄長講個來龍去脈。唐俊能當然只能依著他這刁蠻的小妹,說者無心,听者有意,唐溫蕙非要兄長帶她去參加武林大會。
而唐門的確在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在江湖上露面,自是井水不犯河水,也過得怡然自得,一切都風平浪靜。
听說小師妹非要去參加武林大會,唐俊能自知不能阻擋,因此就將此事告之于父親唐斐海。這唐斐海也是太溺愛女兒了,雖然去參加武林大會難免會有江湖人士不歡迎,但是只要讓他這女兒開心高興,唐斐海肯定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萬死不辭。于是唐斐海滿口答應,並且還帶了眾多的唐門弟子前去,可謂是盡心盡力為了女兒。
當然,劍流雲舉行第一次武林大會,也未規定非得收到邀請函的人士才能參加,只要有興趣,都可以來,這正合唐溫蕙的心意。
唐門這次出動,也是劍流雲未曾想到的。雖然心里感覺莫名其妙,不過人家遠道而來是客,因此還是得招待到位。自從看到唐斐海的寶貝女兒,劍流雲心里就明白了幾分唐門此番前來的意圖。
年少的唐溫蕙,自是蠻橫、刁鑽而又漂亮的一個姑娘,古代是女子「及笄」出嫁,而唐溫蕙到了二八年紀,卻還未出嫁。父親唐斐海之意是讓她在唐門弟子里選一個武功高強、稱心合意的男子給嫁了,唐溫蕙卻不以為然。試想,平日里所有的唐門弟子都遷就著這個小師妹,哪里讓唐溫蕙看得見他們的男子漢氣概?她自然是覺得所有的唐門男弟子不入其眼。唐斐海沒有辦法,自小就寵壞了她,也只得隨她慢慢找意中人了。
不過,在唐門里面,追求她的男子也不在少數,唐溫蕙可是掌門之女,誰追到了唐溫蕙,那就是坐上了掌門之婿的位置,而在唐門這樣一個規模宏大、等級森嚴的門派里,權力的爭奪就顯得頗為重要了。那些追求她的男子,都是一副阿諛諂媚的樣子,自是無法討得唐溫蕙的芳心,相反很多時候惹來她的一頓臭罵。
而那時的沙萬里,不過才行走江湖四五載,正是青春無限的時候,人也長得不差,武功雖然差了點,俠義心腸倒是不錯,在江湖上名氣越來越高。而且,作為一個從小就無爹無娘的孩子來說,自然是發憤圖強,一身的男子漢氣概,幾乎無人能敵。
說起命運,就是這麼巧,讓沙萬里和唐溫蕙就在第一次武林大會之前就見了面。不過唐門的人向來行動詭異,因此,唐溫蕙被沙萬里救下之後,就再也沒有在父親唐斐海身邊出現過,而是呆在流雲山莊的歇息處,讓一群唐門弟子陪著她打打鬧鬧的來解悶,沙萬里就是想多看她幾眼,也是沒有機會的了。
雖然沙萬里救了唐溫蕙一命,不過對于自小就嬌慣的她來說,覺得也沒多大的事情,而江湖人士都知道唐門人向來獨來獨往,不與武林人士打交道,因此,那日的武林大會上,也未必有人敢出手相救唐溫蕙,江湖人士都不想去趟唐門這渾水,除了沙萬里這個不知情的江湖小子敢去救她之外。
第一次武林大會之後,沙萬里仍然過起了他那逍遙自在的江湖游歷生活,只是不見唐溫蕙,心里未免有些落寞,不知怎麼的,他心里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就是喜歡唐溫蕙那樣刁鑽、蠻橫的女子,雖然救了她之後人家也沒說什麼感謝報恩之類的話,但是對于他這個胸襟開闊的大丈夫來說,倒是沒什麼。相反,倒是覺得那些溫婉的江南小家碧玉特無趣味,也無半點的吸引力。
沙萬里一無師父二無門派,參加完了第一次武林大會,自是覺得無事可做,想去尋找唐溫蕙,又覺得無處可尋,況且江湖上關于唐門一直就是神秘莫測,很難打听到唐門的消息,不過有一點是江湖人士人盡皆知的,那就是︰唐門的唐家堡在蜀中。
有了這一條消息,等于就是在黑夜里看見一盞照亮前方的燈火。沙萬里尋思著,反正自己是四處漂泊,那不如去蜀中尋找唐家堡好了,說不定又可以結交到像戰天涯那樣的大俠,豈不是快哉之事。
