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 下 第十二章

作者 ︰ 樓雨晴

昨日,是慕容略冥誕,沒能如願問出下葬之處,她在客棧廂房遙遙祭奠了他。

隔日,她在房內用膳,桌上攤著銅城地圖,出神凝思。

那不是隨意說說,她是真的會用盡一切方式查出他的墳。

家主問她,只是一杯黃土,何苦?

但他不知,如果連這一杯黃土都無,往後漫漫人生,她不知何以為繼。

即便是荒涼墳頭,她也想守著,想他時便去找他說說話,讓他知道,她心里一直惦著,沒有忘懷他,心頭有個依托。

她不要再對著冰冷的空氣說話,惶然猜測著他究竟听到了沒有、掛慮有沒有人為他除草上墳,年年祭拜。

思及此,她頓了頓。

既如家主所言,只是一杯黃土,那他又執著什麼?

他不是那般心狠之人,任她又跪又求也抵死不說,當真只因為慕容略臨死一句遺言?

死者會比生者重嗎?重到——連讓孩子將來祭祭父親的機會也不給?

慕容略當初不知便罷,家主明明已知,又豈會如此不知變通?

那不是家主的行事作風,怎麼想都覺得有悖常理,她合起地圖,起身推了窗,望著街口往來人潮,一點、一點細細推敲。

她從未見尸,一切但憑家主說了算,因為太過信他,以致從未疑心,然而——家主真不會欺她嗎?

會。若是為了慕容略,就會。

為了這個疼惜萬分的親弟,要他昧著良知,他肯,她比誰都清楚,他能為慕容略做到什麼程度。

有沒有可能……

心,顫抖著,為那萬分之一的奢想,欺她、瞞她、怎麼樣都好,只要他還活著,她什麼都無所謂了——

可能嗎?她抵著窗框,逸出無聲苦笑。

真是想他想得狂了,任何荒誕不羈的假想都冒出頭,家主豈會輕易拿弟的生死來說嘴?她只是、只是……

任何一丁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胡思亂想,只因至今——仍不肯接受他已離去的事實,于是見縫插針、找盡了理由,給自己一個希望,讓那日日不曾止息的疼痛相思有個出口,盼著萬分之一的相見可能。

「慕容……」直到今日,閉上了眼,腦海仍能清楚描繪出他的形貌、笑望她時的神態,不曾淡去。

那是他,不是家主。

家主笑時,溫溫淡淡,宛如清風和暖。

而他望向她時,嘴角噙起的笑帶著一絲謔意、還有一絲憐意,喊她時輕軟的嗓,特別低醇醉人。

她好想、她想再听他喊一聲,「雁回,我的小拾兒……」

盈淚的眸,朦朧間彷佛又見著了他,人群間仍能一眼便認出他來,那獨特的音容笑貌,靈活生動地宛如真人一般——

她驀地一顫,瞪大了眼,目光牢牢鎖定住,貪婪地、怎麼也瞧不夠——

他沒有消失。

日光下,清清楚楚倒映著身影,隨他一舉手一投足而改變……

他是活人,活生生的慕容略,而非她相思欲狂、貪妄幻想而出的虛影。

似乎感受到她強烈的凝注目光,他疑惑地仰首,朝上方半啟的窗扉望去,對上她激動盈淚的雙瞳。

是他!真是他!

那早已牢牢刻劃在心版上的面貌,她說什麼也不會錯認!

她一定是瘋了!這數月來,多少次求他入夢,她一次也不曾夢見過,卻在大白天時見著了他。

幻影也好、撞邪也罷,能再見他,什麼都無所謂了!

她一旋身,疾步往樓下奔去,步履凌亂倉促得幾回險險絆著裙擺,匆匆追尋而去——

人潮依然川流,那方纔還站在糖炒栗子攤販前的身影,已然空空如也,尋不著蹤跡。

只是——幻覺嗎?太過渴盼而產生的幻覺?

