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阿嬌心里慘然一笑,卻是毫不畏懼地迎上伊稚斜單于的雙眼。
「您是想要一個卑微的妓子,還是,想要一個能隨行救治傷員,讓您的士兵毫無後顧之憂的醫師?」阿嬌一字一頓地說道。慘白的容顏在夕陽下染上一份紅潤,杏眸里發出光來。
「本單于憑什麼相信你這空口白牙的大話?」伊稚斜單于微微勾起唇,笑道,眼中半點溫情也無。
「請單于出題。」她學習醫術才短短幾日,尚未完善,卻成了她唯一的依仗,擺出身份?只怕會死得更慘!阿嬌心下一橫,沖著單于大聲答話。
「好,帶走。」伊稚斜單于殘忍地瞥了眼阿嬌,對著士兵使了個眼色。
阿嬌懷抱住小白,被帶走了,沒有回頭。身後的孫瀾面色一動,看了看小女孩,什麼都沒說,走進了屋中。
「進去!」一個士兵將阿嬌和小白推入了一個破舊的帳子,伊稚斜單于狂傲地抬著下巴,離著帳篷很遠,聲音卻傳來︰「給你一夜的時間,若是你治好了這個士兵,本單于,就相信你。」馬隨著大喊聲嘶叫起來,沖破了蒼穹。
士兵一將阿嬌推入就唯恐避之不及地遠遠跑開,口中暗叫晦氣,罵罵咧咧地越走越遠。
阿嬌瞅著躺在木板上的士兵,一張臉紅得已經發紫,身子這一刻還在發抖,下一刻口中又懦懦地喊起熱來。看見阿嬌,伸出手來,說道︰「××%……」
「你說什麼?」阿嬌听不懂他的語言,可是周邊一個人都沒有。
「嘔……」他翻了個身,又用手,去摳自己的喉嚨,整個人已經被疾病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小白尖利地喵了一聲,阿嬌皺了皺眉,小白立刻安順地伏在了腳下,她指了指床邊,對著那士兵溫言說道︰「坐好。」
那人似乎明白了阿嬌的意思,忍住所有的難受,看見阿嬌並沒有走開,臉上帶上了欣喜與渴盼,破開了臉上的一層陰霾,恢復了一點人氣。
阿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粗粗診斷了一下,心里疙瘩一下,果真,這真是傳染病!難怪,周邊人的行為都是如此!她的手猛地縮了回來,那士兵臉上光澤瞬間滅去,多了幾分自暴自棄,阿嬌抿了抿唇。
這匈奴單于真是心狠,如果無法治愈,就連帶著自己一同死去?還有她的孩子!她一定要想出辦法來!
阿嬌瞪大了杏眸,再按住那患者的脈搏,感受著脈搏跳動中的異樣,再深深看著患者的面色與癥狀,終于確定,是瘴氣!
瘴氣,不知如何形成,為何會發作,一旦發作,就會普遍流行,難怪,這個人,會被安置在這麼偏僻的角落,照著匈奴單于的性子,早就拋棄這樣的士兵了,還會想醫治?難道是這個人身上有什麼價值?
阿嬌垂下眼簾,睫毛輕輕顫動,腦海里閃過一個又一個的念頭,最終,坐了下來。
「是…不…是,沒救了?」一陣沙啞的嗓音浮起,原來,這個人還會講漢話!
「不是的。」阿嬌斬釘截鐵地說道,他們的命連在了一起,天無絕人之路!
「別騙我了!」那士兵突然激動起來,漲紅得發紫的臉閃過一絲憤怒。
阿嬌按住了他的手,說道︰「相信我。」
這一句話,很輕很輕,卻在士兵的心里,響起了驚天的大鼓。他相信,相信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真有辦法,他躁動的身子慢慢安寧了下來,一片灰蒙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眼中透出亮麗的色彩,是一片透徹的紫!阿嬌這才發現,原來,這個人的眼眸,是紫色的,帶著光暈,好看極了。
她拿出藏在懷里的醫書,一言不發地看起來,士兵只覺得,身子一片清涼,那最開始難熬的冷熱交替,都好了不少。
微弱的燭火搖擺,她一頁頁地翻過書冊,四周很靜很靜,只剩下了翻書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阿嬌眼前都出現了模糊,睡意襲擊,痛意來臨,她卻睜大了自己的眼,咬著牙繼續看下去,現在,一分一秒都不能錯過!
阿嬌揉了揉自己朦朧的眼,舌忝了舌忝唇,士兵紫色的眼眸越發明亮起來,閃過一絲妖異的魅惑。
現在怎麼辦?眼見著天要泛白,無眠的一夜即將過去,阿嬌心里焦急起來,瘴氣是一個反復發作的疾病,在大漢是沒有人能解的,因為,最難的是,不知道瘴氣得病的緣由!這一個個對著醫書找尋類似的疾病,也找不出來!怎麼辦?阿嬌只覺得一陣煩躁,坐都坐不下去。翻看著醫書的手頓住了,眼神空洞不知何所思!
