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第十九章 重游故地

作者 ︰ 紫殘

次日清晨,思遠早早便叫天痕起來,二人收拾一下,便出了歙州,向齊雲而去,一路上時常有些農人急急忙忙往回跑,不過一個時辰便過去了好幾批,天痕看後不覺奇怪,不禁問道︰「爹爹,這些人怎麼這樣啊?」思遠沉思,道︰「可能前面有幫派爭斗,痕兒,待會如若踫上,隨爹爹繞道走。\\\超速首發\\」天痕嗯的一聲,又復前行。

又行了一個時辰,山勢漸漸起伏,已經到了齊雲山脈,小道崎嶇,道旁樹木繁盛,遮天蔽日,已有陰涼之感。天痕仰頭望著樹葉透下的細碎微光,不由道︰「爹爹,這些樹好高啊!」思遠微微點頭,眼神憂郁。

忽然身後傳來特特馬蹄,猶如急風暴雨,而馬上之人呼呼傳著粗氣,似已力疲,但還死命硬撐。思遠一醒,右袖卷起天痕,縱身躍入道旁草中。

天痕抬起頭來,只見一馬狂奔而來,馬上伏著那虯髯漢子,看不清臉面,但後背卻明晃晃插著一把長劍,衣衫浸紅,猶自滴血,不由驚呼道︰「爹爹,那人快死了!」思遠放眼望去,只見那虯髯漢子後面並無敵家,遂點點頭,縱身出去,單手一提,便將那虯髯漢子拎下馬來,那漢子站立不穩,匍倒在地。那馬兒倒也乖靈,見主人下馬,打了個響鼻,便停了下來。

天痕跳出草叢,奔了過來,只見那漢子滿臉血污,氣若游絲,雙唇又青又白,呼出氣時渾身顫抖,一時急道︰「爹爹快救救他吧。」思遠把脈皺眉,忽而起身沉吟,自語道︰「是誰這麼歹毒?」當下又蹲下問道︰「這位壯士,你六腑被一劍刺傷,而五髒卻完好無損,顯然有人故意所為,六腑屬陰,陰脈盡廢,你這身武功可能用不了多久了。」

那漢子呼呼喘息,聲音已是模糊不清,天痕細細一听,道︰「爹爹,他說什麼龍寨什麼白月……還有什麼落花。」那漢子似乎越說越急,到後來越發語無倫次,突瞪眼吐出口血,喘了兩聲,竟一命嗚乎了。

天痕一嚇,道︰「爹爹,怎麼辦?」思遠嘆道︰「是我倆多事了。」天痕不解道︰「難道救人性命不對麼?」思遠道︰「對是對,但此人之死卻是早晚之事,他五髒雖好,卻被一種綿軟內力震裂,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不可能為他續命,施功者極為歹毒,明明欲死之人,他卻偏偏不讓他死,似乎是讓他傳遞什麼消息,這人也頗為硬氣,竟能硬撐至此,但究竟毀在爹爹手上了。」天痕仍是不解道︰「為什麼?」思遠微微苦笑,道︰「此人活著全憑一口氣在,若有人從中打斷,你說他還能活麼?」

天痕哦的一聲,道︰「爹爹,那我們豈不是誤了人家大事?」思遠長嘆一聲,道︰「不想剛進齊雲便卷入是非,痕兒,他要去的地方正是爹爹要去的地方,我們權且充當一下這個送信人,替他將信息送到,不然此人死也不會瞑目的。」

天痕憂道︰「可是他說得含糊,我們都沒听清啊。」思遠一笑道︰「白岳峰下,伏龍寨中,落花公子,翩然來游。」天痕驚道︰「落花公子?」思遠憂道︰「此人武功定是極高,否則絕不敢如此公然挑釁,痕兒,待會送到便走,不要徒生是非。」天痕嗯的一聲,道︰「好。」

思遠料想那落花公子可能頃刻便要來了,遂將那人草草埋了,埋土之時卻發現那人腰間系有一塊令牌,思遠一想,就將令牌解下收起。匆匆弄完,二人騎上那匹棗紅烏馬,順著小道,噠噠而去。