茫茫然站在人群中,她什麼也不能想,腦海一團亂。

那身影如此真實地映在眼簾、腦海,怎會是虛幻?

就算是妄想也好,她一定要去找家主問個明白,一日沒能親眼見墳,她永遠無法死心。

一大清早,同睡的娃兒便醒了,攀到他身上爬爬蹭蹭,穆陽關被蹭醒了,索性帶小佷女逛個早市再回來。

青青胃口不錯,喝掉幾口熱豆漿,一顆肉包子吃個精光,還能再吃上小零嘴,他買了糖炒栗子,沿路邊剝邊吃,再喂上娃兒兩口。

回到家,大哥正好有客,他立于廳外,那對談聲傳來,不經意听了幾句。

「家主,請您實話告訴我,他真死了嗎?」

「……怎會這麼問?」那廂,答得有些氣虛。

「我見到他了!」

「……啊?」

「我沒撞邪!也沒眼花!請實話告訴我,他究竟怎麼了?死了我也要見墳,否則我這一生都會糾結不平,永難安穩,家主,您真要逼瘋我嗎?」、

雁回性子與略似極,若沒給她個說法,她這拗性子,怕是不會輕易罷手。

正凝思著,腦子時快速轉過幾套說辭,目光瞥見她後頭,正往廳里走來的弟弟,神色瞬間一僵。

穆陽關也不是傻子,見兄長表情有異,正欲踏入廳口的腳步停住,本想來告知一聲,他等等要回村子里去了,但大哥似乎不太樂意被打擾,也就默不作聲地安靜退開。

只可惜,晚了。

莫雁回是何等靈敏,跟在家主身邊那麼長的歲月,他隨便一個表情變化,她都能察覺,當下本能地隨著他目光朝後頭瞥去——

穆邑塵直覺一抬手,待他察覺到自己的行為時,已經一記手刀劈下。

居然暗襲毫無防備的孕婦——看著犯案的手,穆邑塵只覺萬般無言。

穆陽關這頭遮掩了視線,沒能見著自個兒最敬重的大哥使的下流招,只見到那女子回身與他對望的瞬間,便暈在大哥伸出的臂膀中,心頭不禁暗想,他長得有這麼可怕嗎?居然把人給嚇暈了。

一陣慌亂後,暫時將訪客安置在客房。

根據大哥的說法,這女子與他有生意上的往來,因臨盆在即又長途跋涉,應是一時不堪勞累才昏了過去。

大哥看似相當沮喪低迷,他也沒多問,告知兄嫂一聲便要回村子里去。

「記得準時回來喝藥。」大嫂忽然補上一句。

「……」昨晚不是說看他看很膩,要他少回來?

「現在已經沒差了啦!」

「……」所以,是膩、還是不膩的意思?