想到如此,沙萬里就一路南下,越過黃河,就進入了四處渾黃一體的黃土高原地帶。剛在黃土高原上走了不久,就覺得口渴難忍,饑腸轆轆。眼下是六月天氣,再加上這黃土高原都是寸草不生之地,日光自然是焦灼異常。
正大汗淋灕之際,沙萬里遙望著前方有個小客棧,于是急行過去,不等店小二發話招呼,就一坐在凳子上,大口喘著氣,擦著臉上黃豆大的汗珠,大喊道︰「小二,上酒!給我來一壇高粱紅,一碗加辣面條!」那聲音中氣十足,引得旁人紛紛朝他這邊望來,沙萬里也不在意,只是低頭吃著那海碗大的面條,喝著高粱紅。本來就天熱,還喝酒吃辣,因此更是揮汗如雨,身上沒一處是干的。
沙萬里也是太過于饑渴,只顧著吃眼前那一海碗面條,不期唐斐海帶著一幫弟子也正好在這家小客棧里歇息,唐溫蕙自幼調皮搗蛋,這時,端起一碗「竹葉青」,趁沙萬里沒注意,劈頭蓋臉的向他臉上潑去。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沙萬里被這酒一淋,猛然間嚇了一大跳,抬起頭來,一臉的酒水,傻不愣登的坐在板凳上,兩眼迷茫的望著眼前笑嘻嘻的唐溫蕙,一時窘迫萬分,本來沒有口吃的他,竟然結結巴巴的說道︰「姑……娘,你……這是……」,話音未絕,唐溫蕙笑得東倒西歪,一邊笑一邊指著沙萬里道︰「哈哈哈……我以為你會躲開,沒想到你是個二愣子……」,說完捂著肚子繼續大笑不止。
唐斐海看見女兒實在是太調皮,就輕聲訓斥道︰「蕙兒,怎生如此對待人家?人家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唐溫蕙一臉的不悅,嘴里嘟囔道︰「爹,什麼嘛……我就是想逗他玩玩……」。
唐斐海還想繼續說什麼,沙萬里就開口了,說道︰「呵呵……原來是姑娘,在下沙萬里,見過掌門,您家令嬡好玩,在下也喜歡,一點酒水而已,曬曬就干了,無妨,還望掌門不要掛念在心上。」
唐斐海面無表情,起身就走,其他弟子自然是緊隨其後,唐溫蕙撅著小嘴,悶悶不樂的也跟在後面,沙萬里還想說什麼,一群人已經走出了客棧,只剩下他一個人在客棧里呆呆地站著,目送他們離去。沙萬里心里想,這唐門的人也真是奇怪了,怎麼一句話都不和我說?不過我知道那姑娘叫「蕙兒」,一個很好听的名字,雖然人家冷面對我,還好多少有點收獲,想到這里,他不禁一笑,繼續大口吃著面條,大口喝著高粱紅,好不快活。
這唐門一行人離開了小客棧,一路朝著唐家堡方向行走,自然也是和沙萬里同路,不過唐門人向來獨來獨往,不與江湖其他門派打交道,因此就算沙萬里是江湖里無門無派的人,想和他們一同前行,唐斐海也未必答應。
照平時,唐溫蕙肯定是一路嘻嘻哈哈的和身邊的師兄們打鬧,不過這次她卻不似往常。這時,她旁邊的一個師兄笑嘻嘻的說道︰「小師妹,是不是在想剛才那姓沙的小子啊?我看人家姓沙,其實嘛,就是一傻小子,哈哈哈……」。
這話換作是平時,唐溫蕙自然點頭稱是,那些師兄們也是想逗她開心高興罷了。不過此刻她心情不大好,一听這話,頓時心里火起,一臉慍色,嗔怒道︰「哼……臭師兄,一張烏鴉嘴,誰讓你說他壞話了?」那師兄自是嬉皮笑臉的道︰「好好好,小師妹,我不說了,你說,總行了吧?哈哈哈……」。
說完,唐溫蕙自己也覺得和這幫師兄們越發的無聊,想想剛才沙萬里那傻樣,心里不知怎麼的就高興起來了。她只覺得沙萬里好玩,自己也好玩,要是和他在一起,就不會有現在這麼無聊。她一邊走一邊想著,旁邊又一個師兄跑過來,笑道︰「小師妹,還在想那傻小子啊?傻小子有什麼好的,走,我們帶你去听秦腔,我听人家說啊,來黃土高原不听秦腔,那可是人生一大憾事。」唐溫蕙正欲發火,那幫師兄早就將她高高托起,一路如飛的將她帶到了路邊的一個戲樓里去了,唐溫蕙只得大喊︰「放我下來……」,那幫師兄可不管這麼多,只要能逗小師妹開心,任何事情他們都是心甘情願去做的。