進入齊雲山深處,竟處處建有簡陋的寨子,不時還有三五成群的人出來喝問是哪個幫派的,思遠也不與他們多費唇舌,將那令牌一示,伏龍寨在江淮一帶,頗具威名,那些小幫小派的嘍見得令牌,無不笑臉諂媚,側身讓過,一路過來,倒也風雨無阻。

過了半個時辰,終于來到白岳峰下那片平原,思遠放目遠眺,只見青山翠郁,百木欣榮,不禁感慨道︰「七年一別,春風又生,青山依舊在,卻已物是人非……」天痕听不懂,小眼四探,忽然指道︰「爹爹,你看。」

思遠隨手望去,只見山下有座寨子隱在濃蔭之間,雖是粗糙,但也比路上經過那些要好得多,便道︰「那應該就是伏龍寨了。」說罷左臂一抖韁繩,紅馬悠悠走了過去。

來到寨前,綠蔭如障,只听得兵器相交之聲,有人叱喝大罵,思遠一驚,暗道︰「莫不是來遲了?」策馬急行,穿過樹木,但見山寨門前一塊平地上聚著四五個人,持劍相互打斗,一個中年人百無聊賴地坐在寨門口一把木椅上望著,一臉玩世不恭的樣子,身後站著兩個魁梧漢子,望之甚是彪悍。

天痕道︰「爹爹我們送完便走吧。」思遠搖頭道︰「待會再過去。」說罷提馬後退,四處環看地勢,忽嘆道︰「伏龍寨真夠狠的,竟在唯一一條上山的路口建座寨子,有人若是想要上山,那非找他們不可。」

只听寨前一聲痛呼,天痕定楮一看,只見黃衣垂辮的漢子左臂濺出一縷血花,接著長劍被挑飛,其他幾個人黃衣人也相繼被制住,長劍搭肩,動彈不得。

那中年人一笑,伸了懶腰,打個哈欠道︰「好了,既然輸了,還是老規矩,要麼卷席子走人,你黃虯堂今後不許再出現在齊雲,要麼歸附我伏龍寨,吃香的喝辣的,明日會有人來收你們的地盤,你們可以走了。」說罷又打哈欠,一臉困倦之色,轉頭對身旁兩人道︰「回去吧。」那垂辮漢子垂頭喪氣,旁一人低聲說了兩句,頓時暴跳如雷道︰「技不如人你還想怎麼辦!明日叫大伙收拾東西回去,免得在這里丟人現眼!」說罷便氣沖沖,徑自走了,那幾個黃衣人忙跟了上去。

那中年人笑笑,對身旁大漢道︰「明天殺掉。」兩個大漢拱手領命。

中年人冷笑一聲,轉身進寨,一瘸一拐,竟是個瘸子,忽然傳來一聲︰「是龍寨主麼?」中年人轉過頭,見到一名斷臂青衫男子拉著一名垂髻小童站在不遠處,心中不由一凜,忖道︰「怎麼從哪冒出來的?」但見思遠氣宇軒昂,想不是平凡之輩,便道︰「閣下是哪位?」

思遠道︰「在下只是受人所托,告訴寨主句話,在下之名,不足掛齒。」那中年人見思遠不肯透露姓名,不禁心中起疑,道︰「什麼話?」思遠頓了頓,揚聲道︰「白岳峰下,伏龍寨中,落花公子,翩然來游。」那中年人皺眉道︰「落花公子?是何許人物?」

思遠淡然道︰「在下也不知曉,話已傳到,告辭了。」說罷便拉著天痕竟向中年人走來。身旁那兩個大漢驟然一驚,護住中年人,沉聲道︰「閣下要做什麼?」思遠道︰「既是告辭,那自是上山去。」

中年人冷冷一笑道︰「上山?此山上不得!哼哼!恐怕閣下便是什麼落花公子吧?」思遠眼神飄遠,道︰「為何上不得,是你伏龍寨的麼?」中年人笑道︰「這倒不是。」思遠道︰「那便上得。」說罷如若無人,仍舉走來。