「青青會哭,你大哥會掛心得睡不著,所以我又改變主意了。」沒差了啦,反正都是惡嫂嫂了,再變成喜怒無常、刁鑽難伺候的惡嫂嫂,也沒什麼分別了。

夫妻倆完全是自暴自棄,人格一同沉淪了。

莫雁回在昏厥了半個時辰後醒來。

氛圍很僵,誰也沒敢輕易開口,打破這詭異的平靜假象。

穆邑塵仍在盯著自己的手,懊惱他竟已低劣至此。

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欺騙一個萬般信任自己的人,他騙了。

也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對一個從不防他的人動手,他動了,還是偷襲。

最羞恥的是,那人還是孕婦,正懷著他的小佷兒,要有個什麼萬一,他——

嘆氣。

總之,他現在對自己是失望透頂,也懶得再狡賴什麼了。

「你——還好吧?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瞧瞧?」

她沒應他,兀自沉默著。

她究竟瞧見了沒有?在她醒來前,這問題在心頭反復纏繞了許久。

醒來後,對上她的目光,他便知曉,瞞不住了。

這便是風雨前的寧靜吧?愈是波瀾洶涌,她會愈沉著思考、分析現下的景況,絕不失了冷靜及判斷能力,而這是他一手教出來的——

算不算自作自受?他有些欲哭無淚地想。

「抱歉,不該對你動手,我當時急了,沒想太多——」

「為何騙我?」她坐起身,冷冷打斷,「你可知,我為了這個謊言痛徹心腑,夜夜難以成眠?!」

他若惱她恨她、心存報復,大可以明著來,兄弟倆合謀扯這種卑劣至極的謊言來耍弄她,這算什麼?

果然。

她非常惱怒,光看她失了一貫的敬重及禮便知。

也好,都說了吧,反正他也瞞得累了,再這麼下去,她若要墳,總不能真造一座墳給她,好好的人,多晦氣!

「那是略的意思,除了沒死成之外,我當時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他昏迷之前明明白白告訴我,無論如何,都要我告訴你,他死了。」

她閉了下眼,「在你告知死訊時,他人在何處?」

「在房里,命懸一線,他是存心不活,狂灌了多種毒,發作得又猛又烈,日里夜里不斷嘔著血水,我什麼都不敢想,拚命地灌他湯藥,也不知到底有沒有用,當時我真的以為,他活不成了……」

她倚著床幃,默默听著,不發一語。

「雁回,這怨不得他,他沒有存心要戲弄誰,這條命能再撿回來實屬萬幸,沒對你吐實,是因為他把過去全忘了,不記得你,也不記得那些恩怨是非了。」

「我不曉得你怎麼想,但對我來說,這是好事,讓他可以重新再活一回,就算他真欠了你什麼,一度也幾乎拿命來償了,還不夠嗎?這剩下來的半條命,能不能請你就放過他?」

放過——他?

「家主明知,他死了我都願為他守,如今他——」

「雁回!」他低低一喝,「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如何,這句話,我曾對略說過,同樣地,你也要面對現實,有些人、有些事,過去就是過去了,不要指望還能追得回來。」

「為何?」她不懂,忘了,就不能重新再來嗎?

她可以等啊,只要人活著,等多久都無妨,總有一天能等到他回首看她,如過去那般,帶笑再喚她一聲「小拾兒」……

不能嗎?不能這樣嗎?

穆邑塵嘆道︰「我問過他了,本來也有意要成全你,可——他現在有人了,昨日听懂壽面時,親口告訴我,他喜愛她、要娶她。」

他……不僅將她忘得一干二淨了,還……有人了。

莫雁回腦際嗡嗡作響,心亂如麻,不能思考。

不是說……一生只要她莫雁回嗎?不是……一生一世,傾情不移?

偕白首,同歡愁,那樣的誓諾,已遙遠得追不回。

是她先不要的,他問了一次、又一次,她還是親手推開他……他為何不能有別人?

是她……活該!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先舍棄了,而另一個人瞧見,萬般珍視地拾起,她能怪誰?

「如今他的心已不在你身上,再說什麼都是多余了,感情之事無法強求,這你不是最清楚嗎?略的強求,換來一身傷痕累累,你難道還要再重蹈他的覆轍?」

「你們之間,究竟是誰負了誰,早已算不清,就當是這個兄長的私心吧,你沒看見他當時的模樣,不曉得要怕,我卻是全程目睹,每每想起夜里都會驚醒過來,那個狂亂傷痛、無法面對自己,一步步往絕處去的慕容略,我這輩子是不想再見到一回了,或許他就是無法承受,才會不自覺選擇遺忘,將過去拋得干干淨淨,你若不想逼死他,就放手吧。」

穆邑塵說得平緩,听在她耳中,卻覺一字一句,都是無形的控訴。

若不是她,慕容略又何至于走到今日這步田地?說到底,她才是禍首。

「他在哪里?」

「雁回——」他都說了這麼多,還听不進去嗎?

