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雪》 【十三】聆琴曲魂斷瀟湘 駕黃鶴天下風雲

作者 ︰ 殘劍飛鴻

七月十五之夜,簫劍吹起悠悠的簫聲,正當他緩緩吹完時,忽然從小橋的東邊走出一位年輕公子,也是峨峨高冠,衣著配飾皆似王侯士族之人。一邊走一邊鼓掌道︰「妙極!妙極!好一首《梅花落》!」,未等簫劍開口,那白衣人又道︰「聆這一曲《梅花落》,哀怨淒愁,緩慢處如汩汩溪流,急驟處似洋洋江河!可惜了兄台這一吹簫的好本事,未免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放眼江湖,幾人能看破,紅塵滾滾,一劍飄飄!」

簫劍此刻起身抱拳道︰「來者何人?請問高姓大名?」

來人也不急,笑笑道︰「你我二人皆是通曉音律之人,這宮、商、角、徽、羽並無門無派之分,何來問姓名?「

「今日聞兄台剛奏這曲《梅花落》,我若是那曲中懷念之人,只怕這顆心,早已飛到公子身邊啦!」那人又接著道。

簫劍本是江南細致之人,不期這北國游歷,多是受了北方豪放民風的燻陶,听完這話,頓時高聲道︰「好!四海之內皆兄弟,今天你我相遇,乃是緣分,來!一起喝酒!」話音未絕,白衣公子也不答話,只抱拳作揖道︰「兄台,請!」于是二人就坐橋邊,以地為席,你來我去,一會兒連飲了數十杯「醉三秋」,興味盎然!

酒壯英雄膽,簫劍飲完一杯酒後,帶笑道︰「在下姓簫,單名劍,今夜有幸得如此之知音,快哉!」那人也不答,只笑著把盞,頃刻間,二人又飲了數杯。

爾後,白衣人道︰「兄台如此豪氣,既然你我二人已成知音,告訴在下姓名又何妨。在下姓樂,名高山,江湖號稱‘魂斷瀟湘’是也」。

簫劍接道︰「樂兄,好名字啊!來,我再敬你一杯!」

喝完,魂斷瀟湘拿下背上的七弦琴,放于地上,說道︰「江湖飄搖,人生一世,相逢何處,金樽對月,高山流水,明月清風。」右手一揮,就听得錚錚的琴聲飄然而出,二人都沉醉在悠然的樂聲中,簫劍因為離愁別緒的原因,不知不覺中就睡去,只剩下魂斷瀟湘還在那里如痴如醉的彈琴。

次日一早醒來,簫劍發現魂斷瀟湘于昨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于是咨嗟不已,只剩下那舒緩空明的琴聲還在他的腦海里縈繞不去。

話說自簫劍離家後,簫、空兩家每日只是愁雲滿臉,幾乎不聞歡樂之聲。空月明更是悲痛欲絕,想不到自己十年之等,到頭來,只不過一個月的歡娛,相公還是秉性難移,只剩下自己每日獨守空閨,剛好簫劍離開簫府那日,泰山五雄的譚老二就送流光寶劍過來,空月明睹物思人,心里更是淒涼,不覺淚水漣漣,盡濕衣衫。空月明雖然出身書香世家,也練過一些淺顯的武功,心想,作為一個劍客,沒有了寶劍,那還算得什麼劍客,因此,她收拾好行李,也不向府里任何人道別,帶上流光寶劍,徑自從南窗翻身而出,獨自尋簫劍去了。

不過十幾日的光景,簫劍就到達了武夷群山。他這一路南行,本是無意而為,只不過那日晚听雲中鶴說槐花寺比武的那個黑衣人是武夷派的冷前輩——冷雲秋,亦是使刀的高手,武林素有「冷雲秋,鬼見愁」之稱。想來這武夷山的風光不錯,何不就此去觀賞,順便拜訪鬼見愁,豈不是一舉兩得。

可是,這鬼見愁,平日里連鬼都難得見他一次,何況是簫劍這個大活人了。簫劍在武夷群山游玩了幾日,盡去奇山異石、人跡罕至的地方觀賞,想的是能夠遇到鬼見愁,不過一連數十天,毫無半點鬼見愁的蹤跡,不免長嘆。