「我是渾邪王。」那個士兵喃喃自語,似乎在回憶往日的榮耀。
阿嬌點了點頭,沒有接話,微微側過身子,一副傾听的模樣。
渾邪王繼續說道︰「我從未得過這種病,軍醫告訴單于,是要傳染的,我便從金頂帳篷里被趕了出來,來到了這兒!咳咳!」他雙手握拳,咳了兩口,面上的紅色更顯異常,幾乎接近絳紫!
阿嬌不躲不避,睜著澄澈天然的眸子,靜靜地看著渾邪王,眼中劃過一絲了然︰難怪,匈奴單于,沒有直接將他丟棄!
渾邪王一下子欣喜了起來,眼前的女子,沒有嫌棄他!他將沾染了些許的手拘謹地往髒兮兮的衣服處擦了擦,接著說道︰「只是,我沒想到,打仗的時候,和戰馬一樣喝了些水,戰馬絲毫沒有事端,我卻病倒了!」
水?水!阿嬌靈巧地轉動了一下眸子,開始考慮起水源的問題,看著醫書,一一對照,依舊一無所獲!
她翻書已經翻到了最後一本,她幾乎有些喪了氣,卻堅持著,將最後一本看完。最後一本書,竟然連個封皮都沒有,光禿禿的,一翻開來,一股陳舊的氣味傳來。字體很小很小,不引人注目,阿嬌耐著性子,眯起眼楮,一個字一個字地掃過。
別人看見他,都是躲著,唯獨眼前這個漢人女子,倒是不害怕,而且,還繼續尋找法子,要治自己的病。漢人,並沒有單于說的那麼討厭!渾邪王神色一動,盤著的腿麻了,他換了個姿勢,照舊看著眼前這個安靜認真的女子。突然,覺得心也亮堂堂的,好像,自己依舊在那個金頂帳篷里,沒有患病!
這本書說得疾病與治療方法,怎麼自己在前幾本醫書里,都沒有看見過呢?阿嬌心里存了分疑慮,皺起眉,翻書翻得更慢了。
「沒用的女人,你到底,想出方法沒有?」天亮了,單于派來一個懂漢話的士兵在帳外遠遠地問道。阿嬌額頭上出現了薄薄的汗水,方法,沒有!
那麼多人都無法解決的問題,自己,能解決嗎?阿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只覺得一陣胸悶。
傷口還在隱隱作痛,頭開始眩暈了起來,眼花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重新振奮起來,為了自己的孩子,為了小白,無論如何,都該好好活下去,她回道︰「找到法子了,馬上能解決了。」
士兵大笑起來,陰陽怪氣地說道︰「那就等著你治好了。」說完就再沒了聲響。
「真,真能治好嗎?」渾邪王自己都不確定了,帶著遲疑地問道。太多次希望破滅,眼前這個安靜娟秀的女子能治病?他不相信,只是,有人陪陪自己,總是好的。
阿嬌鄭重地點了點頭。醫書,只剩下最後十頁了。
「找到了!」她用縴長的手指,指著一行小小的字,欣喜地語音都在抖。老天,從來青睞堅定堅持之人!
「哈哈哈……」渾邪王也跟著笑了起來,只覺得所有的苦痛,都散開,眼前這個女子的笑靨,是如此甜美。
他們,真的獲救了。
阿嬌看著那一行很小很小的字︰瘴氣,傳染病,為一種蟲子導致,能治!
最後兩個字,讓她鼓起了信心。秦子慕曾經說過他是鬼醫的弟子,想來,醫書也有幾分可信度吧。不管了,放手一搏!
「我要藥!生石膏、知母、玄參、麥冬、柴胡、常山。」阿嬌沖著帳篷,大喊起來。不多時,一大堆東西,被扔在了帳篷外。
「這里,常山是什麼東西,聞所未聞!」還沒等阿嬌高興多久,那士兵就粗聲粗氣地說道,果然,當她翻看那一堆東西時,連爐子都備好了,卻沒有那一味常山!
秦子慕帶她識別過藥理,可是,當時,識別的是最基本的藥物,常山,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該如何描述?難道,好不容易能夠解決的局勢,又成了僵局?
小白看著主人神色一下子淒涼起來,不由也發出落寞般的貓叫,動了動受傷的身子,只覺得,一陣難受。
最痛苦的莫過于渾邪王,還以為,自己的病能治好,又能掙扎沙場,建功立業,卻是鏡花水月,讓人白開心一場而已!
看來,這一場病,是不可能治好了,他又開始發起燒,想要嘔吐起來。全然都像是被點燃了,熱的想掙月兌一切。
阿嬌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也慢慢熱了起來。在這樣的密封的帳篷里呆了一夜,她本就受傷的身體,抵抗力更是低下,這一會,也開始覺得身子虛空發熱!
常山,到底是什麼?這一味救命的藥,到底能不能找到?阿嬌抿了抿干澀的嘴唇,視線越來越模糊……全文字更新