「我什麼都不會做,只是想看看他,至少讓我確認,他好好的,沒真埋在冰冷的黃土底下,這一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嗎?」

「……他在流雲村,穆家老宅。」

她一點頭,扶著腰月復起身,臨去前,微微側首,補上幾句——

「你放心,看過他以後,我就會走,從此不再出現,讓他永遠擺月兌掉這段不堪的過去。」

流雲村嗎……

沿著小路步行而來,問了幾個村民、找到了穆家老宅。

她立于圍欄前,安靜打量。

前頭院子看出曾用心整理過,栽種了幾株白菜,老屋看起來頗有些年代了,但因翻修過,看來不至于破落傾頹,一旁有棵老樹,清風徐緩吹拂,送來淡淡的泥土與青草味,倒是午後不錯的乘涼所在……

這就是——他想過的生活?

與一般尋常人家無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凡得幾近乏善可陳,卻踏實平穩,不會再有那些算計與心機、攻訐與傷害……

鄰近大嬸見她在門外佇立良久,過來問了她一聲,「找阿陽?」

是了,家主說,這是他的新身份、新生活。

「他不在嗎?」

「應該是到村長家找想容去了吧,這小兩口,這陣子走得可近了,我看八成有譜了……」

家主也是這麼說的,他沒有騙她。

自顧自說了幾句,又想到對方或許與阿陽不熟、也不感興趣,才沒搭腔,于是道︰「要不,你再等會兒,我幫你喊他去。」

鄰家大嬸走了,她倚靠在護欄邊,耐心等候。

原是預備要將一生都等下去了,如今這一會兒工夫不算什麼。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一道身影朝她疾步而來,背著光,她一時瞧不清,模糊著,直到愈來愈清晰,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

不是縹紗夢境里,永遠追不著、觸不到的幻影,他真真實實,站在她眼前。

見她久久不語,他滿心困惑,回視她眼底的朦朧。

「姑娘……呃……」見她大月復便便,可又未如一般已婚婦人綰髻,頓時猶豫著,不知如何稱呼。

沒有,任她如何瞧,他眼底一片平靜,不起波瀾。

對如今的他而言,她只是一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

來生,為奴為畜,但求不識你莫雁回。

他真辦到了,將她舍得干淨,從此不再掛懷。

「慕容。」她頓了頓,「我夫家復姓慕容。」

他點點頭,「慕容夫人,我們相識嗎?」

「你真忘了?一絲一毫,都記不起嗎?」她注視著他的眸,不錯過里頭一分一毫情緒變化。

是他說,一生一世,情長不移的,怎麼她信了,他卻悔了——

他一頓,思慮再思慮,而後露出一抹歉然的無奈神色,「抱歉,前些日子生了場大病,腦袋病胡涂了,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若我們過去真曾見過,可否懇請相告?」

眼楮不會說謊,他是真忘了,不留一絲情緒。

既是如此,說了又有何用?

捫心自問,她真希望他想起嗎?那樣的過去,想起來都覺心力交瘁,如今這個他,沒有任何的包袱與負擔,她又何忍讓她回到過去,做那個重重壓抑、陰暗而不快活的慕容略?

要她選,她也寧願留下如今的穆陽關,有處處關照他的兄嫂,有一群和樂的村人,生活平淡而樸實,而不是那個被遺棄、有著不愉快童年,在愛與恨、疚與悔中糾扯切割,一生盡是矛盾的慕容略。