既然不得見鬼見愁,簫劍尋思,不如去泉州走一趟,一來可以看看大海,二來可以去欣賞泉州一帶的閩南風光,因此,就打馬直奔泉州而來。

不想這簫劍才到泉州沒幾日,就突然暴斃,死的相當的離奇。

簫劍之死,轟動整個武林,誰都知道逍遙派在江湖上的名氣,當然,這逍遙派的大弟子之死,自然是江湖大事。

消息自泉州一傳開,江湖便又掀起了一股風雲。首先,便是這逍遙派的動蕩。

逍遙派掌門人周天一正準備等立秋之時就召回簫劍回昆侖山,即刻傳掌門之位于他,沒想到,還剩幾天時間,簫劍就突然暴死于泉州!這對周天一來說,不異于晴天霹靂,想著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得意之徒,竟然死的不明不白,而且死前似乎是毫無還手之力,這不得不讓他覺得震驚,更多的則是痛苦。同時,整個逍遙派都處于一種精神低迷的狀態,要知道,簫劍可是大弟子,是眾位弟子的榜樣和驕傲。

周天一並非被痛苦和衍生的仇恨沖昏頭腦,他明白,現在不是痛苦和仇恨的時候,眼下當務之急,就是找到簫劍的尸體,查明凶手,然後再來將凶手繩之以法。

因此,周天一一邊讓弟子去尋找「玉面子」李雲飛返回門派來加強管理,防備其他逍遙派弟子再遭暗算;一邊親自飛馬去泉州,找到簫劍的尸體,查明真凶。

很快,周天一就到達了泉州,找到了簫劍的尸體。簫劍死時,神情卻很安詳,身上不見一點反抗留下的痕跡,倒是衣衫破爛,好似許多刀劍劃成一條條的碎布,而且,都朝向同一個方向。再看看里面的傷口,頓時讓周天一震驚不已,那些傷口細密如花針,深及肌膚數寸,直至骨髓,卻不曾流血!

這傷口的創面,不正是聞名武林的「流沙刀法」所造成的嗎?想來這「流沙刀法」,是流沙堂堂主沙萬里的絕技,至今江湖上,無人會使這套刀法。但是,就他所知,這沙萬里是個豪放的刀客,在武林中聲譽頗高,他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但是,眼前簫劍的傷口創面正正是「流沙刀法」造成的,因此,周天一疑惑不定,常言道︰江湖風波惡,連他也看不清這武林的是是非非。

周天一猜測,簫劍可能是先中毒,然後失去反抗能力,爾後死于凶手凌厲的攻擊之下。不然,以簫劍八重天的功力,是很少有人直接從正面置之他于死地,除非是功力達到武學之頂——九重天的人,才有可能。

鑒于天氣炎熱,尸體會立馬變壞,周天一一找到簫劍的尸體,就立馬回昆侖山,因為那里一年四季酷寒依舊,是保存尸體的好地方。他這樣做,是有道理的︰一來自己不能確定簫劍是否中毒,二來可以保存簫劍的尸體,待日後慢慢研究;三來日後可以去找沙萬里當面對質,物證在手,不是空口無憑。

要是換做其他人,早就矛頭直指沙萬里,更有甚者,直接揮刀沖沙萬里而去,不問青紅皂白,大打出手,周天一雖然年老,不過並未糊涂到如此地步。

找到簫劍的尸體,周天一就馬不停蹄的向西趕馬,此時的江南,正是三伏天,陽光熱烈,萬物都迸發出旺盛的生命力,高溫酷暑,也是很容易滋生細菌,因此,周天一宜快不宜遲。

逍遙派其他弟子聞說簫劍已死,頓時人心惶惶,生怕有朝一日會降臨到自己頭上,所以人心渙散,加上周天一去了泉州找尋簫劍尸體,而「玉面子」李雲飛本是閑雲野鶴之人,終日流連泉林,因此一時也難以找到,只有「劍流星」博望元在獨自管理著逍遙派,都一副群龍無首的樣子,也難怪平靜了十載的江湖,突然風起浪舞,就會看到很多惶惶不可終日的人。

而簫興國得知兒子突死泉州,心里也是大驚,連日趕馬到泉州,不過終究是比周天一晚一個時辰,因此未見得兒子的尸首,狂怒至極,又听得傳聞簫劍是死在沙萬里的絕技「流沙刀法」之下,因愛生恨,先不管傳聞真假,就立刻懸賞天下︰誰能將沙萬里捉來簫府,獎四萬兩黃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四大名捕就前來接了懸賞令。