坐在戲樓里,離開唱還有些時間,她看著周圍熱鬧的人群,唐溫蕙突然覺得很落寞,這種感覺是她從未有過的,仿佛那些熱鬧都與她毫無關系,自己通通都置身事外而已。
不多時,場上一聲鑼鼓響,四下寂然,唱戲就開始了。
先是一段小快板,听起來心境怡然,緊接著兩聲鑼鼓聲起,序幕就結束了。隨著板胡尖細而清脆的樂聲,間和著竹笛嘹亮之音,出場的是一位挽袖青衣旦和一位蟒帶青衣旦,二人相互作揖,回轉至場地中間,挽袖青衣旦就開口唱道︰
千年峨眉苦修煉,修就了青白二蛇仙。
不戀深山幽仙境,只羨那春意暖人間。
二人隨著高低起伏的音樂兀自起舞,唱罷,二人舞袖翻飛,分兩邊轉向幕布後,中場小停。
這時,唐溫蕙似乎來了興趣,旁邊的師兄嬉笑道︰「小師妹,這幾句《白蛇傳》,還真名不虛傳那;人家說這秦腔,細膩、深刻、優美,以情動人,富有夸張性,生活氣息濃厚,程式嚴謹,技巧豐富,看來今天,我們不枉此听啊……」。唐溫蕙嫌師兄那張臭嘴又在她耳邊唧唧歪歪個不停,沒好氣的嬌聲道︰「哼……你只知道好听,好听有什麼用?又不能讓我高興開心……」。那師兄又嬉皮笑臉的答道︰「那……姓沙的那傻小子就可以讓你高興開心?哈哈哈……」,唐溫蕙更是沒好氣的嗔道︰「臭師兄,就長著一副狗臉,狗嘴里盡吐象牙,哼……」,那師兄吐了一下舌頭,做了一個鬼臉,也不說話了,轉過身去繼續看戲了。
緊接著,戲曲第一場︰《游湖》,唱的是白素貞和許仙在春色無邊的西湖初相遇,舞台上一挽袖青衣,一白面書生,顧盼間,眼波流轉,柔情脈脈,真真好一對神仙眷侶。
不知怎麼的,唐
溫蕙想起了她和沙萬里的第一次相遇時的情景,想想他那模著後腦勺的傻樣,頓時心里又高興起來,旁邊又一個師兄湊過來,輕笑著道︰「喂……小師妹,羨慕人家許仙和白素貞了?你的許仙在這,就是我啦,哈哈哈……」,唐溫蕙頓時高興勁兒飛到了九霄雲外,撅著嘴,一臉生氣的道︰「哼……師兄你盡胡說,誰要你做許仙啊,我看那,舞台上那個許仙都比你強!」,那師兄自討沒趣,只得用手捂住嘴,坐到一旁,安靜的看戲了。
這唐溫蕙,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看著听著,竟然入戲了。她把自己當成了白素貞,把沙萬里看成了許仙,二人就卿卿我我的在舞台上眉來眼去,就像現實一樣。當舞台上的許仙呆里呆氣的惹得白素貞捂嘴而笑時,唐溫蕙就以為是沙萬里那傻小子在那里呆里呆氣的,居然一個人坐在那里捂嘴大笑起來,引得周圍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望著她,有些人還議論紛紛,一個看戲的女孩子家笑的那麼張狂,這在戲樓里絕無僅有。
唐溫蕙感覺自己失態了,就趕緊強忍著笑意,生怕再笑出來惹人家閑話。這時,唐斐海就湊過來,一臉慍色的道︰「蕙兒,你再這樣,以後爹都不帶你出來玩了!」唐溫蕙撇撇嘴,皺皺眉頭,一臉的不高興,拉著唐斐海的手,嬌聲嬌氣的答道︰「好啦,爹……女兒下次不會了……」。
唐斐海一行人,避開白日的炎熱,在戲樓里听完《白蛇傳》,吃過點心,出來一看,已經是黃昏時刻了。趁著此刻大地漸涼,又開始上路朝唐家堡行進。
這黃土高原雖然入目的都是一片黃,有些地方也不乏青草蔓蔓。不多久,唐斐海一行人就進入了黃土高原上不多見的牧區,讓唐門一行人大為嘆焉︰這黃土高原上有如此草美水甜的地方,著實是上天眷顧之地。
正行走之間,從牧區傳來一陣歌聲,仔細听時,正是陝北的信天游,歌聲悠遠,入耳連綿不斷,是一個青年男子在一邊驅趕牲畜一邊唱,他悠悠地唱道︰
山上的花兒不再開,山下的水兒不再流,
看一看灰色的天空,那蔚藍能否挽留?