「不,我們並無私交,只是因你兄長之故,有過幾面之緣罷了。」道出這一句,同時也道出了她的抉擇。

她選擇穆陽關,即便這個他,將不再是她的。

她這一提,才讓他想起,「對了,今早我們在大哥家中見過。」只是匆匆一瞥,大哥也沒讓他多問,于是一時間沒能認出來。

「你身子好些了嗎?快臨盆了吧?丈夫怎沒在一旁陪著?你——啊,抱歉,我多嘴了。」見她只是靜靜瞧著他,一句話也不答,他微窘地致歉。

平時真的不是如此多話的人,只不過見了她,不自覺便關切地多問了幾句。

「都忘了請你進屋坐坐了,要不嫌蓬門簡陋,請入內讓我奉杯清茶。」

她安靜地隨他入內,他將手中的竹籃子擱在桌上,替她倒了杯清茶,她動也沒動,只是瞅著桌上的竹籃子,他解釋道︰「朋友知我嗜吃辣,腌了幾罐辣蘿卜,你要帶罐回去嘗嘗嗎?」

「你喜歡吃辣?」

「是啊,自小就喜歡。」喜好這種東西是與生俱來,無須記憶。

她從來不知道,因家主不吃辣,所以他在她面前,也從來沒有吃過。

他曾說過,要拋掉原來的自己,去過另一個的人生,沒有她以為的容易,是啊,要仿家主仿得像,他得舍棄多少的自我,連吃都不能隨興,她卻從來沒想過,他為她究竟犧牲多少、屈就多少,只是一味怨責……

那陸想容才認識他半年,就知他吃辣,想必在這兒,他過得極自在,終于能夠回歸真正的自己,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樣很好,真的很好,他做的,必然就是他起的,有那麼真誠的穆陽關,真的不必再讓他做回別扭的慕容略。

她咽下梗在喉間的硬塊,將手中的藥包擱上,「你把藥給落下了,你大哥讓我替你送來,叮嚀你要按時熬來喝,就這樣,沒別的事了。」

大哥有事,不是一向都喚家丁來傳話嗎?他不是個會麻煩他人的人,就算有那樣的交情,也不太可能讓一名孕婦獨自為他跑腿。

心底閃過一比疑惑,卻沒深想,見她連坐也沒坐便要離去,趕忙追了兩步,在前院喚住她,「慕容夫人,近日會在銅城待下嗎?」

她搖頭,「不,今日便會啟程離開。」

往後……也不會再踏入銅城一步。

今日一別,再不相見,貪戀的目光一再流連,要將他瞧個分明,清清楚楚刻印在心版上,供日後回憶。

「這樣嗎……」

也不曉得自己關切那麼多做什麼,總是覺得……

「這樣好嗎?你就應是快臨盆了,若途中……一個人,可以嗎?」

「家里頭已備妥嬰孩物品,留在這兒不方便。」

「……也是。」這他倒沒想過,她丈夫應是也在家中引頸盼著她歸來,「那,預祝你一路順風。」

「你——也一樣,好好照料自己,只要努力讓自己快樂……就好。」

他失笑,「你說這話,怎與我大哥一式一樣?」

那是因為,他們都知他前半生活得有多壓抑,除了快樂自在,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即便得為此搭上她的愛情,都值。

她甘心,用一生的孤獨換他的快樂。

「听說你要成親了?那陸姑娘人好嗎?你——愛嗎?」

「當然。」他落得毫不遲疑,人若不好,他怎會喜愛?雖然他原本沒想那麼早,只因不想大哥掛心,也就順水推舟向容兒提了。

「那就好。」她低應,「我走得急,沒法備上賀禮,就簡單備些禮金,屆時再托你大哥交付,聊表心意。」

「禮金就不必了,倒是歡迎你來喝這杯喜酒。」

「恐怕——往後是沒什麼機會再見了。」她可以虛應兩句,卻不想再騙他,一字一句都不想。

與他辭別,她轉身踽踽獨行,沒再回頭。

穆陽關回到屋內,看著桌上的藥包出神。

想到她一名女子,挺著個肚子獨行,這荒山野嶺的,沿路又盡是土石坑洞,若是一個不慎跌了,那真的求助無門。

怎麼說人家也是專程替他送藥而來,若沒將她安全送回城里,心頭總是掛記著,過意不去。

思及此,他一轉身,隨後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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