話說這四大名捕,乃是當朝連續兩屆武狀元和武探花,一共四人,分別是︰武狀元陸如鵬、童金旋,武探花武晟、洪興。陸如鵬喜好舞梨花槍,更兼人長得風流俊雅,面若梨花之皎潔,士官王僚送其「陸梨花」的美稱;童金旋則貫使一口劈風刀,舞起刀來,呼呼作響,朝廷取之名「童風刀」;武晟崇尚關羽,自是耍得一手威武的青龍大刀,自名︰「武雲長」;洪興偏愛蝴蝶雙刀,加上人精瘦如猴,行動敏捷,舞起雙刀猶如兩只蝴蝶上下翻飛,因此,江湖人稱「洪蝴蝶」。

四人接了懸賞令,開始馬不停蹄的向西北趕去,因為,據朝廷探子來報,沙萬里是西北流沙堂的堂主,本是淮北人,後來和夫人唐文蕙浪跡西北,自此之後,再也沒出過大漠。

而泰山五雄的譚老二自送得流光寶劍于空月明手中,還沒返回幾日,就听得手下弟子報稱簫劍死于泉州,也是吃驚不小,趕緊通告其他兄弟,、五人一致認為,簫劍肯定是死于陰謀,因此,也命令弟子做好準備,勤練武功,以備有變。

太行派掌門奚邯山听得傳聞,亦是大驚不已,因為,他還清晰的記得那日和簫劍喝酒的夜晚,自己差點就喪命于黑衣蒙面人的偷襲之下,而正是簫劍救了他,因此,簫劍之死是不是同一個黑衣蒙面人干的,這里面是是非非,很難說,也只得先做好防備,提醒門下弟子凡事都多加小心。

最痛苦的人莫過于空月明了,自離簫府快有三十余日,眼看著就抵達武夷山,正準備在路邊的簫客棧歇息片刻,就听得鄰座上幾個武林人士在一塊談論,其中一人說道︰「傳聞逍遙派周天一的大弟子簫劍于前五天死于泉州。」另一人接道︰「我還听說啊,這簫劍是死于武林中神秘莫測的‘流沙刀法’之下。」又一人接道︰「說起這‘流沙刀法’,我也沒見過,不過听江湖前輩說過,這刀法,乃是當今天下第一流……」空月明听到這些,心里一緊,難道……相公已遭人暗算麼?可憐她一弱女子,想到此處,頓時就淚水撲簌簌的往下掉,連客棧小二剛端上來的熱茶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含淚奔出客棧,向著來時的路,跌跌撞撞的跑去。引得客棧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的看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

空月明回到了簫府,剛見公婆,就淚水潸潸,簫母只得擁她入懷,自己也強忍淚水,安慰她道︰「明兒,不要哭,簫老爺一定會給你的相公報仇的,如今,四大名捕已經接了懸賞令,你放心,一定會將凶手繩之以法!」空月明听得如此,更是哭的厲害,幾乎都暈死過去,想想這十載的苦等,到頭來,真的是鏡花水月,如夢一場。

每于月圓之夜,空月明都會拿出簫劍寫給她的那封信,多麼熟悉的字跡,多麼俊秀的字體,可如今,都已一去不復返。每看一次,都是淚水浸濕信紙,臉上淚痕點點。

忽有一日,她啜泣著,突然昏了過去,簫劍之母立刻讓僕人將他安頓在床上休息,即刻請郎中來為她把脈,完後郎中告之空月明已懷孕三月有余。于此,簫劍之母亦是淚流不止,一個是苦命的兒媳,一個是苦命的孫子。自此,簫府上下,都積極的照顧空月明,不能讓他們母子二人再有閃失,那可是簫家唯一的血脈。

而這武林,已經平靜了十載有余,簫劍猝然駕鶴西去,又是江湖中的悍然大波,消息傳播的極快,因此才有了唐溫蕙的擔憂,才有了沙萬里的一路飛奔去泉州。

正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天下風雲又陷入激蕩之中,這場武林紛爭,又是如何的進展?背後是否有莫大的陰謀于其中?誰都不知道,世事如浮雲,瞬息萬變,只待雲開霧散,又是個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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