天上的雲兒不再飄,地下的牛兒不回頭,
甩一甩手中的長鞭,那故事是否依舊?
噢……走過了山溝溝,別說你心里太難受;
噢……我為你唱首歌,唱了白雲悠悠;
噢……走過了山溝溝,大風它總是吹不夠;
噢……我為你唱首歌,唱了大河奔流。
那歌聲回腸蕩氣,余音繞梁而不絕。唐溫蕙一邊听一邊想,原來是陝北的花兒,就是情歌,她已經快有一天沒見著沙萬里了,此刻心里不由得就想起了他,再仔細想一想那驅牧男子所唱的歌時,心里愈發的想沙萬里了。她心里想,天色已晚,那傻小子找到可以住的客棧了沒有?他會不會露宿在這荒無人煙的黃土高原?他穿的那麼少夜里睡覺會不會覺得冷?要知道,她長這麼大,心里從來還沒這麼想過,她模模自己的腦袋,懷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什麼病,可心里真的就是那樣想的,她在心里問自己︰自己喜歡上了傻小子了?但是自己也無法回答,也許那些師兄們說對了吧,不然心里怎麼老是惦記著那個傻小子呢?不過,就算喜歡上了那小子,人家會不會也在想我呢?唐溫蕙想到這里,臉上不由得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此刻,沙萬里也漸漸達到了牧區的邊緣,他望著前方綠油油的草地,欣賞著一輪紅日溫柔的親吻著西邊連綿不斷的群山,心里十分平靜,看著滿天飛舞的晚霞,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在武林大會之前偷看唐溫蕙的臉,也像這漫天的晚霞般緋紅,心里油然有種幸福之感,于是加快腳步,向草地走去。
很快,一輪圓月爬上了深藍色的天空,四處都是螢火蟲在自由的飄飛,還隱隱約約可以听見青蛙在不遠處響亮的歌唱。沙萬里露宿在草地上,仰頭望著滿天的繁星,嘴里咬著一顆狗尾巴草,想著唐溫蕙的昵稱「蕙兒」,心里別提有多高興。
唐溫蕙隨父親、師兄們一起住宿在一家「明月客棧」里,夜晚,師兄們都聚集在一起在燈下喝酒劃拳,氣氛濃烈,可唐溫蕙覺得沒意思。她一個人呆在客房里,推開東窗,正好就看見了那一輪緩緩升起的圓月,她雙手托著下巴,出神的望著窗外,心里在想,那傻小子也在想我麼?要是在想我就好了,要是沒有想我呢?要是沒有想我,那我就罵他是個「二愣子、呆子、傻子……」。
這東窗正面臨著大街,唐溫蕙看得出神,不遠處的萬花樓幽幽的傳出來歌聲,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藝人在唱,還執著一副紅牙板,緩緩的打著拍子,只听得她用柔媚的聲音,慢慢的唱道︰
渭水流,
洛水流,
流到高原黃土頭,
眼波點點愁。
思悠悠,
念悠悠,
念到相逢方始休,
月明人倚樓。
《長相思》
注︰一、渭水,發源于甘肅渭源縣,流經黃土高原。
二、洛水,洛陽的洛河,洛河常被叫做洛水,洛水是黃河下游南岸大支流,一部分流經黃土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