那兩個漢子勃然大怒,一人喝道︰「你找死!」當面便是一拳打過來,另一個沉身一腳橫掃,二人配合干脆利落,想是多年搭檔。中年人陰笑,驀然卻臉色劇變,只見青影一閃,砰砰兩聲,那兩個大漢仰面跌倒,一人抱手,一人抱腿,滾來滾去,連聲痛呼。

青影定住,卻是天痕,思遠微笑道︰「痕兒,又進步了。」天痕更是又驚又喜,不想牛刀小試,這三諦圓融竟然有如此威力,當下便假裝怒道︰「你說上得上不得?」

那中年人大吃一驚,瞬即頭冒冷汗,但左右又無人在,一時不知所措。只听思遠嘆道︰「龍小蝦,龍越山呢?」中年人一愣,旋即拍手笑道︰「原來閣下是我師父舊友,那是自家人了,請進請進!」說罷便拉思遠,手剛觸及,卻拉了個空。

思遠飄退一尺,皺眉道︰「龍越山死了麼?」龍小蝦愕然點點頭。思遠遙想當年往事,悵然若失,道︰「龍九在江淮一代,也不愧是個梟雄,十年前的伏龍寨可謂是江淮第一大幫,龍小蝦,你看看現在被你糟蹋成什麼樣子?你對得起你師父麼?」龍小蝦滿臉赤紅,眼神卻是怨毒。思遠一笑,道︰「你不必怨恨我,以後你便明白,」又正色道︰「大敵當前,那落花公子可能就要來了,我勸你速速撤離這里人馬,退守淮上總寨。」

龍小蝦搖頭道︰「這可不行,這塊寶地我搶奪了六個幫派才拿下來的,要來便來,伏龍寨豈能作縮頭烏龜?」思遠冷道︰「我怕你兩處俱空,什麼時候死了都不知道。」龍小蝦不屑道︰「你怎麼知道他會去打我總寨?」思遠搖頭道︰「龍小蝦,你武功不及師父一成,難道連這點心思都沒有麼?白岳峰下,是指這里,伏龍寨中,難道還會指這里麼?」

龍小蝦一听,不禁冷汗直流,嘴上卻道︰「我憑什麼相信你!」思遠一笑,笑容透出疲倦,解下那令牌拋與龍小蝦,道︰「我受此人所托,人已死,你自己看著辦吧。」說罷也不理龍小蝦,拉著天痕便進寨去了。龍小蝦想要喝止,卻又覺氣短,低聲問道︰「你要上去做什麼?」

思遠腳步頓了頓,又繼續走,道︰「我去悼念故友,你放心我不尋清水密室。這山寨中人無人是我敵手,你也別白費心思,大敵將至,你先保你小命要緊。」龍小蝦想了一陣,狠狠跺下腳,快步追上,道︰「我給先生帶路。」思遠一笑頷首。

寨中倒也無甚器物,十余間茅屋,一塊空地,有幾個大漢在閑聊,見得龍小蝦,都畢恭畢敬。唯獨那空地上放滿了鋤頭釘耙之類的農具,天痕頗感奇怪。

過了茅屋,便開始戒備森嚴,每隔一段,便有幾人站立,三人行了一會,便見一道大石門映入眼簾,門前有四人把守,思遠不禁嘲道︰「貴寨為了這清水密室,可真是煞費苦心。」龍小蝦臉上一紅,臉色難辨,沉聲叫那幾個大漢開門,那四個大漢一列站好,齊齊推門,卻听思遠道︰「不必了,我來。」說罷上前單掌印上,一言不發,便將石門緩緩推開。幾個大漢瞠目結舌,龍小蝦也不由膽寒。

思遠與天痕進去,只听龍小蝦道︰「先生,我便送你們到這里,我相信先生,也請先生記住你適才所說的話,日落之前,務必下山。」思遠點頭,遂拉著天痕,沿山道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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